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罢阁中。
清晨客人比较少,也是蛮蛮和千涌便忙里偷闲,双双闲在后堂的小花房里聊天。
“千涌,你说当初到底算是你向我表白,还是千里姐姐向我表白啊?”蛮蛮一边摆弄着花房里的花草一边问着。
千涌“哼哼”了半天,也没回答出个所以然。蛮蛮手中没闲着,眼睛却抽出空来瞪他一眼,有颇为不快的问:“那你说说你喜欢我哪里?”
千涌又是一阵支支吾吾,发出的声音极其像吃撑了的阿碳,脸也憋的和阿碳一样红。
蛮蛮不再摆弄花草,转过身来叉着腰,严肃地问道:“那你倒是说清楚你到底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千涌有些为难的看着蛮蛮,深吸一口气,又渐渐松懈下来,轻轻将蛮蛮拉到自己身边座下,认真的说:“呃,我没喜欢过别人,可我知道我喜欢你,跟喜欢别人的喜欢都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你就下了决心,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花几百年几千年追求你,直到你同意为止。不过幸好,咱们没有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每一个女子都抵挡不住真心实意的甜言蜜语,包括活了几千年的女仙。蛮蛮眼中已经泛起了点点泪花,嘴上却还不饶人的说:“尽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高兴。”
千涌有些着急,着实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可蛮蛮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温柔柔的瞧了千涌一眼,探过身子吻了吻千涌的脸颊,然后再千涌耳边细语:“其实在我做小二的时候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佛界,霓枷湾。
千里和沮吴到霓枷湾时,已是申时初刻,本就是佛界清净地,此时更是方圆几里不见人影。
千里活了三千多年都没有见到过海,这次初次见到海水,自是十分的兴奋,几乎忘记了沮吴的存在,脱下鞋袜便欲冲进海中。
沮吴站在岸边看着千里,故作威胁的说:“这里是佛界,你如此大胆放肆,怕是人家会捉了你去做姑子,再不让你回仙界了!”
温温暖暖的海水已经没过了千里的膝盖,她本就兴奋得不行,现下更是才不会相信沮吴的鬼话,大声回嘴:“我回不去,你一样回不去,大不了我做姑子你当和尚,时不时偷溜来这里玩玩,岂不更好!?”
沮吴几个大步也冲进海里,一把拉住千里的手,千里笑着尖叫,两人满脸满身全是水珠,沮吴就这么拉着她缓缓向着大海深处走去。
“沮吴,你真好看。”千里痴痴望着沮吴,也不看前方,就由着他拉着自己。
沮吴不禁苦笑:难道这些话,不应当是男子说女子的吗?
沮吴也不瞧她,用另一只手在胸前做了个佛门祝祷时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慎勿视女色。”
千里大笑:“你是怕我调戏了你吗?但是忘了半句啊,是‘亦莫共言语’,小和尚,你犯戒了,必要逐出师门去啦!去找姑娘吧!去生娃儿吧!”
能理所应当、面色如常的说出这番话来,恐怕整个仙界也就只有千里一人了,沮吴忽然想要吓吓千里,于是攥紧了千里的手,朝着前方快速冲过去。因是在水中,沮吴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可他毕竟是个道行较高的仙人,千里在身后逐渐跟不住,却也不出声,只是死死咬住下唇,脸色苍白的松开了沮吴的手,昏了过去,沮吴大惊,连忙停下脚步,好在霓枷湾水浅,走了半晌,水才刚刚过腰,沮吴拖着千里让她轻浮在水面上。
沮吴无比后悔,是不是玩笑开得太过了,紧张的开口叫道:“千里?千里你怎么了?”
千里却忽然张开双眼,笑得无比灿烂,根本不像什么软弱无力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想吓我,但是我偏偏不怕,而且我还要吓你,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
沮吴似担心似无奈的瞧着千里,最后投降道:“好吧,我被你吓到了。”
千里像是做了什么世间最得意的事情一般,瞅着沮吴笑个不停,之后便挣扎着再次站在水中,扁扁嘴道:“我饿了。”
许是这里是佛界,在这里的人都不吃荤腥,霓枷湾中的鱼虾几乎多得不可思议,沮吴生了个火堆,让千里坐在岸边烤火,又做了个防护界用来遮风挡雨,这才放心的下海去捞些小鱼小虾的烤来吃。
千里满脸甜蜜的望着沮吴在海中沉沉浮浮,右手柔柔的摸摸自己左手上的很引子,皱了皱眉头:羽毛没有长回来,身子果然还是弱的不行,要不是刚才机灵,怕是沮吴就发现自己真的是昏倒了。想到这,便把左手用力往衣袖里缩了缩。
但是想到沮吴,千里便感觉自己幸福的不行,不过却又有些害怕,总觉得今天的沮吴和往日不太一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千里赶忙摇摇头把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心却安静不下来了,于是便拿了根木柴,拼命捅那火堆,也不知道这么呆了多久,沮吴才拉着一张脸从海中走出来。
沮吴手中抓了三条红尾鱼,七八只灰壳虾,一脸郁闷的坐在千里对面。不了千里竟然对那堆鱼虾比对自己感兴趣,用事先找好的小木枝一个个把它们串号,喜滋滋的放到火堆上面去烤。
沮吴有些委屈的问:“难道我下海了这么久你都不担心我会出什么事吗?”
千里愣了一下,刚刚自己只顾着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忘了时间,但嘴上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回答:“担心啊,担心的快要饿死了……”
沮吴:“……”
吃完东西,为了不留一丝证据,千里跪在海滩上挖坑,准备把这些虾壳、鱼骨全部安葬了,而沮吴似乎就像自己刚才那样看着火堆发呆,是不是还捅它几下。千里心中不好的预感再度油然而生,赶快安葬了这些“尸骨”,坐到沮吴身边,轻唤他:“沮吴。”
沮吴迅速回过神来说:“怎么了?”
千里强忍心头的疑虑,故作镇定的问道:“沮吴,你怎么会忽然想到逃了课业,带我来这里玩呢?”
沮吴像是忽然被什么惊到一样,身子猛地一抖,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只是想给你留下一个关于我和你的美好回忆。”这话乍一听很是甜蜜,可是却越想越觉得这话仿佛预示着什么,千里还欲再问,沮吴却打断了她:“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千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沮吴,沮吴却仍温和的注视着自己,千里勉强一笑:“好。”
中曲崖山门口。
“你进去吧。”沮吴道。
千里像是鼓起了所有勇气一般,低着头,绞着手指,颤着声道:“你不和我进去见见我阿爹阿娘吗?我觉得他们会喜欢你的。”
沮吴却像是早猜到千里会这般说一样,轻笑了一声道:“回去吧。”
千里有些失望,带着疑虑、紧张和莫名的难过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山门。
沮吴站在山门口,望着中曲崖,面色渐渐恢复平常的冷漠,却又比往常多了些许的忧伤。
五日前,平山朱厌房内。
儿子,我为你订了一桩亲事,是天帝的外孙女,叫佑以。如果能和天帝攀上亲,你今后的地位定不会仅仅是个帝君的……
你能想明白就好,娘都是在为你寻好路……
昨日娘已经为你定下了亲事,不出半月,你们就会成亲了……
沮吴就这么站在中曲崖门前望着,像是要望穿这厚重的山门与层层叠叠的楼宇,亲口对千里说上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