“看报了,看报了!”小四辈儿的吆喝声在海河岸边回荡起来,将整个早上彻底叫醒了。

这是谭先英造访张记侦探社的第二日清晨,小张爷喝着豆浆吃着枣红色的果子,忽听小四辈儿的脆生嗓音儿喊道:“看报嘞,看报嘞——猴妖再犯案,更夫惨遭害。开膛剖肚,死状奇惨!”

小张爷听了吆喝声便将一口豆浆都喷到了窗户上。他一抹嘴赶紧就去找小四辈儿要了份报纸,报上一行大字触目惊心。他心中一凛:“之前几场案子都没有真正见了人命,皆是苦主自己嘴上说,无非是想造个声势逼自己出手。而如今却连尸体都有了。”他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心下惊异——难道自己之前的判断都错了?

他刚忙跑回屋,却见薛英也捏着一张报纸站在屋里。

“错了?”薛英面沉似水忽地道。

“嗯……”小张爷虽不想承认却觉得如今这更夫被开膛剖肚可不会是假的。

“带我去看看尸体。”小张爷道。

薛英立时开了车,带上小张爷往警察局跑。

警局内,队长谭先英听了下属称薛英与小张爷来了,当即出迎。

“哎呀,我的爷啊,你不来我也得找你们去了。不是说告诉了华家你的话就没事儿了吗?”谭先英双眉拧在了一起,“可怎么有人被开膛剖肚了呢?这猴子怎么还掏上了人的下水?”

薛英不答复却说:“去殓房看看尸体。”

“尸单显示更夫五十六岁,光棍一名。姓刘名大。”谭先英将白布单一把掀开,露出一具肚腹被剖开的尸体来。

小张爷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便见这名更夫光头,皮肤黧黑,大嘴叉子,身材瘦削。他和薛英分左右立在尸体两侧,忽地一齐贴近了他肚腹上被剖开的创面。

“很光滑?”薛英道,“是利刃所致。”

小张爷点了点头,“猴子大概不会用刀吧?”

谭先英跟着一愣,又听薛英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猴子作案?现场有目击证人?”

“毛。现场发现了几撮猴毛。有人借此与近日接连发生的猴妖作祟案相关联。”谭先英道。

小张爷与薛英二人相视一眼便又讨要了更夫地址,打算上门探访一番。

那更夫住在南市,二人驱车前往。刘大家在胡同紧里边儿。他是老光棍一条,一间院子破败混乱不堪。二人进了屋四下查看,倒没有什么稀奇处。有接壁儿的老太太听了这边动静便探头张望,原来她也是奇怪这刘大怎么看了一夜更都没回来。

小张爷只说刘大摊上了点儿麻烦事儿,却不肯再说详细半分。

临走前,那老太太忽地故作神秘对小张爷与薛英道:“是不是他那个相好的惹下了事端?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太魅,保不齐就给他惹了祸……”

“女人?”小张爷心中一凛。

“那女人是谁?住哪里?”薛英问道。

“水月庵旁边的那条胡同里的陈寡妇。”老太太道。

可等到二人到了水月庵胡同时才听街坊说那陈寡妇今日清晨时就已回了山东老家。这叫二人心中都想到——这陈寡妇多半是知道了什么才仓皇逃跑。

“会不会是陈寡妇杀了刘大?”薛英刚一出口立时又自己否定了推断,“不会,看刘大身上那道口子,是个利索的刀客所为。”

二人心下眼见没了证人,只好又返回了张记侦探社。二人还未进门,便见“不吃肉”飞奔而出。小张爷本以为撇下这狼崽子一上午,叫它又想与自己亲热一番,却见“不吃肉”就在自己面前停下,掀起一截木棍又往屋里跑。

“这是什么套路?训练猎犬呢?”薛英不解地问道。

二人一齐进了屋,却见何胖子坐在桌旁吃着点心,而“不吃肉”正摇头摆尾围着一人打转。

“黄小姐?”小张爷与薛英一齐道。

黄雅然一见二位回来了便道:“猴妖一事愈演愈烈,从第一次在胡同里遇到的猴妖偷钱开始,到现在更夫被杀,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薛英立时抢道:“黄小姐想就此写写文章?”

“你们上午一定是去调查此案了,有什么结果?”黄雅然又道。

薛英便从自己屋内取了张白纸回来。他将纸铺在小张爷的桌上,当即画了起来。

“这是刘大巡夜要走的路线,”薛英以一直钢笔在纸上画了个简略的地图,“从东边到西边,这段长度大概是5里路。而他却没有死在这条路线上。”

“按照他身上挎着的打更用的竹筒子来看,他死前应该是还在打更。”小张爷补充道。

何胖子一直在旁逗弄着“不吃肉”,听了二人的说法也凑近来看。

“那么是什么让一个更夫偏离了自己的路线呢?”薛英说着,就用笔在另一处画了个点,“就是因为水月庵旁胡同里的陈寡妇。”

小张爷跟着点了点头,“他在去陈寡妇家的路上被所谓猴妖开膛剖肚,可这一过程如何被陈寡妇撞见呢?毕竟从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到陈寡妇家还有段距离。”

黄雅然纳罕道:“为啥推断是叫陈寡妇撞见的?”

“因为陈寡妇跑了。”薛英道,“若不是知道些嘛儿,她跑什么?”

“当然也可能叫人杀了。”小张爷补充道。

薛英道:“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归根结底她一定知道些事情,且与刘大被杀有着关联。”

“那是不是该会会那位华大海华老爷了?”何胖子双眸子立时放了光,耳边好像都响起了洋钱哗啦啦的声音。

小张爷眼珠子一转,兀自点了点头,他心道刘大的死也许与华家无关,然而猴妖必定从他家传出来的,是以非要先从他华大海华老爷这里查起才是。

何胖子见小张爷点头应允立时来了兴致,赶忙催促小张爷与薛英往外走,他叫上“不吃肉”跟在身后,心中惦记着那袋子银元就要到手了。

众人却不知,此行早已伏下了一场塌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