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想着要赏月品酒啊?”杨千予笑意吟吟地托着腮,看着齐景杭。今日齐景杭从皇宫里回来,便叫人在院子里摆上酒,拉了千予便要赏月。
“今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齐景杭故意卖着关子,定要让杨千予再三要求才说道:“之前咱们拿住的那个刺客不是在天牢里面死了吗?”
“是的,你不是怀疑是皇后下的手吗?”杨千予说。
“皇上已经下了令,这桩案子已经结了。”齐景杭给杨千予也斟上酒,两人举杯碰了一下。
“结了?”杨千予不由得有些惊讶。上次德妃娘娘生辰,皇上发落了庄嫔,难不成这案子就这般打开了局面?水落石出了?
“结了。”齐景杭看着杨千予,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这案子的犯首,已经定下了是庄嫔,庄嫔现在已经被遣送到庵子里去了。”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庄嫔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皇上这分明是有意包庇!”杨千予说。
“但是,庄嫔这一倒,本该是赐死的,庄嫔的娘家捐了五十万两黄金,再加上通州跟京城大大小小的商号数百家,保下了庄嫔的命。”齐景杭说道:“皇上今日招我进去,就是为了补偿我们,将这些商号全部交给我来打理,归到五皇子府名下。”
杨千予知道皇上宠爱五皇子,但却没想到皇上竟然舍得将这大大小小近百家商号全部交给齐景杭,杨千予可是看到那庄嫔一出手,就是价值连城的“鲛人泪”,这通州庄家的商号,那可是皇商,庄家这次可以说是用全部身家来换女儿一条命,这通天的财富,可就全部收归国有了!这些铺子可都是财源不断的摇钱树,皇上竟舍得全部交给五皇子?
看到杨千予的表情,齐景杭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杨千予秀气的鼻子,惹得杨千予皱眉打掉他作怪的手。
“皇上对你,倒是一片父爱拳拳。”杨千予道。“那庄家也倒是疼女儿,舍得倾家荡产来救庄嫔。”
齐景杭站起身,举杯遥望那天边的明月,微微倾倒,那酒就倾泄在地面上,喂进了泥土里。
“父爱拳拳?”齐景杭回头,笑了笑。“也许吧,不过卿卿,你要知道,树大招风风憾树。那真正蛰伏在背后想要害我们的人一日不被严惩,我们便一日难以安宁,这些商铺财宝,不过是父皇安抚我们,叫我们不要穷根究底的手段罢了。”
“况且,那通州皇商,富可敌国,父皇早就想找个由头将其发落了,即便是没有庄嫔这一出,抄没庄家也只是时间问题。庄家算是机灵的,你以为他们出这些东西只是为了保女儿一命么?”
“难不成?”杨千予玲珑心思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我明白了,庄家这算是破财免灾!庄嫔是以谋害皇子的名义被发落的,她背后的家族也免不了要被杀头和流放,皇上既然早有打压庄家的心思,那么他们也定早有准备!这一番交出大量的商号虽说倾家荡产,但皇上也就没有了打压庄家的理由。
更何况皇上心里清楚,庄嫔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心里定然会对她有不忍,这样一来,庄嫔和庄家便都可以得到保全了。”
杨千予的这番话,也正是齐景杭心中所想,男人们对这些朝堂上的风云都是有天生的通透,但杨千予一介后宅女子,竟然也能想到这些,不得不说是格外地智慧灵性。
看到齐景杭面带欣赏赞同之色,杨千予眼珠一转,问道:“那这些商号,你打算怎么处置?”
齐景杭见到杨千予这般小狐狸狡黠的样子,内心喜爱,走过去给杨千予斟上酒,说道:“夫人想要本王如何处置?”
杨千予想从齐景杭这碗羹里抢几块肉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听到齐景杭这办是试探,半是调侃的话,不由得红了红脸。
杨千予张大眼睛气鼓鼓地说道:“我不管,当初你同我一起掉进那陷阱里,可是我护着你才没摔出什么事情来!现在这些商号,你得分一成给我!”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我才考虑。”齐景杭故意沉吟了一会说道。
“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杨千予兴奋地拿起酒杯,讨好地看着齐景杭。若是能拿到手哪怕一两个商号,她这私库里的进账,恐怕就足够她离开皇宫之后的生活了。
“那我可说啦?”齐景杭也狡猾地笑起来,与杨千予碰杯。
“说说说,尽管说!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齐景杭凑近杨千予,促狭地笑道:“只要你亲我一口,一切都好说。”
杨千予惊讶地看着齐景杭,虽然早知道齐景杭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风度翩翩,其实芯子里就是一个狡猾的狐狸,但看见齐景杭这般仿佛料定了她会吃鳖的模样,还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啊!你把眼睛闭上!”杨千予玩心大起,眼珠一转,张口便答应了下来,倒是让齐景杭愣了一下。
杨千予站起身来,将闭上眼睛昂起头的齐景杭按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笑一边打量着齐景杭的眉眼。
齐景杭的眉毛初时看很温和,但眉锋却尖若薄刃,透着一股无可分辩的凌厉。
齐景杭的眼睛往日总是笑弯弯的,像是春水桃花,夹岸杨柳,让人暖若朝阳,但闭起来后也狭长斜飞,睫毛浓密如扇。
都道这五皇子是京城里最为俊美的男子,倒真是比寻常女子还美几分。
可惜了......
杨千予也不知道自己何故惋惜,只是想到齐景杭的病症,手便不自觉的抚上了齐景杭的眉眼。
“卿卿可是觉得夫君俊美无双,自惭形秽了?若是这般爱重为夫,多亲几口,为夫也勉为其难地准了你吧!”齐景杭睁开眼,捉住杨千予那手,笑着说道。
“要死了你,谁自惭形秽了,闭上眼睛!”杨千予打开齐景杭的手,脸倒是更热了,她看齐景杭依言闭上眼,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蒸糕,小心翼翼地往齐景杭唇上一贴!
“蒸糕啊蒸糕,就让你得了这个福气,替我亲亲这个自恋又自大的臭屁皇子吧!”杨千予咯咯笑起来,大声说道。
可谁知道,本来坐着安安静静的齐景杭突然站起身来,右手捉住杨千予拿着筷子的那只手腕,左手揽住千予的腰往怀里一带,低头一个沉重而带着蒸糕甜香的吻便落在了杨千予的唇上!
杨千予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忘了挣扎,就连手中的筷子,都连同蒸糕一起,掉在了地上!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可又仿佛是水到渠成一般,让她想要推开,却又想要沉溺,想要拒绝,却又想要更多,更深。
可偏生那坏人倒是干净利落,一吻便罢,空留余韵。
齐景杭离开杨千予的唇,深深凝视着她,笑得像阴谋得逞了一般,可偏生杨千予觉得这笑容怎么也可恨不起来,光风霁月得很,叫人心痒得很!
齐景杭在千予耳边低语道:“这百来间商铺,我准备全部交给你来打理,只怕你从今以后就有的忙了。卿卿,多培植一点你自己的人手吧,你现在的力量还是太薄,若是我跟十三都不在了,你该如何是好?”
“全......全给我?”这下杨千予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全给你。”齐景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松开杨千予说:“是你,不是杨家,也不是五皇子府。你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哪怕是荒废着,也都是你的。”
“你不会是捉弄我的吧......”正因为这些财富太过庞大,就连皇上也是费尽心思才从庄家那里夺下这倾国之财,故而当听到这些全部被齐景杭送给自己的时候,杨千予的内心充满了不敢置信。
“怎么,你倒还不想要了?”齐景杭觉得好笑,之前惦记着这些财产的时候,也没见她胆子这般小啊?
“要!怎么不要!”杨千予立刻说,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不可信,唯独这银子做不得伪。她心里还害怕齐景杭反悔呢,怎么能自己说不要,将这白来的银子推出去?
不过,也不是白来的......她说到底还被轻薄了一口呢!杨千予有些心虚地看着齐景杭,不过虽说被偷袭了,但这个吻也不让她觉得讨厌,更何况这么多银子,怎么说她也不亏!
嗯,这齐景杭还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了!
见杨千予神色数变,齐景杭便清楚这个小狐狸又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了,揉了揉杨千予额前的刘海,惹得她不满地嘟起了嘴,朗声笑了几声,背着手走回了房间。
他心里知道杨千予尚未全然向他敞开心扉,他原以为不要紧,他可以等到她待他一心一意那一天。但自从那次潮安之行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其实远远不够护她周全,甚至连保护自己都尚不够。
而且他的身体,也让他内心充满了忧虑。齐景杭其实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旷达洒脱,他也会在乎自己的寿命,也有自己想要做,而尚未完成的事业。
将这些商号全部交给杨千予,是他早就决定好的,即便是杨千予不讨要,他也会这样做。
齐景杭也说不清自己的心,一方面害怕杨千予羽翼丰满之后不再依赖自己,另一方面又想要她强大起来,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齐景杭现下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自己这不知何时就会倒下的身躯,可以撑的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