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局实在是出乎意料，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后羞愧不已，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校长重重叹了口气，想来也是为停课的事情忧心。
“家长们为什么不愿意让孩子们来上学？”
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经此误会，我已经不敢口出狂言了，以小辈的姿态面对校长，耐心等待他的指教。
“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校长难得露出焦躁的神情，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始跟我说起前因后果。
我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个什么无头骑士的故事，不料确实什么实质性信息都没有。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学生总爱说胡话，说是自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起初大家也没往心里去，后来越来越多的学生都有他这种情况，且还传到了家长那边，家长便向学校讨说法。
教室门外的墙上就挂着马克思的画像，老师们哪能料理得来这些事情，好说歹说，家长们就是不满意，加之学生也不大乐意来学校上课，一来二去的，也就停课了。
这、这这这……
我“这”了好几个来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的状态仅用四个字可以形容——风中凌乱。
“就因为这样，所以学校就停课了?”
我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甚至还暗暗怀疑这是不是校长哄我的说辞。
“是这样不假，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看穿我真实想法的校长给了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这也太离谱了。
得益于这个荒唐的停学缘由，先前营造出来的恐惧一扫而空，我心里的阴霾就跟停留在操场上的飞尘一般，只需要一阵微风就全都散了。
“学校难道就这样任由家长发挥，不想办法叫学生回来上课?”
在偏远封闭的地区，学校这样的单位一向没什么话语权，也就是个服务机构。要是家长执意如此，想来学校也没有办法。
“家长不想让孩子来学校是因为孩子们不想来，只要想办法让孩子们回来，家长也不好阻拦吧？”
同为学生，我可太知道学生为了不上课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为了逃课假装肚子疼，奶奶吓得一大早就背我上医院，时候被发现是装病，挨了好狠的一顿揍。
“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
校长愁眉不展，这个事情已经把他折磨得不轻，我的语气又太显过轻松，忍了我这么久，他终于露出不快的情绪。
“你初来乍到，对这里不了解。”
他说出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话，之后似是想说话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说辞，酝酿了好久都没有开口。
我看着他发白的头发，又细想自己先前的态度，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违“尊老爱幼”这四个字，于是连忙献殷勤:“校长，我知道你为学校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如今我来了，您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可以吩咐我，我一定会努力为您分忧的。”
为了表决心，我还特意拍了拍胸脯。
校长见我如此，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眼里不自觉染上欣慰，与我客气道:“你不辞辛苦也要来传播知识，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
我可不是自愿来的，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着实让我压力山大。
不过校长看起来就是个婉约派，说话做事力求温和，他的话我也没放心里去，并没有飘到真以为自己是个大公无私之辈。
“不过，你的话倒是给了我灵感。”
校长突如其来的转而让我猝不及防，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什、什么灵感?”
我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是长久不得饮水，还是预见到接下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你是新来的老师，思想又开阔，由你去家访，家长们兴许会卖你个面子，孩子们也有可能会喜欢你。”
……
我连这里有几户人家几条街都不知道，如何家访啊？
更重要的是，我不太乐意在村里出没，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令人不舒服，我只想着呆在学校里，等时间一到就走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校长，我……”
“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得劲。又做了一辈子说教的事情，孩子们一见到我就犯头疼想跑路，每次我去家访都躲得远远的，什么话都不愿意说，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
校长毫不犹豫的打断我的话，说话的同时还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故作姿态。
见我没机会插嘴，他这才继续道:“你年纪不大，又懂得些新奇的东西，跟孩子们能聊得来。我看要不这样吧，反正现在也不用上课，你休息好之后就到学生家里走一遭，细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把孩子们请回来。”
……
我默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话，整个人就是一副无语凝噎的做派，校长看出我心中之苦，却也不搭理，铁了心要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我会努力的。”
一番心理挣扎之后，我应下了这个安排。
要是就这么拒绝他，日后我肯定总是会想起这个事，继而忍不住懊悔。既然已经推测到结局，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话是如此，但是我也没想一人揽下这个活:“校长，我对这里不熟悉，要是只有一个人，我怕是连路都找不到……”
“我知道你的意思。”
校长抬手示意我闭嘴，他有话要说。
“我们这里的教导主任叫洛圳启，年纪不比你大多少，我让他跟你一起去，你们年轻人多磨合，日后在工作上也可以互相照应。”
呃……
话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不就是劝学嘛，这对于每个教师来说，是多么平常的事情啊，有什么可逃避的。我就不信，这么多个学生，我一个都说服不了。
校长见我再没什么问题，于是便领着我去他的办公室，又把教导主任的手机号码告诉我，让我得空了就打电话给他，顺道再让他安排住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