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本来以为方倚可能还赖在床榻上没起,结果没想到刚刚敲了两下门,方倚便来开门了。
方倚开了门,理都不理千里转身走进内室里,笔挺的躺在胡床发愣。
千里有些不知所以,跟着走进内室里,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尾,瞅着他那副失了半条命一样的脸,问道:“怎么了?”
方倚半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千里,长叹一口气,复又躺倒,什么都不说。千里顿时明了,能让方倚失魂落魄的便只有女子,可是他已经半月余没有离开紫微宫,喜欢上谁是不大可能;而千里这些日子都是他用来报复祝余的武器,所以自是不必为一把武器发愁的了;所以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娘。
千里十分可怜的看看方倚,一掌拍在他的腿上,惊得方倚“腾”地坐了起来,千里顺势拽住他的手道:“别人家的男儿都为女子愁断肠,你可倒好,为你老娘愁断肠,你就不能放下你的架子,让你娘好好补偿补偿你,这事就算了了,行吗?”
方倚一边揉着腿,一边寒着脸木木的说道:“不行,如何都不行。一千多年她都想不起我和我爹,如今想起来,早就晚了。你再提她,咱俩就没什么可聊的了。”说完又一头倒了下去。千里暗骂了他几句死脑筋之类的,复说:“钦原刚刚来过了……”
方倚又是猛地坐起来,紧张的说:“他、你,你知道了?”
千里一脸茫然:“什么?知道什么?他就是来看了看我,说近一段日子有事,不能来罢了。有什么事?”
方倚松下一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啊啊,没什么啊,我说有事了吗?”千里不信,追着他问,逼得方倚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准备推门冲出去,不料一推门险些当头撞上站在门前的人。
千里见差点撞了人,立即住了口,仔细一看原是习欧阿姐。
方倚和千里尴尬的行礼:“习欧阿姐好,不知是有何时来找啊?”
习欧惊魂方定,神色微凛,冲着二人嗔道:“怎的如此不小心,冲撞我不打紧,若是冲撞了你们师傅可怎么好,今后可不能这么冒失了。”
千里和方倚喏喏应是。方倚问道:“阿姐找我什么事?”
习欧正色道:“不光是二学君,还有三仙子和大学君都要去。只是我刚刚去找大学君,他没在房中只好先来找二学君了。紫微大帝召三位去紫微大殿一趟。”
千里想起祝余是怎样被钦原弄走的,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还好方倚和习欧都没注意,方倚点了下头习欧就告退了,只剩下千里和方倚二人。方倚瞪了千里一眼,回房去穿鞋子了,之后二人一起去了紫微大殿。
紫微大殿中。
“参见师傅,师傅召弟子们前来有何要事?”方倚难得正正经经的说道。
紫微大帝也是难得的没有说笑,正色道:“祝余呢?”
方倚答道:“弟子不知。”
紫微大帝“哦”了一声,捻须思索一会道:“那就不带他去了,就你们二人跟我去吧。明日在边春山有喜宴,天帝外孙女喜得爱子。邀了我,你们两个陪同。”
方倚瞧瞧侧头查看千里神色,只见千里神色如常,甚至面带微笑,方倚暗自叹息,复又回道:“弟子遵命。只是沮吴帝君成婚尚不足一月怎的就喜得爱子了呢?”
紫微大帝又恢复以往的神态,拧着鼻子道:“哼,还不是天帝的旨意。不过是刚刚怀胎而已就办宴,而且还就此升沮吴帝君为青华大帝,可见天帝老儿对这个外孙女是何等的喜爱啊。我估计等他外孙女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沮吴的品阶就该高过我了!哼!”
听得师傅这样说,方倚和千里都不敢做声,紫微大帝又暗自不平了半晌,才挥挥手叫二人下去。
出了紫微大殿,二人一起驾云回房。千里一直无话,方倚小心的说道:“千里?”
千里很快回答:“怎么?”
方倚松下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千里嗔他一眼,薄怒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我今……不是,我曾经偶然看见钦原的法器是千岩刃,那可是上古神器啊!可是怎的他如今还只是帝君的品阶啊?”
方倚道:“好像是他在三千年前的大难中奋勇杀敌有功,天帝要封赏他做涅虚大帝,可是他不知为何拒绝受封自称有过。但天帝为表赏罚分明,便把上古神器赏赐给了他,算作嘉奖。但是品阶的事情,就不提了。”
千里若有所思:“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说完千里就有些后悔,方倚一定又要嘲笑自己了,却没想到方倚什么都没说,反倒一副很抱歉的样子。千里问道:“你怎么了?”
方倚急说:“那个……”欲言又止,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那个了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好吧,斯斯不见了。”
千里嗓音一下子提了起来:“什么叫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方倚支支吾吾:“就是沮吴成亲那天我知道的,那是千涌说已经不见几天了,现在怕是快有一个月了。之前忘了告诉你,现在才想起来。”
千里气的不知说方倚些什么好,急的在云头上团团转,方倚忙拉住她,生怕她掉下云头去。千里凝着眉头,定定注视着脚下虚空的仿佛空无一物的云朵,轻抬眼帘,愁道:“斯斯……”
边春山,宴会开始前。
佑以独自在内室里梳妆打扮,她轻轻拿起一对脂玉耳坠子,在两耳边比划着,忽从镜中看到身后空荡荡的胡床,想起沮吴已经连续几日说是公务繁忙而宿在书房了,佑以苦笑回想着这些日的事。
边春山的喜事,的的确确是做到了仙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她丈夫的品阶都是一升再升,现在有了孩子,虽说尚未降生就已经大办酒席宴请群仙了,但是如此多的大喜,都无法让佑以真真切切感受到快乐。
原因或许是在沮吴身上,也可能是在自己身上……
其实沮吴待自己是好的,关爱有加,相敬如宾。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总觉得沮吴对她就像是对待一件别人赠予的宝物,一件他并不喜爱的宝物。他细心呵护,但却不会每日赏玩,因为他对她好完全出于责任,并不发自内心。
尤其是在钦原帝君和紫微大帝座下三仙子那日来后,这种疏离感越来越烈。佑以十分想问沮吴,为何那日你会在林子里待到子夜才回来?那二人到底因何而来?
可是佑以不敢。她宁愿保存现在这般客客气气的感情,也不愿沮吴因此而讨厌她。自从那次沮吴带兵平西南之乱后,来向天帝复命时,佑以便对他一见钟情。那日佑以就躲在宽大的屏障后面偷看,从没见过如此的男儿,俊美却不失刚毅,温和却不失勇敢,重伤尚未痊愈的他脸色苍白,看的佑以的心都揪了起来。
从那之后便是朝思暮念、铭心镂骨的爱恋,可是她断断没有想到数日后,这个与她成亲的男儿却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佑以甩甩头不敢再想,放下手中的耳坠子,走出了内室。
边春山宴会上。
虽说千里是堂堂中曲崖三小姐,但是这种群仙聚集的宴会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在平山也见到过一次,但是碍于那次不是被邀参加,而是被迫当众表演,所以不能算一次,这次千里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仔细瞧个够。
紫微大帝像是早看出了千里的心思,刚进了宴席紫微大帝便说道:“你们二人随意去放放风吧,不必老跟着我,自己小心些不要惹祸。去吧。”
一声令下,千里立刻跑开四处乱转,方倚叹口气远远跟上。
这次的宴会十分随意,并不像普通宴会一样众客坐定观看歌舞,而是随意走动随意聊天。千里更是玩得不亦乐乎,满大街的乱走。
方倚追上她,闲闲道:“你不要再找了,他没来的。”
千里登时脸红,一看便是方倚猜中了,但口中还是不肯认:“我找什么,你不要胡说好不好……”
方倚呵呵笑着遮掩:“你没找,我找呢行不行?他不是说了有事嘛,宴会也是不来的。”
千里有些失望的闷闷“嗯”了一声,便跑到餐桌前吃点心了。方倚略带愁态的看了看千里,像是有满腹心事,但这个神情随着一个声音转瞬即逝。
“方倚。”一人叫道。
方倚疑惑的回过身,惊讶道:“赤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