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衣把目光从牌匾移到洛筠清严肃的脸上,认真地想了想,才一样郑重地开了口:“爹爹。”
洛筠清一愣,接着满意地笑了笑,牵着赵紫衣的小手进了府门。
“大人,您回来了。”年迈的门丁挂着浅笑恭敬地行了礼,却在看到那个小小身影时,凝固了表情。
“禄叔,这是小姐。”洛筠清点头,为其解惑。
“老奴见过小姐。”笑容复又变得自然,禄叔对着赵紫衣做了一揖。
赵紫衣看了看禄叔弓着的身躯,又望了望洛筠清,这才小心开口:“不必——多礼。”
洛筠清点了点头,拉着赵紫衣继续往里走,再遇到的便是这君府的管家了。
“大人,今个儿晨间赵大人来过了,说是——”牟廉是君府的管家,自然要管些府里的闲事,方才听了下人说大人回来了,便忙着迎了出来,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跟在大人身边的小不点。
“这是小姐,其他事过后再提,你先吩咐下去,在主宅附近整理出来一个院子,另外——”洛筠清低头看了看赵紫衣,接着道,“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我有事吩咐。”
“是,大人。”牟廉垂眸行礼,却把目光落在赵紫衣身上,隔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洛筠清也不多言,只拉着赵紫衣往主宅走去,赵紫衣睁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君府很大,却很少碰到下人,偶尔碰上几个家丁,对方也只是敛了眸淡淡行礼,连目光都不会投在赵紫衣身上,直到前方出现一个偌大的厅堂,洛筠清直接拉了赵紫衣走了进去,赵紫衣才勉强找到了些许安心的错觉,然这错觉也只是短暂。
厅堂很大,两侧都是朱红的木椅,最里头是一张高高的案几,案几上摆了几个盛着瓜果甜品的瓷盘,可挨着案几的墙壁上却是空着的,赵紫衣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这空着的墙壁很突兀,但脑海中就是觉得不该是这样,那里,似乎应该挂着什么才对。
“赵紫衣,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君府的主人了。”洛筠清沉稳的声音传来,才打断了赵紫衣的胡思乱想,赵紫衣不明所以地仰着头,侧身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洛筠清。
洛筠清也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赵紫衣往外看,赵紫衣茫然地看向厅堂之外,嗬,方才还是空无一人的地方此刻已站满了衣着相似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赵紫衣不知所措地把目光移回洛筠清身上,却只得到对方意味深长的浅笑:“要成为这里的主人,不是因为是我把你带到这里,而在于你,怎么让他们信服。”
他们,就是屋外那些神色各异的人吗?
“去吧,他们都在等着你呢。”洛筠清轻推一把赵紫衣,自己则继续悠哉游哉地坐在原处,看戏一般玩味地打量着赵紫衣小小的身影。
踉跄着走到厅堂前,赵紫衣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齐齐看向自己的人群,有探寻,有同情,有嘲讽,有微笑,但更多的是冷漠,事不关己的冷漠,仿佛这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更不是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世界的人,莫名的惊慌,好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找不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依托,抓不住能延续生命的稻草,赵紫衣想要退缩,却在回身接触到洛筠清目光的那一瞬,生生顿住。
从洛筠清的眼中,赵紫衣似乎看懂了什么,那个人在说,不能退缩,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后果,他只是在说,不能退缩。
赵紫衣闭上眼睛,再睁开,深呼一口气,略显苍白的脸上极缓慢地绽放出一抹浅笑,有些倔强,又带着勉强,但她终于还是回过身,面对着一干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用稚嫩的声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声开口:“我叫君赵紫衣,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赵紫衣所能想到的只有这句话,很大声却带着颤抖的话语,等到话说完了,气氛却更尴尬了,赵紫衣忐忑地看着众人愈发怪异的神色,揪紧了衣角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幸好,在这让人窒息的情境下,那双温热的手臂很适时地直接从身后把赵紫衣抱了起来,接着响起的是洛筠清温和却郑重的声音:“以后她就是君府的少主人了。”
只一句话,便换来了整齐划一的回应:“奴才(奴婢)见过小姐。”
赵紫衣有些忐忑地靠在洛筠清怀中,心中却升起淡淡的安定,那个人虽然依旧绷着一张俊朗的面孔,可他还是站出来为自己解了围,不是吗?
这样,大概就足够了吧。
洛筠清还记得,自己曾遇到过那样一个女子,只是到了最终,却终是无疾而终。
曾有人告诉洛筠清,当你无法继续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她。
也曾有人告诉洛筠清,当你无法去恨一个人的时候,你无法做到的,就是忘记她。
不知这是荣幸,还是痛苦?
洛筠清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江湖人,谈不上风流,更说不上倜傥。
洛筠清也觉得自己不过一个过客,拿得起爱情,也放得下温情。
至少,洛筠清自己便是如此以为。
那一年,那一天,洛筠清便是这样遇到了那个女子。
漫天飞雪,洛筠清本是在等一个人,却等到了一个陌路,至少当时洛筠清以为那人只是陌路,而事实上,那人也确实只是一个陪过自己走了一段路的陌路。
“敢问公子,可知天阑山庄该如何走?”那女子该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养在深闺,可是此刻你竟独步行于漫天飞雪之中,最让洛筠清心惊的,是那人手中的剑。
“姑娘如葱玉手,可不该握着这把剑。”微勾嘴角,洛筠清打趣地开口,目光依旧定格在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