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什么人关你事吗?”玉尘嫣挪步靠近冷妃,孑翼雄缓缓起身与身后凑上来的甲贺武士僵视。
“四大家族本应同气连枝,只因南云出了个苏寒,颠覆祖宗纲常,毁我门阀宗堂。这样的狗官,我恨不得剥骨嗜血。”慕容明月怒目以对。
玉尘嫣害怕的退步,冷妃揽住她的腰,不输气势于人前。柳生雾隐看出了她的破绽,转身把在阁楼里养伤的苏寒抬出,妲己气色稍有好转,但见他被人无故抬走,心有疑窦。勉强撑住身子来到会客厅。
倚靠门边,柳生雾隐察觉有异动声响。没有声张,而是静静等待。
躺在担架上的苏寒面色苍白,唇瓣无色,似是在昏睡。慕容明月命人卷起帘子,坐在无痕公子旁。婢女拎起茶壶斟满茶杯,跪在地板上双手递呈。
“连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都要加害,我想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有种冲我来!”玉尘嫣知道苏寒是妲己的命,不想亏欠一个,失去一个。自身的伤势还未痊愈,壮着胆子逞英雄。
“自古都是英雄救美,今儿个我算是开了眼。无痕,你说我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为妙?”慕容明月侧身询问,可无痕公子还在为昨晚的房事而感到不悦,埋首自己的画中,不予理睬。她没面子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耍性子的把茶碗丢到书案前,茶水洒了一地板。
“让孩儿替来挡住这班流寇。娘亲你和玉姑娘先走。”孑翼雄趁着众人的视线转移不在他们身上,拉住冷妃的手向后一推,玉尘嫣也跟着退后。柳生雾隐身为甲贺楼船上的首席刀客,岂会容忍他在会客厅中放肆,没三两下的工夫,就摁住他,跪在慕容明月的面前。“娘亲曾教导我说,士为知己者死,死而无怨。所以,你们不必留有活口,我不会向你们屈服的。”
柳生雾隐拔刀架在孑翼雄的脖子上,冷妃面色惊惧,玉尘嫣害怕的脑袋一片空白没了主意。
躲在门口的妲己冲进会客厅,点了门口武士的穴道,夺刀指向正要执行的柳生雾隐。孑翼雄回眸欲看,可柳生雾隐的刀不准他脖子挪动位置。
“放开他,一切的后果我一人承担。我会和将军留下来做人质,求你开恩放过他们。”妲己刀子逼向柳生雾隐的脖颈,慕容明月看在眼里,还在犹如不觉。无痕公子画毕,放下毛笔,示意画童把画展开。
一幅气势恢宏的东方山河图呈现在众人眼帘,无痕公子只身走近妲己,慢慢用折扇拨开她手里的刀,搭手放在柳生雾隐的手上。孑翼雄从刀口下撤离,担架上的苏寒依旧昏睡着。
“平生最讨厌人执着些过眼云烟的东西,今次难得偶遇诸位客官给无痕上了宝贵的一课。干戈早晚要化为玉帛,何故给自己徒增困扰。”无痕公子寓意深厚,慕容明月羞愧当场。
“谢谢无痕公子出手搭救,小女妃瑄日后自当诚意回报。”
“面前的这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南云大将军苏寒冷藩主。”无痕公子折扇打开,轻送微风拂面。
“是的。”妲己低着头垂视躺在担架上的苏寒。“就算他一辈子不会醒来,我就守候他一辈子照顾他。”
“值得吗?”无痕公子问。
玉尘嫣情系苏寒,怎奈他身边多了个妲己。心中暗暗抱怨,老天为什么给她邂逅爱情的机会,却又命运多舛的面对他身边的另一人。妲己!
“爱一个人没有原因。就算有,也好像那天我是刺客,他是朝廷将军。本来宴席上他有机会下令弓箭手取我性命,可他没有。他对我的恩情,我永生不忘。”妲己淡然回应。
“没错,他对我的恩情,我也矢志不忘。但凡女子都会爱上这个有血有肉的男人。那日小岛之上,我本为草寇,是他一声刀下留人,饶我山寨一行数十性命。还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不信你看。这是他写给地方官的将军令。”玉尘嫣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随身已久的将军令递给无痕公子过目。
“如此说来,冷将军还是个深得民心之人。”无痕公子阅览着玉尘嫣递给自己的将军令称赞道。
慕容明月与苏寒有着不解的渊源,对于无痕公子对他的褒奖丝毫不放在心上。起身走近他,指着昏睡的苏寒谴责道:“你有种就给我起来,不要以为这里有那么多人替你说话,你就以为你先前对我慕容家所作的事情就可以赖账。”
苏寒从嘈杂声中苏醒,妲己跪在担架左边,玉尘嫣站在他对面。慕容明月那夜救起苏寒的时候不知是他,现在知道了,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把他丢进海里喂鱼,以解心头之恨。
冷妃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仿佛面前的苏寒可以牵动自己的心似的,一种莫名的关心跃上心头。
孑翼雄见心仪的妲己不离苏寒左右,一时心中郁结,难舒愁锁。觉得自己很卑微,连和她说话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拥有她,更是痴人说梦,不切实际。
“苏寒,冷将军。幸会、久仰!”慕容明月拱手参拜。
妲己抬头看她,希望她可以口下留情,别让苏寒动怒而伤身。玉尘嫣更是明白这点,侧身直言相冲于慕容明月:“为难一个伤者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我们单打一场。”
“对不起,我是女子。不是英雄,更不是什么好汉。”慕容明月摆出一副拽文的姿态,与之反驳。“记着。天下间惟有女子、小人难养也。你可千万别让我记仇啊!”
“你!”玉尘嫣气得哑口无言,只恨自己读书读的少,口才没有她的好,憋屈着站在一边怄火。
苏寒浅笑,妲己见他嘴巴在动,俯身案几前取来茶碗斟满茶,转身细心递到他嘴边,慢慢倾倒要他喝下润唇。
苏寒眼中除了妲己的样子外,就是无痕公子画的那幅东方山河图。玉尘嫣误以为他在看自己。许久间,不见他眼神有任何反应,回头一看,原来吸引他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幅画。妲己端着茶碗在一边侍候,一边体察玉尘嫣的心意。
妲己握住苏寒的手臂,想他在意一下玉尘嫣的感受。不料他会错意,把头转向妲己一边,看都不看玉尘嫣一眼。
“好个冰冷无情的家伙。”慕容明月替玉尘嫣打抱不平。
玉尘嫣脸色难看的低垂,恨不得当场凿个洞钻进去,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那副被人无视后的窘样。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心思,只是不愿道破,给她留有颜面。
“一别五载,你依旧如故。”苏寒微微侧头向慕容明月。
“我跟你很熟吗?”
“你义兄慕容廆已经在辽西慕容家等你多时了,如果你回南云,顺便回家看看。”
“你说什么。我的义兄还活着!慕容廆他还活着?”慕容明月一听是慕容廆的消息,立即收起那副臭脸,质疑的问道。
无痕公子走近苏寒身前为他号脉,妲己同玉尘嫣站在一边。慕容明月掩饰不住思念亲人的情愫,只身走去那幅画前,伸手抚着慕容家曾在版图上留下的痕迹,寸寸土地,犹记心间……
当日烈马驰骋疆场,马厩里骏马嘶鸣,狩猎的大队正朝围场奔驰。慕容廆率领一支轻骑军深入丛林,怎奈林子的路多有岔路,不熟地形的缘故,迷失在林子里。正待轻骑少尉驾马寻找出路的时候,埋伏在林子里的杀手冲了出来,把马背上的慕容廆刺伤,临走时还留下了鲜卑宇文阀的家门自报,没身林子里,无影无踪。
待慕容明月驰马而来的时候,慕容廆已经面色惨败,唇紫,疑似中了毒。
“王兄、王兄,你醒醒啊,不要死、不要死……”慕容明月一边哭,一边摇着神智弥留的慕容廆。
“记住……鲜卑宇文阀……”慕容廆气绝当时,慕容明月不知道该是回去报丧,还是率领慕容廆的随军千骑杀往鲜卑宇文阀家。慕容耐的一支大军突至,包围了林子。她身边的侍从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要发生,不顾她的反对,硬是把她拉上马,一路朝图们江渡口奔走。
漂泊的岁月,要她浪迹李氏朝鲜,远渡东瀛京都……
“你说我哥哥没有死,我凭什么信你。”慕容明月回忆往日种种,难舒怨气的向苏寒质问。
苏寒示意无痕公子罢手,伸手要妲己扶起他,站到那幅东方山河图前。玉尘嫣似看出点他的想法,斗胆去书案上拿来笔墨给他。
苏寒看了看玉尘嫣,欣然执笔在那幅画上标注了鲜卑四大门阀的位置。
“你哥哥那日中毒假死在林子里,慕容耐的军队去过那里,却没有救他。是我的部将在猎场外围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他。”
“这和他是否活着有什么相关吗?”慕容明月插嘴道。
“当然。”苏寒用笔圈住了那片林子的范围。“这片林子就是宇文阀和慕容阀家的界碑。你哥哥那日闯入我的领地,险些被我军射杀,可我军没有那么做,反而出手救了他一命,要他躲入宇文阀藏身两年,自此以后才重新回去慕容阀执掌大汗之位。这个中的原由我不便多说,因为这是我和你哥哥之间的默契。”
“呵!想不到冷将军也会玩这种拖延时间的把戏。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一串冰糖葫芦就能哄得不哭吗。慕容阀已经被宇文阀吞并了,这是天下人尽人皆知的事情。若不是我在东瀛得此消息,我也不会大老远的从东瀛返回中土联合各方势力讨伐你。”慕容明月依旧执着曾经的往事,不肯听纳苏寒的陈词。
众人僵持着,谁也不发一言。慕容明月仇视苏寒,玉尘嫣接下他手中之笔,妲己扶他坐在担架上。
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传入会客厅。
魁岸,美姿貌,身长八尺,雄杰有大度。男子气宇轩昂的向会客厅迈步,秦风尾随之后。
“太康四年(283年),家父慕容涉归因病崩猝,二叔慕容耐欺我年幼篡夺父权,害我遇刺中毒,逃亡于宇文阀属地养精蓄锐。太康六年(285年),我部将领击杀叛贼慕容耐,幸得宇文阀出军十万助我继位。现如今我这鲜卑都督的职位还仰赖冷将军提携。”
慕容廆(269年-333年),字弈洛瑰(又作奕落瑰、弈洛环),昌黎棘城(今辽宁义县)人,鲜卑人,慕容部首领慕容涉归之子。
苏寒侧头向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