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往海河远处看,那边的彤云越来越沉。

小张爷听了这小孩的说法,他嘴唇嗫嚅了嗫嚅,又问:“你爹是……是那个刘二麻?”

那孩子点了点头,裹了裹身上的褂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小张爷急忙将这小孩领着往屋里走。进了屋,他将小孩领到桌前。那孩子见了“不吃肉”浑身哆嗦着向后躲开。

“莫怕,孩子。你既然认得我就该知道这狼是我的驯狼,它是我的朋友。”小张爷又道。他的话跟着就把何胖子引来。

胖爷一探肚子道:“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娃娃。”他跟着一抬头又看着小张爷,“这……是你的?”

小张爷一拍何胖子的肥头大脑,“你说什么呢!这是……刘二麻的……儿子。”

何胖子跟着也是一脸惊异,他吸溜一口凉气又道:“你是刘二麻的亲儿子?”他凑近前瞅着那孩子道。

孩子擦了下鼻涕,又点了点头。“不吃肉”跟着也站到他们身旁。小张爷对那孩子道:“你可以摸摸它,它很听话。”

小孩犹豫了又犹豫,颤颤巍巍地探出了一只手。那手甫一举在半空,“不吃肉”以为他拿了吃的,便跟着仰头去嗅。吓得小孩又一惊急忙抽回手,这时“不吃肉”反倒凑前,将头在小孩身上一蹭。那孩子方才敢把手搭在“不吃肉”的头上摩挲了摩挲。

何胖子复又挺身直立,“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孩子瞪了双眼,眉毛一挑道:“报仇!我要替我爹报仇!”

小张爷叫何胖子倒了杯热水,又叫何胖子喊来了薛英,另叫铁飞尔做了碗热汤面。直到小孩吸溜吃完了面条,众人才等他开口说起他爹的事儿。

“我叫刘宝,我爹刘二麻是海河上打渔的。但如今都说老鼋杀人,海河常出事,是以我也劝我爹暂时不要往海河上打渔。可爹说不打渔指着啥活呢。但他答应我以后太阳没落山时就往家里走。”

薛英将被热牛奶递给刘宝,那小孩倒是懂得个礼貌周全说了声谢谢,复又道:“可我爹前天不仅太阳落山时没有回来,就是到了夜里也不见人影。直到夜半更深也没见他人影。”

“你娘呢?”

“我娘自我小时候就跑了。我跟我爹相依为命。”他眼中满是仇恨,稍一顿复又道,“直到第二天天明时我才知道了……我爹被老鼋拖入水中,淹死了……”他跟着又放声大哭。

铁飞尔也是刚刚没了爹,自然感同身受。她跟着就将那孩子揽入怀里,摩挲着那孩子的脑袋瓜子。

“你的意思……”薛英忽地道,“你要我们替你找出老鼋?”

那孩子挣开铁飞尔的怀抱忽地怒道:“不是,是一个人!”

“一个人?谁?”众人问道。

“我爹的一个朋友,他叫个绰号叫做银钩子!”

“你说张永庆?!”小张爷瞪大了眼睛激动道。

那刘宝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个人。我爹跟他一齐打渔,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那人都不正经打渔。我爹说他有了别的赚钱门道。”

“小孩,我跟你说,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你现在都没有告诉我们你爹的死跟这个张永庆到底有什么关系。”薛英躬身将脸贴近刘宝道。

刘宝眨了眨圆眼珠子道:“我爹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个张永庆了,可我爹最后一次出门前就是这个张永庆来找的他。”

薛英却将头一摇又道:“刘宝,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证据不是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段时日没见过面的人突然登门造访,而这之后你爹就溺毙海河中?”小张爷重复道,“这么看的确没有最直接最根本的证据。”

那刘宝咬了咬嘴唇,似是在做决定。他跟着一跺脚道:“你们这是欺负人!”他指着小张爷等人,“我分明听到了,那张永庆在带走我爹时说过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说要带我爹去见个人……”

刘宝说到一半却忽然缄口,惹得薛英按捺不住道:“什么人?”

那刘宝似是仍在思忖计量,他一个劲儿拨弄自己只有薄薄一层的短发,直到他一咬牙道:“那人我没见着,只是听张永庆说……说是一个能叫他们发笔大财的人……可我爹说他只会打渔不会别的手艺。结果,这个张永庆却说这笔财用不上手艺,只是有些凶险。这么着我爹就叫他给带走了。”

“然后,就出事了?”

“你可知道张永庆口中所说的人是谁?”

“说了半天还是没有直接证据……这叫我们如何抓人。”薛英道。

“我要是有直接证据就去报官面了,干嘛找你们啊!”那刘宝怒道。

铁飞尔跟着动容便央求道:“步云哥,薛警探,我们帮帮这孩子吧?”

“帮,从何帮起?我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张永庆设局要来害我们的?”薛英又道。

“你们也在调查张永庆对不对?”那刘宝忽地止住抽噎冷冷问道。

“谁说的?”薛英又厉声答道。

“这个哥哥你自己说的——你说不知道我是不是张永庆派来的!这么说你们一定也在查张永庆对不对?”刘宝坚定道。

小张爷并众人听了都觉得又惊又好笑,想不到眼前这小孩刘宝竟有如此缜密的思维,难怪他敢如此言之凿凿地称张永庆是杀父凶手呢。

“薛警探,想不到你的话竟然出卖了你自己。”小张爷道。

那薛英自然不肯服输,他努嘴道:“呸,我哪里说露馅了。推理要讲证据!这事儿我一早就跟你讲过,张步云。”

小张爷沉了片刻,复又道:“好,就讲证据,我们帮这个刘宝查出证据来。”

刘宝听了心中激动不已,当即跪下磕了个响头道:“谢谢几位大爷!”

刘宝被安排与铁飞儿一屋住下。一直到了当晚夜里,薛英仍旧忿忿不满。他将面前一杯加了冰块的洋酒倒入口中。小张爷瞅着水晶杯里的棕色酒液觉得好奇。

“这叫威士忌……”薛英给小张爷与何胖子各自倒了一杯递了过去,“不是,你们怎么会相信这个孩子,万一他是张永庆设下的套呢?”

小张爷却道:“若是个套岂不是更好。你得知道这事儿不怕他做,就怕他做完就跑了。做的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来!”小张爷说着将一口威士忌倒入嘴中,立时感到一股子奇异的辣劲儿充满了口腔。他觉得这洋酒有点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