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果真有大批官兵衙役将郡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雨势头太猛,火把点不起来,只有屋檐下几盏灯笼还有些微光。
王忠仁终于露出他那凶狠地嘴脸,藏在官兵后面,向着府衙内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根本就是一行江湖骗子!假扮皇子王妃,意图行刺本官!今日本官就先斩后奏,把你们正法!”
府衙里面什么回应都没有传回,大门紧闭着,像是狮子闭着血盆大口。
王忠仁心里有几分打鼓,他摸不准五皇子带了多少护卫来,不过论数量肯定是无法与他的官兵相提并论的。至于那个妖里妖气的十三,和柔弱的王妃,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撞门。”王忠仁一挥手,身边的官兵便立即行动起来。
大门被撞的吱呀吱呀,没多久便轰然坍塌!官兵蜂拥而至,握着长刀弩箭,列出阵型。
府衙黑漆漆,空洞洞地,王忠仁心里打鼓,抓过来一个官兵吩咐道:“你,进去看看。”
那官兵腿哆嗦着,但也不敢违背郡守的命令。他小步小步地向屋子走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阵穿堂风吹得他清醒了几分,他四处看看,毫无人迹。
“大人,没人。”官兵扭过头说。
就在那官兵扭头的时候,一个紫色的身影从他背后鬼魅般跃下,银光一闪,那官兵便直挺挺地朝着门外歪了下去!
“吱呀——”屋子的门重新关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什么人装神弄鬼?”王忠仁也害怕起来,他吩咐几个人去将那官兵拖回来,检查了一下,在脑后发现了一个针孔。
屋子里传来一个古怪地声音道:“王大人,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连宫里面的人也敢动?”
“你是什么人?假扮朝廷意欲何为?”王忠仁梗着脖子道。
“我是什么人,难不成你听不出来?”那声音亦男亦女,像极了宫里面的那些公公。“你们这些人真的要助王忠仁犯上作乱么?这要是怪罪下来,轻则砍头抄家,重则诛灭九族,各位可要想好了呀?”
那些官兵听了这话,本就心有顾虑,这下更加踌躇不前了。
那声音又道:“你们现在放下兵刃,退到院子外面去,五皇子定然既往不咎,不与诸位为难。要是有人能够捉下逆贼,将王忠仁带到五皇子面前来,封官拜将,也不是不可能!”
王忠仁冷笑道:“不要听那妖人胡言乱语,开弓没有回头箭,给我把门打开!”
官兵之中,虽然有几个犹豫,但大多还是听了命令上前,想要重新开门,进入屋内。
那里面的声音叹了一声,唱道:“人道是富贵枕上三更梦,功名两字酒中蛇。尔等既然顽冥不灵,也怪不得我了。”
那门幽幽开了一条缝儿,几道银光穿过雨帘,好像是打在礁石上激射而出的白沫。
大雨中屋顶上一道白影,一个带着斗笠的剑客大鸟般张开双臂,从屋顶跃下。长剑上的锈渍泥污被大雨冲洗,那剑的绝世光华重新显现出来,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纵使是不懂剑的人,也要叹一声“好剑!”
纵使是不懂功夫的人,也要叹一声“好俊功夫!”
那白衣剑客击水成花,轻捻慢转,挑劈突刺,刀兵竟近不得他身。一息之间,他身边的官兵倒了数十。
而那放出银针的人更加鬼魅可怖,看不见人在何处,但每次发针,必有官兵无声无息地倒下,而身上,只留下一个细密血孔。
以十三和白飞扬的功夫,对付个十几人是毫不费力的。但官兵不断增多,两人毕竟也不是钢躯铁臂,渐渐难以力支。那屋门在次打开,几个暗卫加入战局,抵御住涌上的官兵。
突然,一声巨响震彻整个潮安城!
一声凄厉的哀嚎划破雨夜!
“江堤破啦——”
大雨终于冲垮了潮安江堤!泛滥的江水翻滚着从缺口一轰而出,发出一声闷雷之声,震慑整个潮安城!
“哗啦——”大水迅速沿着轻渠冲过平原和农庄,那些下游和低洼处的房屋瞬间被大水冲毁淹没!街道也漫上了黄泥水,大树被水冲断,倒下时砸出一大片水花!
雨声如吼!大水如奔马!浊浪滔滔,人们从山坡上向下望去,那水中携裹着的牛羊牲畜,断木残骸,源源不断,沉浮不绝。
郡衙的喊杀声被盖过了,兵士和暗卫们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这样的天灾,人的力量仿佛蝼蚁般微小孱弱,不足为道。
“吱呀——”门在次打开,王忠仁和官兵们都转头过去,想看看这次五皇子会派出什么样的人出来。
但是门前站着的,是一个衣冠华美的女人。
杨千予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她的脸上带着清晰的怒容,还有说不出的悲悯。
“五皇子不在这里,他在山上安抚百姓,指挥避难。”官兵们看见那女人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说道:“你们都是大乐国的子民,是皇帝的儿郎,是潮安的百姓!现在洪水已经吞没了你们的家园,你们还在这里对想要拯救你家乡的人举起刀枪?统统给我放下!”
杨千予的声音好像一声惊雷,让官兵们不由得听从她所说的,放下了兵刃,抬头望着黑云压顶的天空。
王忠仁焦躁地跳着脚,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快给我捡起来,把这女人杀了!”
杨千予摘下腰间令牌,大声说道:“我乃是慈安郡主,五皇子妃,传我命令,在场诸人立即赶往江堤处,拯救落水和来不及逃难的百姓!保全自己的性命为前提,尽可能地保护民众和财物!救国救民,保卫家园!”
“救国救民!保卫家园!”
“救国救民!保卫家园!”
官兵们不由自主地挥舞着拳头,高声喊道。
杨千予一挥手厉声说道:“还不快去!”
那些方才凶狠顽固的官兵们眼底都泛着泪光,他们向着杨千予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向着江堤跑去了。王忠仁大声阻止,却毫无用处。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了杨千予、十三、白飞扬和一脸颓唐的王忠仁。
十三先生神气起来,踱到王忠仁身边,一巴掌将王忠仁推翻在地。
“你不是很威风吗?”十三先生说:“你不是很厉害吗?”
“还要将堂堂大乐国的皇子殿下先斩后奏,我看你是脑子进了潮安江水吧?”
“来呀,接着打呀,我把这些刀呀剑呀都给你,你接着叫呀?”
十三说完,还真的将地上的这些刀剑捡起来,白飞扬面无表情地扭过身子,装作不认识这人。
王忠仁开口道:“五皇子妃,下官愿赌服输,无话可说。反正你跟五皇子也在查我的事情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但下官心里想着,反正也不过是人头点地,索性干票大的。”
杨千予道:“你的罪罄竹难书,但我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就死,你必须要被关押起来,等到灾患过后,在百姓面前认出你的罪行,还潮安一个朗朗青天!”
王忠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声,就被十三和白飞扬捆起来,披上枷锁,带到府衙的牢里关起来了。
杨千予处理完这些事务,立刻带着十三和白飞扬前往江堤,去寻齐景杭。
再说这白飞扬究竟是为什么先是出现在王忠仁的府邸救了十三,又跑去郡衙抵挡官兵呢?
自从白飞扬在潮安与齐景灏和十三分别之后,这浑身上下总觉得不自在,走路吃饭之时总想着若是十三在身边,会用什么样的眼神和语气来嘲讽自己。
白飞扬此次前来潮安,原是为了救灾救民的,可如今满脑子里只有那个容貌类女,语气刁钻的家伙,实在是可恶!白飞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了府衙旁边,正好看见十三先生出门往王忠仁府邸去了,鬼使神差一般地,他就跟了上去。
他看着十三暗戳戳地摸进书房,伏在房梁上,心中暗笑,几个起落上了屋顶。接下来就看见十三犯蠢把自己暴露了,白飞扬心里骂着十三成事不足,但却还是喜滋滋的。
后来自然就有了白飞扬见势不对,自己跳下来替十三转移视线这件事。
等到白飞扬从王忠仁宅邸离开,一个人在潮安城里面溜达,心里忽地就觉得不对,放心不下。他先是看到王忠仁忽地紧闭院门,就躲在角落里偷听他们讲话,正听到王忠仁跟其夫人讨论书房被翻查的事情,最后王忠仁决定要先下手为强,自然也都被白飞扬听了个干净。
这正所谓隔墙有耳,好在这消息被自己听了,白飞扬心里焦急,赶忙跑去郡衙给五皇子和十三报信儿。正巧五皇子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听了白飞扬的讯息,当机立断,做了这样的决定。
不过有的事情确实是出乎杨千予的预料,比如说今天的洪水爆发一事。
上辈子明明是还要再过两天,才会爆发,可这一世竟然提前了。也保不准是上一世并没有人调查这潮安郡守,被他封锁了消息隐瞒不报,等到事态不可收拾,才上报给朝廷知道也未可知。
总而言之,这一夜的危机总算被这样化解过去了,而潮安的险情也得到了即时的控制,杨千予心里的石头总算也落了地。等到明天一早,清点山上百姓的数量,将那些物资分发下去,等洪水退去,这潮安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剩下的自然就是开堂审判王忠仁,将这个潮安一霸押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