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吃的东西不送还可以,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比如衣物之类的,看守所和监狱总不能也跟着一起卖吧,所以半年整顿完毕之后,国家针对这一类作出了明确列表,上面注明了什么东西可以送,什么东西不可以送。
以前看守所没卖烟的时候,有些大烟鬼实在抵不住诱惑,便让家里把买来的烟全部碾碎,把烟末铺匀了放在被子的夹层里,等想抽的时候,便找张纸卷成大旱烟,从被褥里撕出一小块棉花,里面夹上少量的烟灰,搓成条状,再用布鞋的橡胶鞋底来回搓,等到搓热的时候,迅速把棉花条扯开,用嘴吹几下,便能点着了。但是自从看守所开始卖烟,这种手段便逐渐变少,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人那样做了。
因为那样,就算是再好的烟,在被子里捂了那么长时间也会发霉,味道变得和大旱烟差不多,别提多难抽了,而且要承担的风险极大,就算管教干部没检查出来,一个不注意,被号房里的其他人舔了,也够他喝上一壶的。
此刻小北京忽然说让刘大破鞋把家里送来的金南京拿出来孝敬他,我不由听的一愣,不敢相信就算是刘大破鞋胆子再大,关系再硬,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把香烟送进来吧。
我看了一眼小北京,发现他虽然嘴上始终挂着和谐的微笑,但是那表情丝毫不是开玩笑,不由转过头来看刘大破鞋,发现他的表情镇定自若,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金南京有什么好抽的,我现在就特别喜欢抽这五块钱一包的红河(他说的是外面的价格),这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我。”刘大破鞋有些伤感的眼神看着小北京,悠悠叹了一口气。
“您是大老板,全NJ市有名的鸡头,身家数百万,当然是抽够了那些好烟了,您现在是想下基层、搞锻炼,体验一下我们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区区一包金南京当然不放在眼里了。但是咱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啊,到了里面能抽一口红河就不错了,总比外面的大前门好不是?可您也该体谅体谅哥们儿的苦心啊,小爷每天起早贪黑的在上面给你们放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你说说要是我在外面没尝过金南京的滋味,到了里面却承蒙你照顾,赏了一包,这份大恩大德,咱还不得感谢你一辈子啊?!等爷出去了给你立个贞节牌坊,把你照片放大放在客厅的正堂,专门给你摆个供桌,让我的后代子孙们每天都烧三炷香,对着你照片磕三个响头,以示尊敬。咱不为别的,就为了在小爷最困难的时候,你刘大破鞋施舍了一包金南京。”小北京笑嘻嘻的口若悬河,说起话来都不带停顿的,一口气就说完了。都说北京人最爱贫嘴,我在他的身上算是好好的领教了一番。
刘大破鞋一头的黑线,若说他这一辈子最怕的两个人,第一个当属小河南,第二个却非小北京莫属,这份贫劲,当真无人能及。但是要说刘大破鞋这辈子交到的最知心的朋友,除了这二人,再也找不到其他。
我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北京也太他妈能贫了,贫的一逼吊遭!就连装逼如刘大破鞋,居然也招架不住,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
刘大破鞋嘬着牙花子抓了抓头发,这次居然没捋他那一撮山羊胡,这倒是颇让我感到意外。
他抓着头发嘬着牙花子问:“要几包?”
小北京嘻嘻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说:“小爷我不贪心,够抽就行了。”
刘大破鞋知道自己贫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去,在我们羡慕加震惊的目光中,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包金南京给小北京递过去。
“省着点抽,给了你这些,我也就剩下两包了。”刘大破鞋强忍着心痛,把烟给了他。
小北京笑嘻嘻的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道了声:“谢了啊!”正准备要走,这时候忽然听到张管喊他。
“来勒!”小北京不急不忙的答应了一声,把香烟揣到自己的兜里,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就走了。
“吊我!能说的一逼!”刘大破鞋看着小北京高大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狠狠的感叹了一句。
我暗自偷笑,就算牛逼如刘大破鞋,也有搞不定的人,比如犯二专家小河南;又比如贫嘴秀才小北京。这二人可谓是纠缠他一辈子的克星,再也摆脱不掉了。
“亲爱的,我慢慢……”刘大破鞋哼着自己改编的《两人一起推》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我看到大号洞里的被子有些凌乱,亲自整理了一下,然后对着专门整理号洞的人教育了一番后,也回到三铺的位置上坐好。
“小北京怎么下来了?老五干什么去了?”刘大破鞋自己在那里嘀咕,我也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心想难道是狗日的减刑,提前出去了?
等了不一会,这个疑问便被张管解开,只见他一脸怒气的来到我们号房,后面跟着笑嘻嘻的小北京。
“起立!”刘大破鞋站起来喊,我们集体站起来。
“张管好!”
“张管好!”
张管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他让我们坐下后便开口问:“你们谁给过老五东西?”
我听了心里一动,转头看了看刘大破鞋,发现他对着我摇了摇头,便忍住没站起来。
张管接着说:“老五,仗着自己快要出去咯,在每个号房对其余犯罪嫌疑人索要东西,现在已经给上大板了,你们号房还有给过他东西的啊?”
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老五是在这件事情上栽了,我刚刚给过他一双价值六百多的耐克鞋,不知道应不应该坦白从宽。
张管说:“现在还有一双鞋子不知道是谁给的,你们要是有人给老五,自己站出来,老子不会惩罚他滴,你们还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