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之后,五哥还没等把我带进号房,一个四十来岁的管教干部忽然叫住我们,告诉我检察院的已经来了,就在提审室等着我呢。无奈之下,五哥又带着我回到提审室,在那里,已经有三个身穿警服的警官等候在那里。
  在过度号房,晚上没事吹牛逼的时候,我听魏忠贤和我讲过。
  派出所提审,一天提审十遍也不用怕,他们只是核实一下实情,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一旦检察院来了,那就意味着决定你命运的时刻到了。
  一般检察院来,是派出所有了一定的有力证据,而这些证据完全可以够给你定罪的,才会把资料移交检察院。
  这时候检察院就会拿着厚厚的资料,来找你核实情况,一般两趟之内,肯定把你逮捕。(逮捕和抓捕不一样,派出所的人把你抓到,那叫抓捕,但是不能给你定罪。检察院拿到一定的证据和口供之后,觉得应该给你定罪了,会给你下一纸通知书,名曰:逮捕。)
  魏忠贤曾经告诉过我,派出所提审的时候,可以胡编乱造,甚至你推翻之前的口供都没事,因为你现在在看守所,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是检察院不一样,他们是可以决定你命运的人,一般的老油条看到检察院,一定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场把自己在派出所交代的那些事情一推四五六,推个干干净净。一口咬定自己在派出所是被屈打成招,自己没办法之下才胡乱承认的。
  这时候检察院因为口供和派出所给他们的口供不一样,就会返回去,让派出所重新审理。
  如此来回折腾好几趟,半年时间就下来了,也有一些真的推翻了自己的口供,最后被无罪释放。但是多数人还是只是想拖延时间,到最后下判完毕的时候,自己的余刑不足两年了,直接就留在看守所当跑号小劳改,总比劳改队要强百倍。
  但是这些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如果把派出所惹急了,有权利不经过检察院,可以直接给你送去劳教。那就不是劳改队那个级别的了,劳教所一般都是在大山上,被送去的人都要在上面崩石开矿,苦的一逼吊遭。
  我脑袋里想着刚刚律师和魏忠贤以前对我说的关于检察院的事情,这时候其中一个警官就问我话了。
  “你还是叫朱三啊?”
  我点了点头,说:“嗯。”
  “我们是检察院滴,派出所已经把你的案子交给我们审理了,现在来了解一下情况。”问我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长的斯斯文文的三十来岁的警官。我看到他的肩上扛着一杠三星,是个上尉。
  旁边一个长的胖胖的女警官速度飞快的做着笔录,另一个男警官整理着一大堆资料。
  我想起魏忠贤和我说的那些话,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嘴唇发抖,说了一句‘哦’。
  上尉看我有点紧张,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南京,递给我一根。
  我不会抽烟,本来想谢绝他的好意,但是内心实在太紧张,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他用打火机给我点着,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说:“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现在还不能给你定罪。”
  我抽了一口香烟,白色的烟雾经过嘴巴,直接被吸到肺里,呛得我一阵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禁纳闷那些大烟鬼为什么对这东西有这么大的瘾。
  我一边咳嗽,一边勉强点了点头,手里的香烟还在燃着,袅袅的白色烟雾徐徐上升,模糊了我的双眼,也模糊了我那颗沉寂的心。
  上尉看到我的样子,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瓶农夫山泉递给我,问我:“你不会抽烟啊?”
  我谢过他,接过他手里的水,猛地喝了几口,冰凉的矿泉水顺着食道直灌胃里,把那股呛人的烟味压制住,这才感觉好些。
  我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说:“这是我抽的第一根,没想到这么呛。”
  上尉吐出一个眼圈,幽幽的说了一句:“你进去时间还短,相信用不了两个月,你就会被这个东西弄得抓心挠肝,生不如死。”
  我当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之后我慢慢学会了吸烟,有一次号房里集体犯错,看守所停止一切售物和娱乐活动,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紧接着开始问我关于我的案子的种种事情,详细到每一个细节,我都一一说了。并没有像魏忠贤说的那样,推翻自己在派出所时候的口供,投机取巧,赌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足足有将近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满意的收队。临走的时候,上尉从他那一包红南京中,拿出七八根香烟递给我,让我把裤腿挽起来,藏在里面。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我如实交代问题的一种奖励。
  我微笑着谢过他,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按照他说的办法,把香烟一根一根的藏进去。正好绕着两支裤腿围了一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
  他们出去之后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五哥拿着钥匙把我固定在审讯椅上的手铐打开,然后象征性的搜了一下身,便把我带回了号房。
  我藏的那几根香烟,因为有‘高人’指导,自然没被五哥搜查出来,但是当五哥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怕真的被他搜出来怎么办。因为看守所中是不允许外面的人给带东西的,就是检察院的也不行。
  五哥摸到我两支裤腿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发现了没有。我吓得要死,只好对着他勉强笑了笑。
  五哥随即起身,带着我就向着号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