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除了巡逻竹筏滑过水面发出的水声,便只有这铮琮琴声。

  秦风送走了乡公士绅,玉尘嫣不想被他礼送出营,便带着自己那班兄弟自行离开。妲己不喜欢苏寒借酒浇愁的样子,夺下酒杯,打碎酒坛。

  “你干什么!”秦风站在台下喝声道。

  大队侍卫冲了进来。

  “统统给我退下,她没有伤害我。”

  “你这刺客,还不快快走下来受绑。”秦风仗剑呼喝道。

  “统统给我滚出去!”苏寒推掉案几上酒壶,大声命令道。

  秦风不敢忤逆苏寒的命令,收起宝剑率兵守在帅帐外。看着他,妲己心里暗暗恻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慰藉他的怒火,觉得在他身边,她什么都做不好,想要去抚平那段令他发狂的回忆,可无从着手。

  “我扶你回帐中休息吧。来……”妲己拉住苏寒的手臂想要起身,可他稳如泰山般的不肯挪动地方,还牵累她一同卧倒在地板上。

  “今晚的星星好美啊。”

  妲己忙着坐起身子,顾不上留恋星宿的美,吃力的扶着他:“起来,我扶你回营帐休息。”

  “玲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苏寒眼角有泪划过,妲己不解的看着他。

  “我不是玲儿,我是妲己。”妲己挣开苏寒的手,起身离开。

  苏寒躺在地板上动也不动,他一脸迷惘之色,仿佛已迷失在琴声中。琴声很动听,可意境太过苍凉。

  帅帐外,秦风站在侍卫的身旁谈天,妲己停下脚步,向他行礼。“秦将军,估计大将军今晚会很晚睡。烦劳你费心了。”

  “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玲儿?是他的心上人吗?”

  秦风一怔,玲儿这个名字早在十一年前就葬身在一场大火中,突然再听,心里着实泛着嘀咕。

  “这是冷家的绝密,你怎么会知道!”秦风质问道。

  “是他刚才和我说的。至于他们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再问,必经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照顾好大将军。”妲己苦涩言语,任谁都听得出她在吃醋。可那是冷家绝密,苏寒不说的事情,别人说出口始终不好。秦风两难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回到战舰上,在看帅帐内喝的醉醺醺的苏寒。

  “来人,扶大将军回帐内休息。”

  战舰指挥台上守卫森严,妲己一路思量着苏寒方才口中的那个名字,岸上帅营内一曲终尽,回身看去,估计秦风已经安顿好他休息了。抚着褶裙,小心趟过渡头前的水湾。登上船板,甲板上的黑衣箭队纷纷向她行礼。

  走到船头,俯视船下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风烟景同,举目江河迢迢,故土不堪回首,何故今人情凋。”

  船下忽起一阵急激的水声。寻声望去,浓雾陡开,一叶小舟向大船疾冲了过来。一盏风灯高挂在舟首的一根竹竿上,舟上笔直的立着两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年纪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舟无摇橹,他们竟以内力摧舟而行,目光与妲己接触,脚下小舟便停止前进,轻功跃上大船。

  黑衣箭队见生人靠近,便集结在甲板上弓弩相持。两名男子不慌不忙的亮出腰牌,一人手持“越”字令上前搭话。

  “我乃东海王府上的剑客,有要事求见冷藩家主苏寒大将军。这是文书和腰牌。”黑衣箭队上前一人接下来使敖展的腰牌查验。

  “启禀大人……”那名查看的士兵附耳一名中军,叽里呱啦的说着东瀛话。

  妲己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士兵,不解汉人的军队里怎么会有东瀛人在。心里暗自打着嘀咕,再看那两个服饰也不像中土将军打扮的人,更是浑身透着邪气。素闻中原王朝臣服了各方势力之后,就分封了天下于诸王,难道诸王不思皇恩,暗地里于各方奸佞勾结。

  这个疑问大大的震撼了她对苏寒最初的印象。

  酒宴过后,玉尘嫣带着自己所剩为数不多的兄弟回到山寨,看着原本兴隆的老巢,如今冷冷清清的还砖瓦不全。一副败落的样子,让人看着心寒。

  玉尘嫣示意左右各自休息,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久久的回忆从前的过往。轻舒了口气,坐在塔楼上仰望星空,可寥寥无几的星宿,看着让人倍感凄凉。

  “大将军,你究竟是何许人?杀了我的人,动了我的心。”玉尘嫣垂下视线,凝望岸边联排战舰,灯火通明,侍卫戒备森严的坚守岗位。“要是我早一点遇到你,就不会有她的出现了。”

  “大当家,你上那么高做什么。”出门解手的小兄弟见玉尘嫣在塔楼上发呆,仰着头大喊道。

  “我没事,我在看海边。”玉尘嫣收回视线,笑着对塔楼下的兄弟说道。

  两名来自东海王府邸的高手等在甲板上,黑衣箭队的人只把腰牌还给了他们,依旧剑拔弩张的没有一人前去帅帐报信。完全不把他们的来到当成一回事,就连文书的内容是什么,他们也漠不关心。

  “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不怕藩主责怪你们的怠慢贵宾之罪吗。”敖展自恃东海王府的人,毫无规矩的呼喝苏寒的黑衣箭队。

  “区区东海王跟前的两条狗,还敢大言不惭的自称贵宾,简直是自不量力。”苏寒明明醉酒醉倒在地板上,何故此刻精神奕奕的驾乘浮云,轻功出现在战舰的指挥台上。

  妲己抬头看他。

  “卑职见过藩主大人,这是王爷的亲笔文书想你过目。”敖展把文书用内力呈上指挥台。

  “不必了。”苏寒出掌震碎那份文书,片片碎纸,随风摆动,落下甲板。

  “既然藩主这么不领情,那明日家主就会派遣大军攻上小岛,到时要你跪在王爷面前摇尾乞怜。”敖展出言不逊,想以此震慑苏寒,要他就范,答应先前在东海王府酒宴上的盟约。

  “两个无名小辈,竟敢在我大哥面前口出狂言。看剑!”秦风拔剑跃过黑衣箭队和两名来使打在一起。

  “你竟敢对我们无礼,不怕王爷日后追究你们的过失吗。”敖展和一道来此的东甲接着秦风来势的招式,一边对指挥台上的苏寒喊道。

  东甲衣怀里掉出一块甲骨在甲板上,苏寒眼毒,一眼就认出那块甲骨和当年冷府被灭之时,他母亲给他看过的那块类同。跳下指挥台,双掌击倒东海王府的两名来使,搪臂挡住秦风的攻击。

  弯下身子,拾起那块甲骨,抚着上面的文字,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藩主一直在寻找冷妃娘娘当年留下的甲骨密文,王爷真是算无遗策,你就是冷妃娘娘当年和外人私通生下的私生子。”敖展扶住东甲站起身子。

  苏寒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私生子,更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及冷妃的事情。显然敖展和东甲犯了忌讳。秦风身为冷府绝密的知情人之一,岂能再容他们泄露于外人得知,取出飞镖瞄向二人。

  一众黑衣箭队张开弓弩,放箭射杀二人。敖展、东甲二人识水性,见弓箭射来,没考虑太多,就跳下战舰,弃小舟而逃。

  妲己知道此二人回去定将今天的事情如实禀报给东海王得知,不顾苏寒是否同意,便纵身跳下大船登上小舟,使出刺客惯用的潜水刺杀,首斩东甲。受了重伤的敖展还未等抢登小舟,便被她出其不意的隔空气剑刺穿胸膛,暴死在小舟上。

  苏寒收起那块甲骨,看着跳上小舟的妲己,心里忐忑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快点放下绳索,把妲己姑娘 救上来。”秦风立即叫人去放绳索。

  满身浸水的妲己吃力的把东甲的尸首拖上小舟,大船上的士兵放下绳索,登陆小舟,帮忙她拖人。

  登上大船,苏寒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船舱里去。跟从他多年的婢女知道准备些什么送去,立即动身准备。

  一入船舱,苏寒便用毛巾擦拭着她的额头和散开的头发。婢女拿来干净衣服放在屏风上,他不便留下,把手里的毛巾搭在浴桶上,屏退婢女到门口等候。

  妲己再次倍感受宠若惊,抚着淌水的头发,拿起梳子每梳一次都会觉得幸福离她很近。可转眼一想,幸福又离她很远。玲儿这个名字要她心里添堵,她不知道该不该对他有情,可是每次见他有危险的时候,心里都会暗暗提醒自己,要出手帮他,一定要帮他。

  放下梳子,转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门。

  “大将军呢?”妲己出门不见苏寒在,张望了一眼左右,冲方才送来衣服的婢女问道。

  “回禀妲己姑娘 ,大将军和大统领有要事回岸上的帅帐商谈,要您今夜在船上歇息一夜,明早在上岸去帅帐共进早膳。”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

  “稍后我会去厨房端来姜汤给您驱寒,这是大将军特意吩咐的,所以妲己姑娘 先不要睡啊。”婢女为难的请求道。

  “我现在还不困,一会儿你送来好了。”妲己浅笑道。

  “是,妲己姑娘 。”婢女应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