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守所的劳动号房,都是一个工种,就是把印刷社印刷出来的报纸运过来,然后由我们给分版。
  比如说:我们平常看的报纸一般分A/B/C/D/E/F五个版,然后再由最外面的一层大的包起来,这就变成了一份两元的报纸。
  而每一个版本里面,都有几张黑白的内容报。
  印刷社送来这些报纸的时候,都是一大摞一大摞的,每一个版本是一大摞,没有拆开分版。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还没拆开分版的报纸,从原本的版本中给它们拆成一张一张的。然后再找出对应的封面装进去,这就完成了一个版本的拆装。最后把这五个版本,都集体放到最外面的封面包装,这就完成了一份报纸的拆装。
  最后再有人进行数数打包,等到任务完成,五哥在外面催着交货的时候,再一包一包的送出去。
  这些活一般分为三道工序,拆、装小版、集中到一起,最后完成一份报纸。而数数打包,却有专人负责。因为这是一个比较轻巧的活,一般只有二铺或者三铺才有资格干。而头铺是不会干活的,只负责记录每日的任务目标,和负责号房里的进货出货。
  这种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要就是速度,熟悉个一两次,摸清楚了整个活的流程,只要把活干顺手了就行了。
  而最重要的在于每个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上的那三个橡胶套,模样大小有点像避孕套,但是更加厚和耐磨。
  因为拆装报纸,对手指的摩擦力要求很高,没有一定的摩擦力,就无法快速的捻开报纸,而不能快速的捻开报纸,就达不到要求的速度,从而完不成任务。
  铺板上六个人,从东墙一直排到西墙,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五六摞一米来高的报纸,在那里不停地来回拆装。
  我看到小哑巴坐在最前面,而他面前的报纸也最矮,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其余人却还有三分之二没有干完。
  别人都说残疾人都心灵手巧,小哑巴就属于那种类型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习惯的原因。我发现凡是号房里因为盗窃进来的,干起活来往往都比那些暴力犯罪或者是诈骗、贪污之类的罪犯都快上许多。那胳膊抡起来,简直就和机器似得,别提多壮观了。
  我坐在小哑巴的旁边,他手上不停,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冲着我一笑,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干活。
  你还别说,小哑巴笑起来还蛮好看的,一边一个老虎牙,根本就看不出来已经有三十了。如果魏术陈不说他的岁数,我还以为只有二十来岁。
  这时候魏术陈走上来,对着小哑巴一通比划,那意思是:这个是新来的,还不会干活,你干的最快,干的最好,今天一天你带着他点,明天再让他自己干。
  小哑巴笑着点了点头,对着我比划,让我自己看着他的动作点,然后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那三个橡胶皮套,意思是重点在那里。
  我急忙注意着他干活时的动作,觉得也没什么难度,就点头答应,说我知道了。
  小哑巴一笑,做了几个慢动作,好方便我看的更清楚。然后一个加速,瞬间完成了几个报纸的拆装。那动作别提多熟练了。
  我看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把这些动作要领都一一记在心中,看到小哑巴面前的报纸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他的脚面那么高了。他拆装都必须要弯下腰来才能够到,速度大大的降低。而他后面的人却还有将近半米高的报纸没有完成,上下以比较,高低立判,完全不是在一个层次上。
  我看小哑巴把后面的人远远的落在后面,打心里替他高兴,觉得反正还有这么一点了,别人也不可能再追上他,就问他能不能歇一会,让我来试一试。
  小哑巴有些怀疑我的能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是还是把位置让了出来,他自己则坐在一旁指导。
  我兴奋的坐在小哑巴的位置上,戴上他手上的三个橡胶皮套,然后学着他的动作开始拆装。
  一开始的时候,拆装的速度很慢,并且装完之后的报纸参差不齐,质量和速度都不容乐观。
  小哑巴在一旁看的直摇头,他让我起来,又给我重新示范了一遍,把各个要领都告诉我。
  我看的专心致志,都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让他去一边指导,我又试了几遍。
  明显比第一次强多了,虽然速度上还不能做到小哑巴那样,但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我还需要经验。
  小哑巴在一边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对我竖大拇指,夸奖我学的快。
  我呵呵一笑,对着他也来了一个,说还是师傅教得好。
  等到我把这些报纸都拆装完毕,后面还有一大截没有结束。小哑巴帮着李欢查数打包,我则帮助那些速度比较慢的人干。等到了晚上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准时完成任务。
  五哥过来把货收走,收拾好了号房卫生,已经是将近晚上六点。早有人把饭菜打好了。
  我在看守所待了十多天,每天除了静坐就是学习,第一次过的这么充实。
  殊不知,在以后的时间里,我没有了胡思乱想的时间,每天都是和这些报纸度过,只恨时间不够用。
  每天的伙食还是米饭包菜汤,早上是稀饭加萝卜干,十几天下来,我的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油水,饭量却越来越大。
  不过在劳动号房毕竟比起过度号房还是有一定区别待遇的,每天除了固定的包菜汤之外,还会做一些炒菜。
  比如说尖椒土豆片、梅菜扣肉、芹菜炒肉、西红柿炒鸡蛋、黄瓜炒肉等等。菜做的实在不怎么样,价格又贵的要命,但是对于我们这些饿狼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施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