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猜疑的眼神在纳兰祥身上流连:“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给本宫说实话,你可别说你是当真喜欢那姑娘,本宫不信!”
正在这时候,太子发话了:“母妃,既然祥弟喜欢,下个旨赐了这婚事又有何妨?左右不过是个女人,也许这样一来,三弟会对杨家多有猜疑也不一定。”
皇后一想,齐景灏若是知道杨诚国的庶女嫁到了纳兰家,说不定的确会觉得这是杨诚国在对皇后示好。现在这当口,有心角逐皇位的皇子,最讨厌的便是左右逢源墙头草一般的追随着,这样的追随着比敌人还要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倒戈一击。
皇后于是点点头道:“好,祥儿,姑姑便为你作了这个主,赐了这个婚!”
皇后对平常人是有赐婚的权利的,但对朝中大臣和皇亲子弟,本是没有这样的权限,但纳兰祥乃是皇后本家子侄,那赐婚的对象又仅仅不过是个庶女,这事儿在一片混乱之中也就这样被敲定了下来。
现下西北边境一团乱,皇帝根本无暇分神去顾虑这些其他的琐事,成日在御书房里跟大臣们商讨国事,累的连晚上后宫都来的少了。
杨诚国倒是诚惶诚恐地到三皇子面前表忠心,不过对于纳兰祥和杨月嫦的婚事,齐景灏只是问了一句大婚的日期,便不再多说,也没有责怪杨诚国的意思,倒是叫杨诚国安下心来。他还以为齐景灏这般信任自己,乃是三王妃杨千爱的功劳,殊不知杨千爱与齐景灏,早已经是同床异梦。
这一日纳兰府娶亲,在长安街东市大宴群臣,满朝文武都前去赴宴,一时间纳兰府包下来的这间“喜荣阁”是高朋满座,主宾皆贵。这自从太子大婚之后,京城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纳兰家的家底到底是不凡,这宴席上的山珍海味,看的人是眼花缭乱。
“我听说,在皇上刚刚登基那会儿,都要看纳兰家的脸色行事,可是真的?”有大人们喝多了酒,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真的真的!当时啊,纳兰家在大乐可谓是一手遮天,不是有句话说——文纳兰,武有千,说的就是纳兰跟千家,一文一武,就仿佛是大乐的柱石一般!”
“嗳呀不得了啊!”
纳兰祥在角落里,身上穿着的是大红的喜袍,但他的内心,却是苦涩无比,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仿佛这酒能够带走他所有的愁苦似的。
而此时,在皇宫之中,李福全正想要到书房去看望皇帝,正巧碰见了一个低着头,端着茶碗的小太监从廊道里跑过。
“站住!”李福全捏着嗓子叫住他:“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小太监低着头,显得有些拘谨:“回公公的话,奴才是……皇后身边儿的,娘娘惦念着陛下辛苦,特地叫奴才送些上好的君山银针来。”
“皇后宫里的?”李福全有些疑惑:“可咱家怎么瞧着你,有些面生?”
皇后宫里的奴才,李福全大致都认得,这小太监可不像是皇后身边上的人儿。
那奴才答道:“奴才是太子妃娘娘带进来的,皇后娘娘瞧着我伶俐,便留着用了。”
李福全听了也就点点头,摆手道:“行了,既然是皇后的人,那正好随我一起去吧,咱家也正巧要去御书房呢。”
“是,是!”那小太监忙不迭地答道。
李福全悠闲地哼着不知是哪部戏里的小调,挥了挥拂尘,慢悠悠地朝着书房走。小太监端着托盘,盛着茶盏谨慎地跟在后面。
李福全在御书房门外面道了声安,推门进去,示意那小太监将东西搁在桌上。小太监放下茶盏便走了,李福全道:“陛下,看了一天的折子了,该歇歇了!”
皇帝还在为西北的事情担忧,这连续这么久,千少天早该回到京城来了,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皇帝不得不警惕。
“李福全,去把杨诚国给朕叫来。”皇帝吩咐道。
“皇上!”李福全道:“皇上您忘了?今儿是杨府和纳兰府的喜事儿,文武百官一下了朝,就都去恭贺了。”
皇帝这才恍然,端起茶杯喝了些茶道:“朕险些忘了,现在距离老五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吧?”
“这……好像是差不多了。”李福全有些为难地说。
皇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啊,朕知道你不忍心叫他们分离,但生在皇家,这样的感情本就是不被容许存在的。朕又何尝不想朕的儿子们都能相伴所爱,心想事成?但这无情最是帝王家,生在王位上,一切真心都将是奢侈。”
皇帝站起身来,李福全为皇上披上大氅,门外的冷风瑟瑟,秋叶已经差不多落尽了,许多昔日繁茂的大树上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李福全跟在皇上身后走着。
“去五皇子府!”皇帝说道:“既然老五下不了这个狠心,那么朕便替他下!”
杨千予万万没料到,皇帝竟然会亲临五皇子府!她连同府中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皇帝大步走到正厅里坐下,李福全使了个眼色,天子亲随的侍卫将府门迅速地关上了。今日皇上来得突然,齐景杭又去喜荣阁赴宴了,十三先生到胶东去跟他的师兄一同研制解毒之药,是以整个五皇子府就只留下杨千予和几个丫鬟。
李福全叫道:“杨千予,陛下叫你进去叙话。”
杨千予起身道是。
殿门关上,杨千予正对着皇帝跪下,他身边站着的李福全和几个御林军都严阵以待地盯着自己,显然在他们眼中,杨千予已经是完全不值得信任的叛贼。
“说说吧。”皇帝开口说道:“你是怎么走的,又为什么要回来?”
“臣女说了,皇上可信?”杨千予微微一笑,她自称臣女,而非臣媳,倒是叫皇上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杨千予会讨好自己以求不被驱逐呢。
“你倒是聪明,知道朕已经不会认你这个儿媳,倒是先自称起臣女来了。”皇上点头说道。
杨千予正视皇帝,说道:“臣女如此自称,是因为臣女心中,自己先是一位臣女敬之、爱之的长者的亲人,而后才是陛下的儿媳。”
“哦?”皇帝挑眉问道:“是谁?你父亲么?”
“不!”杨千予道:“是昔日的千家军统帅,为你打下半壁江山,忠心耿耿的老臣——千钟国!”
皇帝脸色一凝,显然是没料到杨千予会说出这个名字!他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大声道:“放肆!你在对谁说话!”
杨千予笑了笑:“臣女的外公,视陛下为挚友、知己、兄弟、主君,而陛下,现在能否对着天上的神明起誓,告诉臣女,外公的死,与陛下您毫无关系?”
李福全尖声大叫道:“五皇子妃!你逾越了!”
皇帝沉着脸,抬手制止李福全,似乎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他突然神色一滞,瞳孔圆睁,哇地一声竟吐出一口黑血!
“啊——”李福全大声惊叫着扑过去,跪在皇帝面前扶住皇帝,可皇帝的身躯还是向下扑地而倒!李福全将皇帝的头翻转过来,只见皇帝的眼睛、鼻子里都流出血来,身上的体温,也渐渐消失了!
李福全三魂飞了七魄!皇帝这是,这是死了?李福全惊惶地大叫道:“御林军!先将这儿的所有人都押起来!封锁这个院子!不准任何人进出!”
杨千予也被这样的转变惊呆了,她无法想象方才就在自己面前的仇人,突然一头栽倒便七窍流血死了!这太荒唐!他还没有给她一个答案,到底是不是他故意令千老将军含恨而终的呢!
杨千予哆嗦着朝着皇帝的尸身爬去,李福全惊恐地瞪着她,大声叫道:“你别过来!御林军!”
御林军按住杨千予,将她反手制住用绳子缚起来。
李福全大声道:“你这个妖女!枉我还想着给你求情!你竟然害死皇上?你说!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杨千予从最初的晃神儿中清醒过来,这一切都透着陷害的气息,她清冷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浇在全然失了理智的李福全身上。
“李公公,你说是我害了皇上,我有那么蠢,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情况下这般明目张胆地作案?”杨千予说道:“皇上死前,吐了一口血,乃是呈黑褐色的,死状乃是七窍流血而亡,就是分毫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这样的死法,乃是中毒。那请问李公公,皇上自从来了我这五皇子府里,可有吃过什么用过什么?与什么人有碰触?”
李福全冷静下来想了想,皇上确实分毫没动这五皇子府里的任何物什,那这毒从何而来?
杨千予接着说道:“依我看,今日皇上突然来访五皇子府,本就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这下毒需要周密的计划,万万不可有所闪失,所以这下毒的时间,须得是皇上来五皇子府之前!李公公,你好好想想,在这之前,皇上可有用过什么,尤其是吃食和水,都不能马虎遗漏。”
如同一道闪电划开乌黑的云幕,李公公骤然想起——“茶!那碗茶!”
李公公火速将皇上的尸身背到马车中,对御林军道:“事情还没分晓之前,先将这里看管住!不许任何人进出!陛下殡天的事儿不许与任何人说!剩下的,随我回宫!”
“是!”御林军也都没什么主见,见到李公公拿了主意,便听命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