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的记忆开始泛滥,从看到娟秀的“宋迟”二字开始。
写这些信的都是一个人——贾子文。
一个从宋迟的世界里消失的人,一个曾被宋迟害的残疾的人,一个对宋迟痴心不改的人,一个把感情压抑在心里的人。这个人,居然会是贾子文!
宋迟看着那些信件,不敢回忆原来的事情。他是把贾子文害残疾的罪魁祸首,他没有脸面去见贾子文。
贾子文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这是大家都承认的。
寄给他的信里,有一张她的照片,侧身在莲花池边微笑着,坐在轮椅上。看她笑得很随意,但宋迟如何不知道,他留给她的伤痛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
宋迟推开母亲的房门。
“孩子,你睡不着吧……”宋迟的母亲听到宋迟开门的声音,打开床头的小灯问道。
“嗯……”宋迟在黑夜里,在母亲的身旁,像回到了小时候。只要偎依在母亲的身边,就不会感到害怕,就会有大把大把的安全感。
“妈妈,是我害了她……”宋迟几乎要哭出声来。这么多年,宋迟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孩子,见义勇为,有功德心,服从管教。原来,不过是想忘记他曾做过的这件错事。
人在生活的过程中,难免会走错路,但知错能改也是一个不错的品德。宋迟就是因为贾子文的事情,在以后的社会过程中处处小心谨慎。
贾子文从那摔下山崖就转学了,宋迟很想知道她的近况,但由于年龄尚小,承受能力差。也就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而今,还是找来了。
宋迟很后悔,但这个时候,后悔难过自责都于事无补。
“妈妈,她是不是想让我们陪她钱?”宋迟抬起头问道。
宋迟的母亲,捧着他的脸,认真地回答:“人家有的是大把的钱,才不在乎那点小钱。更何况,这危险期都过去多少年了。”
“那她怎么会给我写这么多信?”
“她在信里都跟你说什么了?”宋迟的母亲问道。
“没写什么特别的,就写她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什么都有,写得很详细,但是我没有心情仔细看。”宋迟想着信的内容,从吃饭到读书,从医院到学校,跨度很广。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睡觉了,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和妈妈谈。”宋迟的母亲看看表,推着宋迟的肩膀劝道。
宋迟倒也听话,起身给母亲道了声“晚安”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宋迟脑中在想着父母让他出国的事情,还有半路上冒出来的贾子文和那些信。怎么也不能把这些事情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将它们联系到一起。
等宋迟反应过来,还没有告诉林小檬他已经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宋迟知道林小檬睡得死,晚上也没有开机的习惯就没有给她发一条短信。而他,怎么就不知道,一个女人,甘愿为她所喜欢的人开机,即使她夜里睡得很深很沉。
快天亮的时候,宋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宋迟母亲把他喊醒,给他端来一碗米粥。
宋迟边吃粥边问:“妈妈,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还记得贾子文吧,我记得她是跟你同龄的。她现在得了重病。”宋迟的母亲看着宋迟,把他想知道都告诉他。
“重病?什么重病?”宋迟放下碗,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母亲。
“白血病。”宋迟母亲的嘴抿了一抿,说道。
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宋迟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身上,而且,她还小啊!
“这么严重!那她就只好等待匹配的骨髓啦。”宋迟担忧地说道,他向来只听说过中华骨髓库,却觉得这茫茫人海,找到匹配的骨髓应该比登天还难。
“是啊,但是你知道吗?贾子文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宋迟母亲的话,将事情所覆盖的面纱慢慢揭开,露出事情原本的面貌。
“哦。”宋迟知道,贾子文从那之后就落下了残疾,一条腿已经安上了假肢。但之所以没有让宋迟赔偿,是因为贾子文把整个事情都承担了下来,清楚地跟父母和老师说明跟宋迟没有干系。谁愿意和一个残疾的女孩儿谈恋爱呢,这倒不是因为宋迟看问题片面——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一天,她妈妈找到我,说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说我?说我什么事情?”宋迟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能想到的和贾子文的交集已经被她否定了。宋迟想不通,除此之外他和贾子文还有什么关系。
“她妈妈说,贾子文的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我?”宋迟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贾子文的心怎么可能在他的身上呢,说谎话也不用打草稿?恐怕现在,贾子文恨他都来不及呢!
“贾子文母亲说,她也是无意中看到贾子文的日记本才知道的。她说,子文那么小的年纪原本就不该承受那么多的事情。”苏净母亲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打扮优雅的女人在她面前落泪的样子。贾子文的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当年生下贾子文后事业蒸蒸日上,自然对贾子文的关心就渐渐少了。回想起小小的贾子文躺在医院的那一幕,这个女强人的泪水还是没有忍住。
“哦。”宋迟听母亲把这些告诉他,他正在调整自己的接受能力,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而他心里分明清楚,这些所谓的不知道一定会让他在今后的生活中难过,压抑。
“那她的母亲来找你不单单是说这件事情的吧?”
“她说贾子文余下的时间不多了,想让你陪陪她。”
“这简直就是胡闹!”宋迟很激动。
“胡闹?宋迟你也想想,贾子文的腿是怎么回事?”宋迟的母亲很少生气,听她这口气,宋迟只得把头低下,是啊,都怪自己!
“宋迟,你要学会承担责任。而且你知道,你爸爸现在的公司也不景气了。”宋迟的母亲把这两件事一块儿说的时候,细细看着宋迟的反应。
宋迟明白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交换,宋迟怎么能不明白?
“那您的意思是,只要我陪着贾子文,那我爸爸的公司就会变得好了?”宋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凄惶地笑笑。怪不得他们这么着急着把他找回来。
“贾子文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爸爸也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的。”宋迟的母亲说道,但很艰难。这样的话,听着就是很明显的交换。她不想让宋迟觉得是父母利用了他。
“当然,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到国外读书。”
“您刚才话说,公司不景气了呢。”宋迟抬头,看着这个女人。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忽然觉得,妈妈已经成了一个让他感觉很陌生的女人。
“是这样的。但是如果你去国外读书的话,我和你爸爸也会想尽办法。”宋迟的母亲承诺。
“我就搞不明白,在中国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要削尖了脑袋往国外跑呢?怎么国外的大学就比国内的香了?”宋迟几乎咆哮道。
“宋迟,你听妈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在也大了,我就是把这些事情说给你听,你自己做决定。”说完,宋迟的妈妈推门而出。转身时,看一眼宋迟,轻轻关上了房门。
宋迟前思后想,总觉得这件事情很滑稽。
是,他是欠贾子文的。欠贾子文一条腿。
但是细细想来,他似乎欠贾子文的东西远不止这些。还有一个完整而美好的读书生涯,一份幸福且浪漫的爱情以及在如花似玉般的年龄众人对她的羡慕。
拨通林小檬的电话,宋迟掩饰着自己的疲惫:“林小檬。”
“你到家了吧?”宋迟料想到的林小檬的问题直接问过来,这就是他所了解的林小檬。
“嗯,昨天到家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宋迟回答着,但他不想让林小檬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那你就安心处理家中的事情吧。”林小檬手里握着电话,心想,或许这次,宋迟就像苏净一样离开她的世界了。
所以,这告别也显得很仓促。
“嗯。”宋迟挂断了电话。
林小檬和贾子文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在他的记忆里,贾子文的长相已经被时光模糊了。
宋迟是喜欢林小檬的,否则也不会费劲心机接近他。虽然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感情这件事情,还是当事人比旁人清楚。
现在考虑的主要是问题是,贾子文这边怎么办?
下午宋迟的父母都出去了,他在家也觉得烦躁不安,便出门来到小区最近的一个小公园。
公园里有几处比较凉快的地方,长凳绿草,看了都让人心情愉悦。宋迟靠在长椅上,望着满眼的郁郁葱葱,思考着给问题找一个比较合理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