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舞慢慢吐出一口气,走到林德运身边:“......失忆?”
林德运点点头:“是啊,据说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钟舞沉默不语,瞥了林德运一眼,听他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让他的性格变得比较敏感呢?”
钟舞大脑嗡嗡作响,呆若木鸡,林德运继续说道:“一般人收到饼干,虽然是陌生人做的,但毕竟是小孩子送的礼物,大概都会选择相信吧,但是我想如果我有一段那样可怕的经历,我也会害怕再遇到什么危险,嗯,我想我也会把它扔掉的。”
钟舞默然,瞪大眼睛,这太令她意外了。
“不过,扔掉卡片也太过份了。”林德运见钟舞没说话,小心翼翼地补充道。钟舞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仿佛大脑瞬间停止了思考,沉默片刻后,她才勉强再次开口:“林组长,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组长,我到处找你,该去开会了。”当钟舞想要进一步询问车祸详情时,一组的同事在走廊尽头喊道。
“啊,对,我差点忘了!”林德运向同事招招手,赶紧离开了。谈话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了,钟舞捂着胸口,真害怕心会跳出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有可能是不记得自己了?钟舞抬手捂住了嘴巴,他真的忘记自己了?
即使钟舞很信任林德运,她还是无法相信,她想找林德运谈谈,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午餐时间结束,钟舞不得不放下沉重的思绪,专注于下午的工作,新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已经启动,首先进行针对老客户的新产品推广会议,本来以为只有二组的人来开会,结果二组的人落座后,门又开了,一组成员进入会议室,蔡姗姗也参与其中,她看了钟舞一眼后,热情地向坐在钟舞旁边的林德运打招呼:“林组长,你穿一身黑还真帅,既时髦又性感。”
“是吗?我刚穿着这身去吃了汉堡。”林德运坐直了,认真地看着蔡姗姗。
“你们去华莱士了?二组一起穿着黑衣服坐在华莱士里,想想也很酷哦。”蔡姗姗看着二组的同事们说道,似乎钟舞不是二组的人一样。钟舞在心里叹了口气,林德运贴心地介绍道: “大家都知道我们组来了新人吧?这是钟舞,我们组的文案。”
当林德运再次向客户经理和一组成员介绍钟舞时,蔡姗姗表现得就像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钟舞一样,热情地笑着说:“你好,我也是一名文案。”
“你好,请多关照。”蔡姗姗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她们是认识的,钟舞也乐意配合。过了一会儿,客户经理针对从客户那里收到的信息进行了简单的介绍:“目标人群是刚刚进入社会的上班族,概念是‘我把啤酒留在家里,下班后一个人喝’,只投放晚上十点以后的电视广告,没有户外广告,客户要求严格,这个项目比较大,所以一组也参加,目标是在五月最后一周出方案。”
钟舞很喜欢这个项目的定位,这也是她第一次做酒品广告,所以她很兴奋。
“现在,我想进行一次头脑风暴。”客户经理建议道。  林德运第一个发表意见:“既然是我一个人在家喝酒,那么从一个单身汉的角度讲故事怎么样?从一个独居者的视角旁观幸福的夫妻生活。”
钟舞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自己的灵感。
“看来二组很有优势,每个人都是单身。”一组组长安泰清开了个玩笑。宋聪健问道:“你觉得我会是单身吗?”
“聪健有女朋友了?”
宋聪健叹了口气:“没有。”
大家爆笑起来,原本有点紧张的钟舞,因为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友好的工作气氛中,也一起笑了起来。宋聪健转头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是错觉吗?钟舞回答后,似乎能听到蔡姗姗的轻笑声。
“咦,钟舞,你在写什么?我可以读吗?”宋聪健拿起钟舞的笔记本,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你应该下雪天看雪,为什么下雪天看他?”宋聪健小声地读出钟舞随手的小记,笑声和惊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好棒!”沉默寡言的诸修筠惊呼着高举起大拇指。
“这可以作为独白啊。”旁边一组的男同事也轻轻鼓掌。惊叹声中,蔡姗姗笑着对钟舞说道:“这种绝望很真实啊,应该是单身很久了吧?”
钟舞在桌子底下握紧拳头,她很生气,但这是真的,所以她又不能生气。
“是的。”钟舞耸了耸肩,答道。
“我不太擅长写这种风格的文,已经很久没单身了。”
钟舞在心里冷哼一声,但是,在公开场合,她还是得抱以微笑。客户经理接着说道:“我认为你可以将你刚才的想法再扩展一下会很好,下一次会议将于下周二举行。”
“好的。”会议结束,众人起立,蔡姗姗慢慢地清理座位,向钟舞打招呼:“我先走了。”
钟舞抬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好的,我也该走了。”
蔡姗姗整理得极慢,仿佛是故意让钟舞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设计华丽,林德运看着蔡姗姗,笑着问道:“姗姗什么时候结婚啊?”
蔡姗姗就好像正在等人问这个问题,眼睛都亮了。
“阿姨希望今年办,但是你也知道,他太忙了,我还不知道。”蔡姗姗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把头发别到耳后。钟舞被迫听着谈话,但她不是很感兴趣,她关心的只是郑屿森的失忆,会议室收拾好后,她叫住了林德运。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林德运歪歪头,问道。
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个好时机。
钟舞终于开口问道:“你刚才提到郑总出过车祸。”
林德运想了想:“是啊,怎么了?”
钟舞皱眉看他:“你知道车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林德运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等一下。”
林德运打开网站,搜索了半天,将手机递给了钟舞:“这是当时的新闻。”
钟舞沉默着接过手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一月三日下午一点左右,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在塔东市某小区的停车场被一辆肇事逃逸的车辆撞倒,晚上七点左右,嫌疑人被警方抓获,受害人被确认情况危急。”钟舞的手都在颤抖,七年前的十一月三日,她记得那一天,那天郑屿森答应三点来接她,但他一直没有出现,那天钟舞尝试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怎么了?”
钟舞苦笑着回答林德运:“......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
钟舞把手机还给林德运后转身离开,头晕目眩地走在通往座位的过道上,感觉天旋地转,无法静下心来,她换了个方向,大步朝郑屿森的办公室走去。钟舞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着来到了经理办公室的前面。
“你要干什么?”钟舞的手刚碰到办公室的门,坐在门口的秘书雷涵涵问道。
钟舞抬手指指办公室:“郑总在里面吗?”
雷涵涵想了想,稍隔片刻,转脸看向钟舞:“他可能在休息室。”
“好的,谢谢。”说完,钟舞再次转身,朝休息室的方向跑去。九楼的休息室很宽敞,里面有许多书籍、按摩椅,甚至还有点心。刚送走客户的郑屿森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进入休息室的女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变得紧张起来,又是钟舞......郑屿森盯着钟舞,钟舞也发现了郑屿森,停了下来。因为刚刚跑得太急,钟舞开始不住地喘气,每一次的呼吸,她的肩膀都在颤抖。郑屿森看见她眼里含着泪水,仿佛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他以为钟舞在看着另一个人,但转头发现身后没有人,整个休息室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钟舞咬着嘴唇,怕自己会哭出声,应该先说什么呢?自己就这样跑来找他,但站在他面前时,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要不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忘记自己了?是不是不知道他们有一个孩子了?钟舞心跳得加快,她努力压抑着情绪,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啊。”郑屿森轻松地回答,“钟舞,刚入职的文案。”
这是一个真实又荒谬的回答。
钟舞苦笑:“......除此之外呢?”
“我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郑屿森一无所知,转而问道,“与其说这些,还不如谈谈上午发生的事情。”
钟舞不得不接受了一个悲惨的现实,对郑屿森来说,几小时前的冲突比几年前更重要,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钟舞不得不再次用手捂住胸口,因为她觉得心都要碎了:“你怎么能忘记我!你对我而言是什么人,我对你而言又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忘记?”钟舞想掐着郑屿森的脖子大吵一场,想用拳头打他的胸口,还想抱着他痛哭。然而,郑屿森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因为他完全忘记了钟舞。钟舞被吓坏了,自从生命中缺少了他,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钟舞就像失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她在黑暗中徘徊,生下了一个孩子。
“你的孩子出生了......孩子现在七岁了,她很漂亮,也很活泼,你错过的时间不断增加,我们的孩子正在长大......”  钟舞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让泪水掉落到地上。
“亲爱的,你在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是蔡姗姗,她甚至没有考虑郑屿森是不是独处,边走边说,“哎,虽然和你在同一家公司,都看不到你的人。”
那充满哀怨的语气,仿佛用刀刺穿了钟舞的心,她很快擦干了眼泪。
“......亲爱的?”蔡姗姗走近,歪着头再次向郑屿森打了个招呼。然后,发现休息室里不是只有郑屿森一个人,她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蔡姗姗左手揽住了郑屿森的胳膊:“亲爱的,我给你介绍一下,钟舞,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向郑屿森介绍完之后,蔡姗姗又转头问钟舞:“钟舞,怎么了?”
揽着郑屿森手臂的左手上的戒指亮得刺痛了钟舞的眼睛......她孩子的父亲有个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