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云观虽说是道家清净之所在,但信众之多,门徒之广,分外恢弘。观中行人络绎不绝,求签问卦的,请愿还愿的,请道士辟邪除妖的,请师傅唱道做法的,杨诚国一路直奔老君殿。
这白云观也有规矩,最外面的名为上清宫,路人皆可进,是求签问卦之所在。再向内是三清殿,供有神像三尊,可入殿许愿还愿。再往里,就是玉皇殿和老君殿,玉皇殿里是道法高深的道人,要进此殿须缴纳纹银五十,请道人出山诛邪祈福另有价格,而老君殿则是观主所在,要入殿须两个条件。
其一,每问一个问题须纹银万两。
其二,须是有缘之人。
因此即使是杨诚国这般权相,也未曾踏足过这老君殿。
“杨居士,请在此稍等,小道这就去通禀观主。”说明来意之后,杨诚国被带到了老君殿前,小道士一甩拂尘,便进了殿去。
少顷,小道士招呼杨诚国入殿道:“杨居士,师尊说你是有缘之人,他愿意见你,请你随小道来。”
老君殿内,烛火幽暗,正中间供着一尊太上老君像,而旁侧的偏殿里,坐着一个灰扑扑的白胡子道士。那道士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是路边摊上给人算命的一般。
“空空师尊,杨居士已经带到了。”小道上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杨居士,请过来坐。”空空道人笑着招呼杨诚国,示意道:“这是今年刚采下来的云雾茶,请杨居士不必客气。”
“无量寿福。”杨诚国学着行了个道家礼,到空空道人对面坐了。“道长,今日我来,其实是有要事,相请道长为我解惑。”
“我都已经知晓了。”空空道人掐指一算,摸着胡子说:“居士此来,往小了说是为子女,往大了说是为前程啊!”
“道长果真是道德精深!”杨诚国惊叹于空空道人的料事如神,对他更加的信服了。
“杨居士,这上清白云观的规矩,你可知道?”杨诚国拿出两张万两的银票,递了过去。空空道人摆手道:“居士,并非是给贫道,你要到那边的太上老君处,将这银票放入那功德箱,上缴给老君。”
杨诚国连忙依言起身,去功德箱那里投了银票,又虔诚地拜了拜,方才回来。
“这是,在下两个女儿的生辰八字,劳请道长帮忙一看。”杨诚国将袖中藏着的两张纸条递给空空道人。
“啊——这!”谁知道空空道人接过之后,脸色大变,站起身来,走到太上老君像前,算了几算,又拜了几拜,转头看向杨诚国。
“道长?这可是有什么不对?”这下杨诚国也是分外疑惑,空空道人的表现让他内心也惊慌起来。
“前所未见啊,前所未见啊!”空空道人大步走来,到座位上坐下,低头又看了一会,说道:“居士您这两个女儿,当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命格。”
“此话怎讲,还请道长不吝赐教!”杨诚国探身问道。
“这两个八字,单独来看,都无甚奇特,虽说都是难得一见的命格,但老道我也不是没见过。这二月生的,当是居士的大女儿,此女命格富贵无双,是注定了天府星归,至尊无上之命,当属翊坤宫。”
“而这三月生的,该是现在的五皇子妃,居士的二女儿吧,此女也是个至尊命格,乃是紫微星经过金星的分野,天府星遥相呼应,也是入主翊坤之相啊!”
“道长此言当真?”
杨诚国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的两个女儿竟然都是这样的帝后之相。可是富贵可以有二,皇后却只能无双,这两女都是后相,却不知是何缘故啊!“贫道决无虚言啊!”空空道人指着这两张生辰八字也是满脸惊奇。
“贫道所言,自然不虚!”空空道人说。
“可这皇后命格难道还能有两个?方才道长说......”杨诚国瞪圆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问:“单独来看无甚奇特,又是何意,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说法?”
空空道人在殿中踱了几步,又算了两算,这指头掐来掐去,眼神也迷茫了起来,终于说道:“杨居士,这般天机玄妙,就是贫道也难以保证能够完全参透,但贫道可以笃定,居士这两个女儿,虽说分开来相差甚远,但合在一起,却又是一番天地。”
“这是什么意思啊?”杨诚国有些急了。
“这两个女子,如果放在一起,那么便是双凤凰的命格,其中一只为凤,另外一只为凰。”空空道人说。
“何为一凤,一凰?”
“初生富贵为凤,浴火重生为凰啊!”空空道人指着那两张纸,一字一顿地说。“这两个女子若不在一起,那便各安天命相安无事,可若是放在一起,那就是水火不容,凤凰浴火,方才得道,这属凰命的,必定吞掉这属凤命的,世上皇后命格的,只能有一人,这另外被吞掉的凤命,便是要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为天嫌人弃的呀!”
杨诚国大惊失色,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那岂不是说,他的两个女儿必定要互相残杀,最终只能有一人登上后位么?
杨诚国虽然惊讶,但也想到,这若是两人之中注定只有一个尊贵无比,那么自己若是有所偏颇得罪了其中一个,那万一那个才是未来的皇后,这杨府岂不就......
“道长,求您告知,究竟哪个才是凤,哪个是凰啊?”杨诚国的内心焦虑无比,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可说,不可说。”空空道人垂头丧气道:“天命玄妙难言,即使是我,也看不透啊!现在这凤与凰,还说不准哪个是哪个!”
看见杨诚国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空空道人忙嘱咐道:“居士,这天机绝不能对其他人提起,贫道有道行和功德在,可以无碍,可若是你贸然向其他人说了,恐怕就要大祸临头啊!这命格全会被打乱不说,恐怕杨府上下也将满门血光啊!”
离开上清白云观,杨诚国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杨相国府,仿佛丢了魂儿一般,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自己的两个女儿若当真如空空道人所说,那么自己将如何自处?
本想着将杨千爱嫁给那张大人的二子,可若是千爱才是那凰命,自己这般,岂不是得罪了凰?可若是将千爱嫁给皇子,太子是绝不可靠的,剩下的唯有三皇子可以考虑,但势必要得罪太子,这般与东宫水火不容,也是祸非福!
更加可怕的是,如果要是被皇上知道,恐怕要疑心自己在他的皇子中间挑挑拣拣,这般作为是要被猜忌的呀!
身为国相,两个女儿都嫁为王妃,这般的荣耀,他杨诚国承受的住吗?
杨诚国仰天长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杨诚国的脑海!
何不将杨千爱,也嫁进五皇子府?那么自己便可以不用在皇上的三个儿子间揣摩圣意了!两个属后命的女儿都在五皇子府上,那么这五皇子岂不就是铁板上钉钉的皇上了吗?
至于剩下的,千爱千予谁是凤,谁是凰,又与他何干?左右都是杨家女,到时候他杨家,依旧是国公之家!
杨诚国越想越有理,将左手握成拳往右手上一砸,顿时豁然开朗!他大步走出书房,向着西院千玉天的屋子走去!这样的事情,还得跟自己的夫人商议一下!
“什么?你想让千爱也嫁去五皇子府?”千玉天听了杨诚国的决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的意思是,让千爱去做小?那杨千予已经是王妃了?剩下的不就是侧妃吗?”
“侧妃又如何,一旦五皇子成了皇帝,侧妃也是要成为四妃的呀!”杨诚国说。
千玉天只觉得杨诚国不可理喻,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五皇子一定会成为皇上?那五皇子不是病怏怏的,这样的药罐子,怎么可能会继承大统啊?“
杨诚国满腹的道理,可那空空道人说了,万不可对其他人言,他不敢说出真相,只能不耐烦地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只管去做我吩咐的事情就是。”
“老爷何苦把宝压在一个皇子身上?”千玉天道:“反正,若是要千爱去做小,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除非千爱是王妃,叫千予做侧妃!”
“千予已经是正妃了!怎么可能会让出正妃之位,更何况五皇子爱重她!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啊?”杨诚国说道:“都是我杨家的女儿,谁正谁侧有什么关系?”
“可千爱是姐姐!哪有姐姐是侧,妹妹是正的道理?”千玉天大声辩驳:“既然老爷心里清楚五皇子爱重杨千予,怎么能让千爱进五皇子府?千爱必定要吃大亏的啊!”
两个人就正侧妃的事情谁也不能说服谁,杨诚国一气之下,甩袖离开了西院。
杨相国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但是他却忽略了,这杨千爱嫁给谁,他只能做一半的主,他想让杨千爱也进五皇子府,可也得五皇子点头才行啊?
而这般的打算,可是注定要落空的。
明月昭昭何皎洁,但愿月华常照君。
齐景杭与杨千予此时正摆上两三碟小菜,上了一壶好酒,坐在院子里赏月。这风儿送来菡萏的香气,满园的落花和彩蝶,让这里添上更多温馨和美好。
齐景杭斟上酒,嘴角掖着笑意,一袭白衫衬着月色,举起那酒杯。他常年病体,手腕却依旧刚强有力,但皮肤却苍白通透得仿佛能看到下面的血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