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就听他小声的对我说:“香烟不要自己一个人抽,都交给代班的头铺,让他决定怎么办,否则有你好日子过。”
  他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眼睛始终看着前面,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
  我知道瞒不住他,打心底里谢谢他,小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五哥。”
  五哥又随意的问了一下我的案情,不一会就来到号房门前。
  “进去吧。”五哥把我推进去,随后又一把锁上了号房的铁门。
  我看着报纸满天飞的号房,这些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闻着那股呛人的油墨味,感觉一阵窒息。有些不敢相信,我居然也有一天会落到这个田地,内心说不出的压抑。
  虽然经过了十多天的磨练,我已经彻底适应了看守所的生活,但是一想到自己前途渺茫,极有可能以后的六七年要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度过,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来到魏术陈面前,他正悠闲的坐在一大堆报纸上磕着瓜子,看到我进来之后,冲着我笑了一笑,说:“小山东还是提审了啊?”
  我这个‘小山东’的外号,被毫无疑问的带到了203号房。
  我苦笑一声,说:“检察院的。”
  魏术陈惊讶的坐直了身子,问我:“还逮捕了啊?”
  我问他什么是逮捕,他就说是一张纸,上面写着逮捕证,他们让没让你签啊?
  我摇摇头说:“没有,他们只是来找我了解案情。”
  魏术陈关心的问:“那你说的和派出所可还一样啊?”
  我点点头,说:“一模一样。”
  魏术陈失望的又半躺回去,念叨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完得咯,这回你木得救咯。”
  我问他为什么。
  魏术陈说:“检察院这次来就是来核实派出所给他们的资料对不对,如果对了,他们最多再来一次,半年之内肯定把你逮捕了。到时候你就跑不了咯。”
  我苦笑一声,那些话都是律师交代给我说的,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律师去办吧。
  他又问我:“他们还给你香烟了啊?”
  我这才想起来,急忙弯腰把自己的裤腿卷起来,拿出里面已经变得弯曲的七八根红南京递给他。
  他眉开眼笑的接过香烟,嘴上还说着:“完了,香烟都给你了,这次你是跑不了咯。”
  我问他这和香烟有什么关系吗?他说:“你要是说的不符合他们的资料,检察院生气还来不及呢,哪个会给你香烟抽啊?”
  我这才明白,原来给我香烟,是代表我合作的很好,可以让他们拿到一笔很可观的奖金。为了让我下次能够更好的合作,所以这才不吝赏赐给我这几根香烟。
  魏术陈自己抽了一根,给李欢点了一根,他问我要不要,我说我不要了,刚刚在提审室抽了一根,现在嗓子还难受呢。
  他随即把香烟小心翼翼的放到那个红河的盒子里,然后揣到了自己兜里。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由想起五哥说的那句话,对他的感激无法言喻。
  如果我这次带回来的几根香烟,没有经过魏术陈的手,而自己私藏起来的话,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几根红南京的事情了,我的日子肯定一天不如一天。
  魏术陈一根香烟完毕,满足的呼出一口长气,感叹了一句:“吊我,红南京就是好抽!”
  他转过来对我说:“今天木得你的任务,你和小哑巴再学一天吧。”
  我答应下来,爬上铺板开始和小哑巴一起拆装报纸。几天下来,我的速度已经明显提升,干起来也更加顺手,等我们的任务完成,小哑巴下去帮着李欢打包,我则继续帮助后面速度慢的人干。
  晚上五点半,我们号房在五哥的催促下准时交货。
  收拾完了各种卫生,准备晚饭的时候,五哥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门口,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高高瘦瘦,长相猥琐的五十来岁的老头。
  号房门被五哥从外面打开,猥琐老头拎着大包小包,笑眯眯的进来了。
  五哥看上去和这个老头颇为熟络,俩人笑笑闹闹,一起走进号房。
  “魏术陈,这个我就不用和你介绍了吧,你自己看着办吧。”五哥笑眯眯的看着头铺,心情看上去相当好。
  魏术陈看到猥琐老头先是一愣,紧接着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大叫:“我滴乖乖,这不是刘大破鞋,刘锅嘛!什么风把你给吹进来了啊?”
  五哥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知道就好,老子还有事,先走咯。”
  他转过头来对着刘大破鞋说:“刘哥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一声,我先走咯。”
  刘大破鞋一张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对着五哥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说:“兄弟走好,恕不远送。”
  五哥锁上了号房门,魏术陈急忙拉着刘大破鞋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有些不相信的说:“我滴乖乖,真滴是刘哥啊?你咋个会进来了呢?”
  刘大破鞋穿着一件中山装,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子,要不是因为他那一双猥琐的小眼睛破坏了整体和谐,此人就这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学究,还是蛮有品味的。
  只见他半眯着眼睛,伸手捋了捋颌下那一撮山羊胡,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说:“唉,一言难尽啊!”
  他是地地道道的NJ人,但是说话却从来不用NJ话,而是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和谁说话也是如此,拽的一逼吊遭。
  此时其余的人也都围了上来,除了上海浦东的张干和我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上来之后都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魏术陈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刘哥你不要吊我们胃口咯。”
  刘大破鞋一边捋着山羊胡,一边眼神迷离的望着高高的天花板,脸上充满了忧伤,悠悠说道:“那是十几天前一个下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