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在屋子里的孑翼雄无所事事,想出门,又不知道出去要往哪去。开门站在门口。玉尘嫣拄着下颚发呆,听到隔壁房门响,打开房门与他对视。

  玉尘嫣摆摆头,眨了眨眼睛,暗示孑翼雄一道溜出府出外走走。

  孑翼雄点点头,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一道出去转转。

  二人刚要溜走,住在正房里的冷妃开门出来。“你们想去哪儿?”

  玉尘嫣无奈的双手抱住回廊里的柱子,示意悲惨的命运。孑翼雄低着头,手指打着结,盘算着如何回答冷妃的提问。

  “玉姑娘,你这是什么表情,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对我怎么能这么没礼貌。还有你翼雄,干嘛低着头不敢看我。过来。还有你。”冷妃斥责二人,玉尘嫣一脸苦涩的笑脸向她,孑翼雄闹着情绪的走近她。冷妃挎着两人臂腕:“我也闷,不如我们三人结伴出去转转。”

  玉尘嫣瞪大眼珠子看她,孑翼雄也对往日里对自己严苛的娘亲刮目,二人四目对视,简单的交流了眼神,便兴高采烈的溜出宇文阀府。

  独处在府邸里的苏寒和妲己整日呆在厢房里,他躺在老虎椅上呼呼大睡,留下毫无困意的她只能爬在桌子上,侧头看着堂屋里的那架古琴,有些技痒的一显身手。花蛮端来果盘在外驻足,见他酣睡,见她坐在古琴前十指抚弦一副胸有音律的表情。

  那盏古琴已经无人奏响二十余年,花蛮想要阻拦,可又怕惊了苏寒的酣睡。立在门口,小声唤她,可她一门心思投入在古琴上,哪里听得见别人的唤名。

  妲己抚了一把青丝搭在肩头,十指就位弦上,仿佛堂屋里的琴台就是她的舞台,旁若无人般奏响曼妙的音律。

  起韵,弦音一颤,调子婉约的奏响。午睡的苏寒猛地睁开眼,隐约得见堂屋里有人抚琴。思念娘亲至深的他慢慢坐起身子,寻着琴音来到堂屋外,倚靠在门边听曲。

  “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欢歌笑语飘上船头、被你牵过的手、揽不住永久、雨过方知绿肥红瘦……”

  苏寒如痴如醉的投去目光与她,不晓得妲己还会这些闺中女子的技艺。垂涎想得,又止手于门前。

  “欲除相思垢、泪浣春袖、船家只道是离人愁、你送我的红豆、原来会腐朽、可惜从没人告诉我……”

  花蛮身后聚集了来此听曲的侍婢,沿街劳作的苦力,放下砍柴的斧子。挑水的工人也卸下扁担上的水桶,站在井边仰望声音传出的宇文阀堂屋方向。

  “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若你想起我、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聚散无常、怨谁错……”妲己抚琴至情,完全没有在意到堂屋外的苏寒,更没看到屋子外的花蛮和侍婢。

  “你们怎么会?”妲己惊愕的问道。

  “曲子唱弹得不错,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为何?”苏寒没有责怪妲己不问就抚琴之过,反而赞许她,询问着曲名。

  “这首曲子名叫《相思垢》,是我从前最爱的一首曲子。好久没弹奏了,不知道余音能否绕梁,更不知我的手还能不能弹出原来的意境。既然我的琴声把你吵醒,不妨你来说说看,点评一二可否?”

  “我乃一介武夫,对音律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知道好听而已。”

  “想夸我就直说,别借故表扬我的琴曲,心里暗自盘算。”妲己起身走出堂屋,苏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门口的花蛮屏退侍婢。“想如何?”她挑眉。

  “我想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这样看着你,了解你。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妲己不等苏寒说出肉麻的后半句,推开他,甜笑至门口。花蛮见她要出门,又来不及躲闪,只得端着果盘躬身行礼。

  “妄想几句甜言蜜语哄人家开心,你以为这样就大事可成了吗?”妲己站在门口背对苏寒,一个黑影从她面前闪过。“你有伤在身,我替你招呼客人去。”

  蓦地轻功直上房檐,追逐那黑影一路到宇文阀府外的闹市,穿过人群,穿过结伴出游的冷妃三人。

  “想不到南云竟有如此高人,轻功好似?那不是时丫头吗?”冷妃看着身旁穿过的女子的背影,猜测的说道。

  被撞到一边的玉尘嫣抚着胳膊怒气冲冲的指着前面在跑的人说:“统统给我站住,赔我汤药费!”

  “娘亲,我们要不要帮忙她?”孑翼雄白痴的问道。

  “傻小子,三人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玉丫头要汤药费去。”冷妃轻功了得,说罢,便跃上沿街房檐,孑翼雄怕追不上冷妃的脚步,使出移形换影在人群中穿梭。

  受伤不能剧烈运动的苏寒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站在门口的花蛮灵机一动,摔了手里的果盘,一众内室武士纷纷围了上来。

  “总管大人。”武士们拱手行礼。

  “下令梅花内卫全线出击,一定要把妲己姑娘 安全的带回来。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了你们的狗命。还不快去!”花蛮一声怒吼,武士们纷纷散去。

  “花公公,梅花内卫可是你的命根子,从来都不舍得归入宇文阀的建制,为何今日这么大方,全线出击,不怕我知道你的底,随时都能铲除你这宦官。”苏寒一本正经的说道。

  “主子待奴才不薄,加之妲己姑娘 又是宇文阀未来的女主人。为主子卖命,是奴才们心甘情愿的。”花蛮跪在地上拱手答话。

  苏寒坐到椅子上,抬手端起茶碗,小口一抿,含在口中留香细品。花蛮见他脸色不改,怕是自己先前没有把梅花内卫交付与他而留下了不愉快,以至于今次的举动不按规矩办事惹怒主上,低着头,等待心中忐忑不安的答案。

  “花蛮,你身为宇文阀府的内事总管。以你今时的权位和财帛可以在外自立门户独霸一方。有无意愿出去闯闯?”苏寒侧头看他。

  “奴才万死不敢在主上的领地里独霸一方,奴才只会对主子说的话洗耳恭听,绝不敢有懈怠之意,更加不敢有妄自称雄之念。还望主上收回成命,奴才愿意交出令符,全心全意辅佐主上。”花蛮额头贴地,发自肺腑的坦诚自己的忠心。

  “起身答话,我不喜欢家人跪着和我说话。”

  花蛮乍听家人二字,一时心窝里暖呼呼的。热泪盈眶的看着苏寒,只身走进屋子,仿佛自己就是这家子的主人一样有面子,门外的侍婢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您真的把我当成家人来看待吗?”花蛮躬身问道。

  “你是宇文阀家的肱骨,更是我身边的心腹大臣。未来的路,我要你陪我一起走过。鲜卑四大门阀各持势力占据一方。表面上看,四大家族同仇敌忾,但实际上只有宇文阀和慕容阀在坚持着家族的利益。拓跋氏雄踞漠北,自持封印不受朝廷招抚,一般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段阀自恃后宫杨皇后的宠幸不把其他三家放在眼里,宇文阀若不能另谋出路,日后必定会段阀吸纳蚕食。”

  花蛮泪流满脸,感动的听着苏寒分析当下的内外行事。

  “你怎么了,流马尿了。”苏寒玩笑的说道。

  “奴才是太高兴了,主子且说下文吧。”花蛮抹干眼泪,心潮澎湃的听着。

  “我有心扶持东莱王司马蕤。众所周知,他是朝廷不被器重的失意王爷,他三番四次的上表朝廷,想开府自立,治理一方。但中原朝廷的答复每次都是要他失落的抱着酒壶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他压抑的连个姑娘都不敢爱,寒酸的卑微于人前。”

  “您是想把王爷接近府里,由您来掌控幕后。”花蛮进言。

  “并非如此。我想另辟府邸,为他开府。南云郡城以南有座繁华的小城居就城,无论人口、百姓农桑、商贾贸易,都是举南云小城之最。在那里安设王府,为他加冕,朝廷一来不会怪罪于我宇文阀有不臣之心,二来也让朝廷知道我宇文阀在南云是如何善待失意宗亲的。”

  “这么一来,面子里子我们都得,朝廷那边说不准还能讨到些好处也说不准。”花蛮盘算着司马蕤登基后会为宇文阀赚多少财帛,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你应该替我督阵一线,保护妲己姑娘 安危。我不管那个黑影是什么人,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苏寒取出令符于他。“这是虎贲亲骑的令符,速去速回。”

  花蛮接下令符,一副都指挥使的架势迈步屋外,令符在手,大军在握。整队待发的虎贲亲骑重装待命,街头买卖的生意人和往复过街的百姓纷纷肃立在街巷里张望。

  “传令下去,大军火速出击。务必赶在妲己姑娘 与人恶战之前赶到探子回复的地点,如若妲己姑娘 毫发有损,尔等项上人头便可不必留着睡觉吃饭了。听清楚了吗?”花蛮驾马在门口告知各虎贲军士。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