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吴管和小河南在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因为他们刚走,我们的小猫眼(小猫眼,是在我们门的右边,铺板上方二十公分左右高度的地方开的一个小窗口,平时被一个铁片关着,开关的插销在外面,是专门用来医生巡诊时的开口。号房里面一共三个猫眼,一个是在这个地方,另外两个分别在号房门的上面和下面各一个,上面的是用来我们喊小劳改,下面的则是我们打饭打水和买东西时的通道,用途各不一样。)便从外面被打开,只听见一个苍老但是NJ味儿极浓的声音传来:“你们哪锅叫朱三啊?”
我一听这不是叫我呢吗?于是急忙喊了一声到!把脑袋凑到铺板上的这个猫眼里面,说:“是我。”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已经年近花甲头发斑白的老人,老人戴着一副老花镜,一头的白发,脸上皱纹横生,眼睛已经有些浑浊,看上去相当的慈祥。他看见我微微一笑,说:“你还是受伤了啊?”
我心里知道这位老人想必就是看守所的医生,来给我看病了。于是点点头,说:“是。”
他说:“来给我看看。”
我急忙把身上的黄马甲脱下来,又露出一身的排骨肉,身上的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几处淤青的地方,已经化脓了,还需要好好处理一下。
老人姓王,今年整整六十岁,再过几天就会退休了,在这个看守所已经工作了将近三十年,可谓是个老医生了。他从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拿出一个镊子,夹了一块棉球,在我身上的伤口上轻轻擦了擦,然后又拿出去看了看,再看了看我的伤口,问:“多长时间了?”
我如实说:“二十多天了吧。”
王医生若有所思的点头,说:“你这已经感染化脓了,必须赶紧重新处理,要不厉害了肯定会有危险。你先在号房里等一下,我去找你们干部开门,你随我去我医药室里处理吧。”
我点头答应,说:“那麻烦王医生了。”王医生笑笑,从外面把窗口关上,然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想必是找值班干部去了。
我穿好衣服重新回到原来位置坐好,在此过程中大家都只是冷漠的看着,没有露出来一丝的关心,只有瘦猴儿小声的对我说了一句:“王医生人蛮好滴,肯定能给你治好!”
我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在这种地方多说不如多做,往往都是祸从口出。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会成为别人整你的把柄,到时候舔到干部那里去,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等了大约有十来分钟吧,忽然听见办公室方向传出一声大吼,听声音肯定是吴管的,但是具体吼的什么我们就没听清了。
吴管的这一声大吼吼的我们都是心里一颤,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和小河南有关,这次他肯定是倒了大霉了。我偷偷的看了一眼九指,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嘴上还是那一抹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讳莫如深的笑,但是从他的表情中不难看出来有一丝丝的得意。
整个号房中唯一不知道事情原委经过的恐怕只有魏忠贤这个头铺代班了,因为当时小河南大肆吹嘘的时候他正在被吴管叫去谈话。如果当时他还在我们号房的话,小河南也不会有胆量在号房里说那些话。
魏忠贤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九指:“小河南怎么了?怎么会惹得吴管发这么大滴火啊?”
九指嘿嘿一笑,说:“天晓得怎么得罪吴管咯,反正这次他肯定是跑不掉了。”
我们都诚惶诚恐不敢说话,号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魏忠贤冷笑一声,说:“还是你舔小河南了啊?”
虽然他们二人表面上看上去和和气气,九指对魏忠贤忠心耿耿,魏忠贤也对他礼让三分,但是私底下却斗得相当厉害。九指觊觎他头铺的位置,而魏忠贤则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只不过平常两人都极为小心,根本就不敢被对方抓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这次小河南一事虽然说九指是舔的他的,但无异是在打魏忠贤的脸。因为小河南这个二铺的位置比较特殊,可以说是魏忠贤的亲信,是被魏忠贤力保一手提拔上来的。要不凭着小河南一个外地人,没钱没势又没脑子,凭什么能够当上这个二把手?魏忠贤就是想培养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心机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来当他的左右手,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可以有人出来顶着。
而九指的这一次舔,就相当于是在向魏忠贤宣战,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这次没有经过魏忠贤直接收拾了一次他的左膀右臂,这让他怎么不愤怒,怎么不生气呢?
九指嘿嘿一笑说:“魏锅,这话你就说的不对咯,小河南说话向来嘴上木得一个把门滴,被人舔也是很正常滴事情嘛。”
魏忠贤的脸色极不好看,他黑着脸说:“老子问你还是你舔滴啊?”
九指笑着说:“他和我又木得什么仇,老子舔他还有什么好处啊?再者说了,刚才吴管把号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叫去谈话了,每个人都有可能舔他,怎么就会是我尼?”
魏忠贤被他说得没话说,冲着号房里面低吼着问了一句:“你们这些呆逼,哪锅舔小河南滴了?”
我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