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罾蹦活鱼这道天津卫有名的菜肴,薛英又想到了那个一身腥气味道的人。

“这人会是丁家老二吗?”他突然问向小张爷。

小张爷却将头一摇,“那日你看不出吗,丁家老二连罗老道都不肯杀又从华家偷了铜炉而出,自然是想要知道铜炉的秘密。他没必要浪费时间杀了知情人。这样只会暴露了他自己。”

“眼下,你就是想要看看那黄柏东到底是不是幕后主使了?”薛英道。

“嗯,等着吧,看看明天会不会有什么消息吧。”

二人至此结束夜谈,虽然各自躺下却也是辗转反侧。

天津卫已经进了初冬时节,天亮的越来越晚。小张爷早早就穿了夹袄系上了围脖,一个人坐在早点摊上等着。

他在等那小四辈儿的卖报声。

直到晨曦开始闪现,他才听到被冻得有些发脆似的四辈儿卖报声音——特大新闻了,特大新闻了,昨夜今晨又有人叫老鼋拖入水中溺毙,海河夺命开会啦。

小张爷要了份报纸,他只能看懂报纸名字,发现居然不是《海河卫报》。不过这事儿起了头,全天津卫的记者便都在等着了。

他在新闻中寻找着个“渔”字,他特地问过薛英,兹要找到了就证明死的是与打渔相关的人。他心中陡生一种紧张,然而越急越觉得字都变了样子。他怎么也看不准,不自觉地便揉了揉眼睛。

“拿过来吧!”小张爷忽地觉得报纸被一只手扯了下,他转而去看竟是薛英。

薛英自顾自地将报纸读了一遍方才道:“死的是个普通人,据说身份是铁匠。”

小张爷这才长舒一口气。薛英却道:“少来自欺欺人这一套,难道你没想过如果这只是黄柏东的障眼法呢?拿这个铁匠糊弄过去呢?”

小张爷被薛英如此一说,方又换了一副颓丧表情,他知道薛英说的对。眼下并没有证据可以洗脱黄柏东的嫌疑。当然对他的怀疑其实也始于一种没有证据的猜测。

他正兀自沉思却听薛英道:“我奇怪的倒是这篇报道,怎么不是黄雅然的《海河卫报》率先刊登的?”

小张爷适才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全天津卫上下的记者都在等着海河出事儿,被谁抢到头条新闻也属正常。

“不会的,天津卫最大的报纸就是《海河卫报》,而黄雅然又因为其父的关系总是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像这样的事儿怎么可能落后呢?”薛英道。

小张爷心中一凛,这么说的确不错——“难道,黄雅然那儿真出事了?”

“这样看来,如果黄雅然是黄柏东安插在咱们这边的一只‘耳朵’,那么理应让黄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到咱们这里露面。”薛英道。

“你,”小张爷瞅着薛英,“难道不也是一厢情愿的推测吗?”

“咱们这事儿的确有些被牵着走了。”薛英道,“太过感情用事了!”

薛少爷说出这话如似平常,可小张爷却感到一阵火烧般,周身热辣。他故意不去看薛英,只道:“那……就看看黄雅然那边的情况。”

薛英跟着一点头,“走,上报社去看看!”

二人不做停留便往报社赶去。从门房那里,二位小爷便听到了个消息——黄雅然果真没有来上工。

“什么原因没说?”小张爷问道。

“人家能跟我说嘛?”门房大爷说道。

二人想来想去,大概只有黄府可以去了。可怎么问呢?他们却一时都没了底。等二人将至黄府大门时,脚步突然齐齐放慢了。原来就在黄府门口处一辆汽车等候着,三五个人正从府内往外走。当先的那人正是黄柏东。

小张爷一把拦下薛英,二人就寻了处墙根儿掩住自己。他们向着黄府门口去看,便见黄柏东面色焦急与旁人耳语片刻,便一头钻进了汽车。

“出事儿了?”张、薛二人一齐讶异道。他们心里都害怕出事的会是黄雅然。

“总不能去问黄柏东吧?”薛英道。

小张爷点了点头,“的确,那样就等于宣布我们与此事相关!”他跟着兀自思量了片刻,“只能先回去了。何胖子是个打八叉的,让他探探道儿去。”

二人说罢就回了侦探社。何胖子正领着“不吃肉”吃着早点,见了二人进屋何胖子问起了他们此前的行程。

“怎么会?你们的意思是黄雅然或者黄家出事儿了?”何胖子满嘴堵住早点呜呜说道。

“眼下就要靠你去打探打探消息了。”小张爷往何胖子面前一坐。

“我?”何胖子一摆手道,“我是打八叉的,可论及这事儿我可连个方向都没有,你说我上哪里去查呢?”

“这回有方向,不会让你大海里捞针。”小张爷道。

薛英跟着道:“没错!我们说过了夜里到凯伍德洋楼里的是个打渔的。”

“那你们意思要往白家码头那些地方看看咯?”何胖子颇有些难为情,“你得知道白家码头是铁板一块。它之所以叫白家码头就是因为人家码头上干活的、管事儿的都是姓白。是以人家根本不需要打八叉的。”

小张爷却道:“不,并不是让你直接去白家码头……”

“可你们昨天不是……”何胖子不解道。

小张爷却道:“你想想,白家码头卷入了婴尸盗运案好不容易才从其中抽身而出。如今该当老老实实才对。就算他们真有心除了这个凯伍德,也会找码头以外的人来做。”

“犯不上为此再把祸事引到自己身上。”薛英跟着解释道。

何胖子点了点头,可他紧跟着就又瞪圆了双眼道:“那你们这是打算让我去哪呢?”

小张爷忽而神秘地回应道,“你跟海河岸上贩私盐的帮过忙吧?”

何胖子听小张爷如此说立时摆手否认,“说嘛呢?贩私盐可是要被官面捉走的!”他说着将眼神瞥向薛英,怕这小子又拿他官面儿的身份来吓唬自己。

“贩私盐……”薛英果然沉声问道,何胖子立时紧张起来。不过薛英却是话锋一转又道,“贩私盐的,跟找黄小姐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家码头表面上是天津卫最大的海鱼码头,可实际上它也是唐玉来他们贩卖婴尸的一个中转站,当然它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私盐流入市场的第一站。”小张爷解释道。

“你是想让何胖子借着贩私盐的,了解他们白家码头的举动?”薛英问道。

小张爷点了点头,薛英却又道:“可问题就是你怎么知道黄小姐的失踪与白家码头有关呢?”

小张爷沉了沉气道:“虽然白家码头的掌柜与东家都因婴尸案吃了牢饭,但他们过去一定与林怀德有过往联系,那么白家码头的人也就有极大的嫌疑因此杀死了林怀德的同乡凯伍德。黄雅然很有可能是想到这决定去白家码头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