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而悔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音调间有着不为人知的颤栗。
女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淡漠的笑将脸修饰得更不近人情,却因着层层白粉遮掩而显得正常,“拿出你的实力道歉,而不是上下嘴皮子动动。”
“不……”慕薇薇收起难堪,也收起了抱歉的话。
在知道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还是谦虚闭嘴比较好,尽管别人的话并不是那么好听。
这一条最后也没拍下去,导演索性让片场全员休息半天,慕薇薇去换衣服的路上手心湿了一大片,她拧着眉头面色极为不好看。
冰冷刺激的东西突然被拍到脸上,慕薇薇一个颤栗,身子往后一退,直接退到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他穿得较于常人要厚实,却一点都不热。
男人想了想措辞安慰道:“你本来就不是专业出生,拍得像狗屎也无可厚非。”
慕薇薇嘴角都懒得掀,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假笑。
“知道自己演得像狗屎那更得好好努力,你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不知道,我只清楚这片子我投资了不少钱。”霍司雨眯了眯眸,桃花大眼中满是冷然,幽幽的光衬着他一身黑的装扮极为打眼。
“有钱了不起哦?”
“是挺了不起的,还能为所欲为。”
“庸俗!”
他自然地拧开冰水瓶盖递给拿着剧本死记硬背,还时不时拿手机搜索演戏技巧的女人。
难得看见她有这么拼的时候。
就像是厚壳昆虫一样,被掀翻了还抖着腿拼命翻身。
霍司雨坐了一会后忽然问道:“你真想演戏?”
捏着剧本的女人背得卡词,被他一打断,思绪瞬间就乱了,她按了按眉心,微侧过身子道:“也许我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对于每一份工作,我都想尽力做到最好。”
不谈想与不想,也不提喜欢与否。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望。
“回去给你报个培训班,系统性学习。”
“……有没有人说过,你挺婆婆妈妈的?”
躲过霍司雨的毒打,慕薇薇顶着毒辣的太阳跑到编剧的帐篷里取经,她递过标注了好几个红线的剧本请求解释一下意思。
戴着平面八角眼镜的编剧之一从折叠床上起来,懒洋洋地开嗓道:“倒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好学。”
他脚下是睡得正憨的另外一位编剧,被他踹了一脚不自知,摸了摸鼻子又往旁边滚了一圈,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还有几分稚气。
慕薇薇僵硬地扯了下嘴。
她戏拍得的确很烂,也不怕别人嚼舌根了。
“不好意思,因为自身能力对拍摄造成影响,还挑着这时候打扰,真的很对不起。”慕薇薇弯腰鞠躬,姿态放得很低,可话语间的不容拒绝也是清晰得很啊。
看起来像只瘦弱引人心疼的兔子,实则却是披着兔子皮的狐狸。
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说那么多废话,先跟我讲讲你会什么?”
“这题有点难,超纲了……”慕薇薇无奈地揪紧头发,眼底都是无奈,“我好像对演戏不太会……”
“面对聚光灯和镜头会害怕?”
“会有那么点。”
男人抬起的手顿了顿,马克笔在白纸黑字的剧本上划出一道长线,他捏了捏眉心,压抑住想说的话。
他作为本书作者,也算是编剧之一,知道这女人抱的大腿有多粗,她后门走得多顺利,但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会害怕。
都敢爬床被潜规则,脸皮还能薄?
“你看过我的……不,你看过原著吗?”
静待指点的慕薇薇抬头,脸上的期待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懵逼。
诚实摇头,面对的可能是暴风雨。
慕薇薇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看过是看过,但没法理解……”
“还记得里面的终极反派成亲后害死妻子老爹,最后的下场吗?那一幕我……喜欢的作者可是花费了不少笔墨。”男人摸了下鼻子,差点就掉马。
“额……我记性不太好,但最后下场应该挺不好的。”
呵呵,女人。
说什么看过原著,结果连反派是个基佬都不知道。
男人掩住眼底笑意,低头道:“你需要学的还很多,我先给你标记一些目前你能马上用到的。”
说做就做,他纷纷扬扬地开始说起解析,并让慕薇薇做出自己所需要的动作,然后将她的表情和动作改正。
下午重拍时状态好了不少,一场戏很快结束。
慕薇薇换下沉重的戏服,坐在凳子上怔忡了好一会后突然跳起来,弯腰收拾自己的行李。
没有任何隐私性的窗帘门被人从外拉开,明媚的光冲出窗帘才三秒又被驱赶。
男人靠在门口的衣服架上,磁性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没感情的机器:“熬不住,想跑回你的龟壳躲起来哭?”
“就你话多,看不出来我这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虚心退让吗?”慕薇薇边说边加快收拾的速度,吃到一半的老干妈和被地摩擦时破了洞的衣服都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简易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男人的脸藏在阴影之中,声音质感犹如玉石敲击,他问:“你做事都这么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慕薇薇捏紧了衬衫,脸上的妆容有股黏腻感,她垂下眸,透明的水液在眼眶徘徊,“挺难受的。”
她想说自己不过是白纸,什么都不清楚就被逼上了戏台,可别人并不在意这事,他们只会想,她是走后门进来的,她抱了粗大腿。
“弱者才企图用眼泪征收同情,你想被人瞧不起?”
屁的弱者!
慕薇薇一脚踹向灰色的行李箱,捂着脸嚎啕大哭:“我特么就是不行啊,你骂我打我,我还是不行啊,我就是个弱鸡啊!哇呜呜呜……”
一肚子大道理的霍司雨:“当我没说过。”
他想,女人真脆弱。
慕薇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红得厉害,故意发出声音,鬼哭狼嚎般,喉咙口里的哽咽声快冲破天际。
模糊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张纸,顺着纸往上看是男人的脸,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霍司雨:“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