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以来,她就披着厚厚的壳子保护自己,如今这层壳子终于被顾然一把掀开,再穿回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掩.
沈紫薇使劲眨了眨眼,凉透了的泪花终于被挤出去,视线陡然清晰起来.
顾然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一只手尴尬地举在半空,明显是不知道该不该给她擦眼泪的样子.
这是吓傻了吗?
他向来表现得理智而冷静,难得露出这幅模样,还有点滑稽,沈紫薇破涕为笑,自己去伸手拿纸巾,顾然赶紧凑上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自责:“我不该问你的……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当我没问过好不好?”
“不好.”沈紫薇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我就要说.”
“好好好说说说.”顾然头大如斗,恨不得给她拜三拜,“你说吧,我听着呢.”
沈紫薇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点热水,胸腔里热辣而酸涩的感觉终于被压下去一些:从哪里说起好呢?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重生的,但是我记得,我在跟你结婚的第四年自杀了,就是明天.”沈紫薇轻声说.
顾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沈紫薇一惊,抬起头,正对上男人眸色深沉的双眼,他似有千言万语凝结于喉,然而挣扎半晌,只问了一句:“痛不痛?”
沈紫薇怔怔地看着他,最后一笑,用力点点头:“痛,痛死了,你再也不能让我这么痛了.”
顾然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拥住了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明明没头没尾,沈紫薇却奇异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什么会自杀?是我让你这么做了吗?
沈紫薇深吸一口气,慢慢讲述起来.
从顾然一结婚就开始的冷暴力,到紫薇集团屡遭狙击最后破产,再到沈河脑溢血去世,姜媛受的打击太大,悲痛而亡,再到她双相抑郁症自杀,又奇妙地重生到刚刚结婚的时候.
桩桩件件,处处沾染着血泪.
她本想跟顾然一刀两断,却再一次被这个人吸引,被他拉扯着滑向不可知的未来,她明明是害怕的,明明知道可能会再一次受到致命的伤害,却依然无法抵抗自己内心的渴望.
万幸的是,这一次她交托出去的真心没有再受到伤害,还调查清楚了集团破产的原因,成功规避了父母的死亡.
沈紫薇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秘密抖搂了个干净,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然:“我一直瞒着你,你有没有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顾然心情激荡,语无伦次地道歉,在她的发丝上不断亲吻,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失去过他的薇薇了,“我怎么会生气?是我不好,我做错了事.”
就算是重生,也应当是我重生,给我一个机会,加倍地对你好,加倍地补偿你.
可是上天开了一个玩笑,最后重生的是他的薇薇,若不是薇薇足够坚强足够聪明,或许这个故事会重新走向那个悲剧的结尾.
沈紫薇反过来摸摸顾然的头发,两人无声地拥抱着,交换彼此的温度.
在过去的三年里,沈紫薇曾经反思过自己在前世那段婚姻中的错误,她的软弱,天真,优柔寡断都为自己的悲剧添砖加瓦,她让自己理智地面对痛苦,但现在,她只想任性地把所有过错都推给顾然,然后在他怀里撒娇.
明明第二天有生日宴会,两个主人却一夜无眠,在黑暗里互相拥抱,偶尔亲一亲对方,就像挤在一起的两只小动物,其中一只惶然发抖,就要另一只亲亲才能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紫薇绝望地给自己上遮瑕,试图盖住自己的黑眼圈.
逢整数的生日总是要隆重些,在顾然办生日的消息散出去之前,早就有人掐指算好了日期准备出席,有些是想来跟顾然搭关系的,但也有不少是想要来跟沈紫薇打好关系的.
紫薇集团已经是今非昔比,在某些领域的知名度远比华顾国际要高,沈紫薇当初想象过,有朝一日她要包养顾然,让他走出去的时候,被人叫一声“沈总的丈夫”,而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大半了.
然而让不少人失望的是,顾然并没有大肆操办,之前还会有媒体受邀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在娱乐版面上占据一个小小的版面,今年更是连记者都没有一个,只是低调地邀请了商场上一些相熟的朋友,还有几位亲人.
名人的私生活总是引人遐想的,有人就把顾然的低调和华顾国际的股价下跌联系起来,说他是无力继续奢侈的生活,当然,这种论调根本没有人相信.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华顾国际离瘦死还远着呢.顾然只是把很多臃肿的产业剥离出去换成了资金流,而不是彻底放弃了华顾,否则要是真的不想干了,他完全可以直接变卖股份,有的是人想接盘.
华顾国际的本体还是运营良好的,最近连股价下跌的势头都止住了,甚至开始慢慢回升.
顾宅里充满欢声笑语,而意大利那边,却是满地血腥.
拉斐尔跪倒在地,塞缪尔的枪硬邦邦地顶着他的额头,碧蓝的眼眸没有一丝笑意,冷的像冰,可他的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柔,连威胁都像是床上亲昵的调情:“亲爱的弟弟,我终于抓到你了.”
拉斐尔死死咬着牙关,心里把顾俊烨那个不靠谱的混蛋骂了八百多遍.
“你说,你为什么要帮助加布里埃对付我呢?”塞缪尔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惜他的行为和伤心欲绝根本搭不上一点边,“我和你才是亲人呀.”
感受到枪口终于挪开了一点,拉斐尔大着胆子抬起头来,隐蔽地环顾四周,他的手下早就全部被制服或者杀死,现在偌大的一个仓库里都是塞缪尔的人.
他眯起眼睛,盯着塞缪尔:如果能挟持这个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拉斐尔堆起迷人的假笑:“是的,都是我的错,哥哥,我不该听信加布里埃的鬼话,我愿意向你忏……”
矫健的身影猛地扑向塞缪尔,然而他注定要失算,塞缪尔一丝迟疑也没有,扣动了扳机!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