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和方倚一起回紫微宫的途中。
“千里,你真的没事了?”方倚贼眉鼠眼的瞧着千里的脸,道:“不用钦原再陪陪你了?”
千里缓缓侧头,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轻轻一扫方倚:“你再这么多废话我就把你从云头上推下去,你看我敢不敢!”
方倚不敢惹她,又心有不甘:“受了会打击怎的还愈发泼了……”
千里瞪他一眼也没说话。
到了紫微宫千里去拜见师傅,方倚在殿外等着。千里本来很是抱歉刚拜师就离开了这么久,但是没想到师傅见她这么早回来反倒不安,因为方倚告诉师傅说她害了顽症,一病不起,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千里赶忙说是不敢耽误学艺,白白落了个好学的好名声。师傅见状,也没说几句,便将她赶回归雁榭去休息了。
千里从紫微大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狠狠锤了方倚一拳:“你小子趁我落魄,在师傅那编排我得了顽症!你就这么盼我登天啊!”
方倚边躲边解释:“我不是看你那个样子觉得你一时半刻也正常不了,才这么说的,想多给你求几日假啊!哎哟!”
千里不听他这茬打够了才听说,喘着粗气道:“行了,你回去吧,我去归雁榭歇着了。”
“我不走了,我就住在这,我怕你出事。”方倚十分仗义地说:“我已经告诉了师傅,也让仙婢们把子翱居打扫出来了,我就住那。”
千里斜眼瞪着他说:“子翱居?那不就在住我旁边吗?”
方倚得意道:“哎,非也非也。不光是你的隔壁,也是垂杨居和归雁榭的中间。”
“垂杨居?大师兄?他怎么了?”千里好奇道。
方倚一听千里问了这个,登时来了精神,装模作样的感叹:“啊哟哟,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跟钦原走了之后大师兄估计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每日都精神恍惚的。几日前听说你害了顽症,急得是上蹿下跳啊……”
说到这千里不禁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似猴子一般抓耳挠腮的卧在房梁上的景象,心下一阵颤抖。
千里打断道:“不必再说了,只要大师兄跟我明说,我就明着绝了他。”
方倚板着脸道:“那怎么行!我字来了这紫微宫,他就没一天给我好脸色!日日找机会想整我,亏得我聪明过人、才高八斗、潇洒俊逸……”
千里怒喝:“说正事!”方倚回过神来“哦,我说到哪了?反正我看他不顺眼,既然他喜欢你,我就借你的面子耍耍他!”
千里无所谓道:“随你吧。”
第二日傍晚,绿野堂。
千里在房里休息了大半天,心想着自己本没什么病,老这么歇着也是无聊,于是便去了绿野堂准备好好努力努力。
千里到时已经有些迟了,方倚和祝余早就到了。祝余见千里来自是两眼放绿光,方倚看着祝余的样子便知道这次一定能整的到他。
按着主幼次序,最左边是祝余,最右边是千里,中间是方倚。方倚这个位置着实挡了祝余的看心上人的兴致,遂一脸厌恶的冲着在虚空中拨拉拨拉手,压低声音道:“要不你仰过身子去,要不就趴在桌子上不要乱动!”说完又是含情脉脉的向千里的方向飘了一下。
方倚看的一身鸡皮疙瘩,忍着脾气道:“要不我跟您换个位置,您来这看?”
祝余似不相信一般的上下打量方倚:“你,有那么好心?”
方倚故作愁叹:“不瞒您说啊大师兄,刚刚我看小师妹不听扶额,遂多嘴问了句,小师妹说自己十分疲惫,像是大病初愈不宜劳累。可既然进了可是既然进了绿野堂就没有提前回去的道理了,所以我想去门口守着,师傅来了便通风报信,也让小师妹轻松一会。我这边去,您坐到我这里,来。”
祝余深看千里一眼,思索片刻道:“不用你,我去守着,我告诉你别耍花样!”随后站起身来,十分铁汉柔情的说道:“小师妹,你休息休息吧,我去守着。”随后拧着小蛮腰去看门了。
千里鄙夷地看了眼方倚,摇摇头继续看书了。方倚不看千里,冲着祝余的背影在虚空中刺了他两剑,得意的打个哈欠,伏在案上安心的睡了。
于后的几十日里,方倚对祝余采取了积极的报复。
吃饭的时候把专从千里碗里挑些八角、花椒什么的给祝余吃,祝余为了千里能对自己有点好感,全部吃下去……
故意让千里穿少些,然后在祝余耳边扇风,示意祝余脱衣裳给千里。导致祝余在冷风瑟瑟的清晨,迎着师傅诧异的目光,赤裸着上身上课……
武课上,方倚撺到师傅让祝余和千里比试,千里近日来又是极其努力,尽了全力打得祝余连连败退,祝余偏偏还不敢还手,只得告饶……
一连十几日下来,千里修为精进不少,祝余被折磨得脸色发青,方倚自是最为得意的。
一日师傅犯懒,放了弟子一日的假。恰巧那日暖阳和风,千里早早就起来了,从房中扯出昨日刚刚跟习欧阿姐要来的摇椅,躺在靠湖那边的围廊处晒晒日头,惬意得很。其实本是才起床,只是一时贪舒服便又困了。
四处摸了把团扇扣在脸上,似有入梦的迹象,却忽听一人带着些许轻佻的吟道:“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美景已有,不知美人身在何处啊?”
千里闻声坐起,警觉地四处瞧着,思索片刻,忽而莞尔一笑,蹑蹑走进屋中,小心地掀起东窗帘子只露出一条细微缝,抿嘴偷看着外头面朝湖畔负手而立的灰衣男子,不料这一声轻笑竟引起男子的注意,转头向千里的方向瞧了过来,千里登时觉得胸中一片炙热,烧的自己紧张的不行,连忙放下帘子蹲下躲着。
那男子似乎也没了声息,千里越想越羞,干脆站起来卷起帘子,身子高高探出去,应了他的诗。千里满脸潮红,却强撑着质问道:“这么早来做甚!吵了人家的好梦!”
钦原懒懒转过身子,面向千里斜扯着嘴角一笑:“我是想着春日高阳,不能白白浪费了昴日星官的心意,遂来这里找姑娘表一番心意,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千里偷偷抿嘴一笑,随后道:“你等着!”千里从窗口收回身子,站在铜镜前仔仔细细地正了正发髻,一把抓起琵琶便跑出了水榭。
千里轻喘着气道:“你表你的心意,我若听着好,就随手拨拉一曲算是回礼可好?”
钦原一副乐开了花的神情,拱手一礼:“恭敬不如从命。绸缪束薪,千里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千里在阁。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千里在此。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千里,你说我该如何做啊?”说完还做了一个连连摇头的无可奈何的动作。
千里看了“咯咯”直笑,笑完抿抿嘴,敛了敛笑随手化出个木椅来坐下,抬头看着钦原道:“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说罢纤纤玉指在几根莹莹琴弦上轻轻起舞,一首似断断续续、却又无限绵长的小调在两人耳边娓娓道来。一曲终,千里起身做了一礼道:“这是我第一次为你一个人弹琵琶,今后也只有你一个。”
钦原目光烁烁的望着千里,走近她,俯下身来轻吻她一下,又轻声在她耳边耳语道:“我的瑟也会只为你一个人奏。”
千里轻轻闭上双眼,贪婪地呼吸着他周身的味道,最甜蜜的味道。
就在二人无限缠绵之时,一个极其煞风景的人出现了:“你在做什么!放开她!”
千里吓得连忙回头望去,钦原也是微微皱眉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千里向着祝余的方向迈出几步,支支吾吾道:“呃,我,我们,哎哎哎大师兄不要打,我认识他的,哎哎!”不料千里话音还未落,祝余已经提了刺骨棍杀气凛凛地冲着钦原冲了过去,千里连尖叫都没来得及便看见钦原忽然高高腾空跃起,千岩刃闪着万丈金光出现在钦原手上,钦原冲着祝余的方向凌空一斩,祝余顿时骂了句娘便随着金光消失不见了。
千里虽早就听阿爹说起过,千岩刃乃是上古神器,威力可毁天地,对使用者要求也是极高,若是道行极低的仙人妄图染指神器,定会元神俱灭尸身不存。此次是头一回见着钦原与人动武,实在是太过威武,只是不知大师兄现在如何了,千里忙回过神来急道:“你怎么把他劈了,他虽然平日里老是爱骚扰我,但他毕竟是我师兄,而且罪不至死啊,你下手这么狠啊!”
钦原收回千岩刃淡淡撇着千里:“他平日里还骚扰你?你早说的话我就真的把他劈了。我只是用了移物咒法,将他放去万里外的仙山上去了,省得他回来太快我还要麻烦。”
千里深深松了口气。钦原抬头看看日头,似有不舍:“我要走了。”
千里一惊:“怎么这么快就走?”钦原淡笑,刮了一下千里的鼻子:“我有公事啊,近些日子不能来看你,你不用惦记。”
千里埋头忸怩:“谁惦记你了,你走就走嘛。”
钦原深深注视了千里好久,才叹口气,唤出云头急速离去了。千里定定望着钦原离开的地方出了好一会的神,才回过神思,无奈的摇摇头,朝着子翱居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