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郡城一派沉寂,城中楼阁错综扬长,城防营士兵沿街把守。前来瞻仰东莱王一行的百姓纷纷赶到北门前,辰时一刻,天公行雨,落尘的街道被小雨洗涤。

  苏寒坐在聚义堂闭目凝神,一堂文武大臣不发一言。屋外天色有异,按照古礼,应避过雨时,隔日再迎接王驾,一室文武竟没有一人谏言。

  花蛮率领宇文阀府里的梅花内卫来到聚义堂门口,只身拱手启奏:“起禀大将军,城中的一切都准备就绪。是否迎接王驾入城?”

  旁站的大臣一改镇静的面庞,纷纷侧身看着闭目凝神的苏寒。

  “取本座战甲,令虎贲亲骑出城迎接。巳时雨停,在飞鸽传书与居就守将,令居就城兵马戒备,待观礼的队伍抵达之前,我要一路畅通的穿过慕容阀家的防线。”苏寒起身敕令花蛮,侍婢们呈来铠甲和卧龙刀。“今日不宜用刀,取我长剑来。”

  侍婢应同,持卧龙刀退下。

  妲己睡在书房堂屋,慵懒的舒展筋骨。只见暖帐外侍婢四人肃立在侧,低着头,一副不敢惊扰她睡梦的样子。

  “几时了?”

  “回禀夫人,现在已过了辰时一刻。”侍婢答道。

  “你方才叫我什么。夫人?”妲己以为是自己听错,追问道。

  “是的夫人。”侍婢恭敬的再次回道。

  “我和将军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妲己想解释解释这称谓后的细节,一众侍婢纷纷跪在床榻前。“你们这是?”

  “书房的堂屋乃府中的禁地,夫人来此三天,将军就把这里的暗卫统统撤走,连正常看门的侍卫也调去巡逻后花园。您是睡在这间堂屋里的第一个女人,更是将军身边的第一人。”侍婢解说着,拜服着。

  “为我更衣,我要去见将军。”妲己下地,四个侍婢手脚麻利的服侍着,没几下子,就把她打扮的和先前相较,简直判若两人。碧绿的翠烟衫,散花串饰翠玉百褶裙,身披薄纱,肩若削成,腰若约束,肌若初雪,气若幽兰。一纸红印,娇媚艳丽。

  抚着脸庞,妲己简直不敢相信镜子中的自己竟是这般的娇媚。从前的妆扮,不过是脂粉的掩盖。如今的妆扮,却是如此真视。

  “夫人的妆扮,都可以和宫里的妃子相媲美了。”侍婢喜道。

  “谢谢你。”

  “时辰不早了,将军要率军出城迎接王爷大驾。奴婢们也想溜出去看看热闹,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带我们去。”侍婢依仗方才的化妆颇得妲己的好感,不安分的提出请求。

  “你叫什么?”

  “我叫兰陵,她是洛蝶。”

  “还有两个呢?”妲己张望门口。

  “她俩是普通的侍婢,在府上属于没名没姓的丫鬟。”兰陵指着那些身份卑微的下等侍婢说道。

  “夫人叫你们俩过来,还不快快跪下。”洛蝶放下手里的梳子,措词严厉的说道。

  侍婢跪在妲己面前,双手颤抖的伏地。

  “从今天起,我赐你们宇文姓氏。你俩也要有个像样的名字,你叫紫苑、你呢……就叫紫霞。一块跟着来吧。”妲己为无名的侍婢赐名,侍婢们跪伏感谢。“在谢下去,我们可是要错过好戏的。起来,一起吧。”

  妲己带着四名侍婢小跑出书房,沿途的梅花内卫纷纷恭敬的向她致敬。四名丫头也跟着有面子,舒了口气,感觉自己活得开始像个人。

  穿过檐廊,苏寒率领文武大臣向前院走去,还在水榭这边的妲己怕来不及赶上,轻功踏水,越过众人的步伐,挡在他面前。

  轻盈的步伐,猝不及防的一袭披肩轻纱,纠缠在苏寒颈项,拉近视线。四名侍婢跑步追了上来。

  “去哪儿,带上我如何?你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妲己见他神情异常,一时不舒,当众质问苏寒,群臣停下脚步,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我今天有事要做,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个交代。”苏寒想解开缠绕在脖子上的轻纱,妲己纠缠着不予宽解。“你想怎样?”

  “只是想你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等我回来。”

  “妲己姑娘 莫要耽搁将军的大事,将军此去不是去玩,而是挥军作战……”花蛮上前解释,苏寒犀利的眼神要他咽下后半句话。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妲己看着不语的苏寒,虽相处时日很短,但彼此心意相通,有些时候不需要刻意回答就能领会。“你们留在家里,我随将军出征。”

  苏寒扯烂脖子上的轻纱,握住妲己的手说:“这是战争,不比单打独斗。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更明白你对我宇文阀的重要性。”

  “你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讨回来的。”妲己挣开苏寒的手,带着四个侍婢向后园走去。

  苏寒一抹微笑,摆手要文武大臣先走,花蛮不解。他追上去拉住妲己,不给她丝毫的犹豫,强吻了她的唇瓣。她惊的瞪大眼睛,四名侍婢皆惊呆的站在她身后,立即低下头。花蛮跑了一半,立即用手捂住眼睛。

  “等我回来。”

  “好。”妲己怔住,温和的回道。

  苏寒拍了一把捂着眼睛的花蛮,大步追赶前行的文武大臣。兰陵和洛蝶围在妲己身后,偷偷观察她泛着红晕的脸,紫苑和紫霞不敢向兰陵、洛蝶那样“放肆”,站在原地偷偷瞄着。

  “你们干嘛,还不快去准备早膳。”妲己羞涩的抿着唇,假装逞凶的呼喝她们。

  北门城外,秦风驾马在山坡上等待城中的飞鸽,东莱王司马蕤和那青楼女子睡在车驾上,根本不知道车外的大城便是南云郡城的北门。都快日上三竿,仍无醒来之意。

  苏寒率领虎贲亲骑快马加鞭,往复的飞鸽落在黑衣箭队守卫的辖地。秦风展开飞鸽传书:“吾弟见字如面,兄率虎贲亲骑前往居就城打点一切,另有札木合、战云和展崇的三支军队集结在胡子口,速去与之汇合。苏寒白。”

  秦风取出随身火种点了传书,灰烬的纸片落于马下,扬起马鞭驰骋黑衣箭队阵前。

  “宇文阀家的好男儿终于要一展雄风,傲世天下。告诉辽西的慕容阀谁最狠!”秦风立马于阵前。

  “我最狠!……我最狠!……”黑衣箭队异口同声,喊声震醒马车上的司马蕤,那么青楼女子撩起车帘,向外张望。雄伟的大城下沙尘滚滚,数不清的马蹄铮铮,看不清的列队士兵。

  “今天就是我们为宇文阀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兄弟们,天黑之前我们务必把王爷的车驾安全的送到居就城于大将军汇合。要不惜一切代价,听清楚了没!”秦风拔剑高举阵前。

  “大风!大风!大风!……”黑衣箭队用惯用的口号回应秦风,拔刀立在身前。

  车驾上的司马蕤酒后醉意未醒,抚着头,瞄了一眼车外的情形。吓得脸色剧变,原本脸上带有三分醉意,顿时清醒的瞪大眼睛,旁边抚住胸口的青楼女子心扑通扑通的跳,好似要蹦出心房的感觉。两人相互拥抱,彼此抚慰。

  雨停,雾散。

  一匹快骑,沿着通往辽西城慕容阀设下的哨卡快马加鞭,急求以最短的时间把远在三百里外的紧急军情送达。

  阴云遮日。

  慕容廆携妹慕容明月在府邸里转悠,无痕公子在院外发呆,销声匿迹多日的柳生雾隐悄声走至。

  “慕容家要有大事发生。”柳生雾隐沉声说道。

  无痕公子习惯了他来无影去无踪的个性,对他的声音一听便知真伪,可这个声音有些瑕疵,并非柳生雾隐本人。心中疑窦,顿时要他想起几年前在东瀛遇到的中土易容高手甄伟。

  “阁下并非爱士柳生雾隐,敢问阁下可是中土的易容高手甄伟?”无痕公子不忙的道出心里的疑窦,甄伟没有否认,当着他的面撕下伪装。

  “柳生雾隐现在被宇文阀的江湖鹰爪捉去,若是想营救他们,可否向慕容阀借兵五千到东郊围剿。”甄伟对无痕公子进行了一番察颜观色,时而浮现苏寒对他说起的无痕为人。

  “我去试试看,你在此等我。”无痕公子收起折扇,硬着头皮走进院内。

  慕容明月正和慕容廆言谈着花草的年份,无痕公子一缕草根,故意折断。

  “你在干嘛!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弄了一上午的成果。”慕容明月不悦的语气责备无痕。

  “对不起。”

  慕容廆察他脸色不是很好,觉得他有话想说,可能是碍于陌生的缘故才不肯吐露。

  “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在这待会儿。”慕容廆向花房那边走去。

  “什么事让你那么心不在焉?”

  “柳生雾隐被宇文阀捉了,我想你哥哥出兵帮我。”无痕留意着身边走过的仆人,小声的对慕容明月启齿。

  “你等我搬救兵去。”慕容明月懂得柳生雾隐对无痕的重要性,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无痕感激的看着她走向花房,却看不到她的心也走进了花房。慕容廆和她的兄妹情谊只能到此为止,另类的情愫才刚刚开始。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