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天总算熬过去了,天气开始逐渐的变暖。然而,饥荒却仍然没有好转。饥饿,依然威胁着人们。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见不着粮食,地里的野菜又没长出来。想用钱去镇上买些能够充饥的东西,又没有钱,一家人真的就要喝西北风了。何美萱经过熟思虑想,为了全家人能够活下来,为了孩子们能够健康的成长起来,决定动用埋在西墙脚下的爹留给自己的那些银元。
这天深夜,何美萱见几个孩子都睡着了,便悄悄地来到了西墙脚下。按着爹吩咐过的,她提着铁锹顺着香椿树往南走了五步,站下稳了稳有些激动的心,刚要动手挖,屋门突然响了。紧接着,就传来了冯文的声音:“娘,深更半夜的,您干什么呢?”
何美萱吓了一跳,情急中她赶忙说:“没干什么,我肚子难受,想蹲一会儿。”说着就赶紧蹲了下去。接着又说:“娘没事儿,你赶快睡觉吧。”
冯文应了一声就回去了。进屋后,他对已经穿戴整齐的何武说:“哥,今天夜里,怕是干不成了。”顺手就把他手中的一条面口袋扔在了地上。”随后很是沮丧地说:“睡觉吧。”
何武说:“依我看,怕是娘发现咱们的行动计划了,要我说,咱们还是等两天再说吧。”
“等两天?”冯文急躁地说:“哥,二姐、英子和小花都饿成什么样儿了?还等什么等?再等,就该饿死人了。”
“别急,我有办法。明天上学,咱们……。”何武对冯文说出了他的想法。冯文听后点了点头,说:“就先按你说的办吧。”
何美萱蹲在那儿左想右想,总觉得冯文的突然出现并非偶然。深更半夜的,这孩子一定有什么事,而且,何武就在他的身后。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军师,一个是胆大包天,两个人加在一起,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什么事都能干成。在这人人饿的都要发疯的状况下,这哥儿俩肯定要干什么事。会不会,他们要干的与埋在地下的银元有关呢?想到这儿,何美萱心里一阵后怕。我的天,真要是这样,那麻烦可就大了……何美萱不敢往下想了。但她下了决心,暂时先不要动这些银元,而且还要时刻注意这哥儿俩的动向,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从第二天开始,一连好几天,在镇里上学的何武和冯文,每天晚上放学,他们都用小背筐背回不少菜叶,有时还有几个菜窝头。这些东西,无疑是给家里带来福音。何美萱每次都问哥儿俩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哥儿俩都说是利用中午时间在镇上几家食堂的垃圾堆上捡的。后来,直到村里其他学生给何美萱带来了老师的口信,何美萱才知道何武和冯文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到校上学了。何美萱明白了,心酸的直掉眼泪。
这天晚上,天都黑透了,何武和冯文才回来。他们的小背筐里不但有不少的菜叶,还有一条已经被打死的半大的瘦狗。望着消瘦、疲惫的两个儿子,望着筐里的一切,本想责备儿子的何美萱一下子改变了主意,一把搂紧了两个儿子,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吃过了晚饭,何美萱心平气和地对何武和冯文说:“说实话,这几天,你们两个是不是没有上学啊?”
何武和冯文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这你们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学,还是应该好好念的。不好好念书,将来是不会有出息的。”
“娘。”冯文说话了:“要我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填饱肚子。人要是饿坏了,书念的再好还有什么用啊?现在我们班上,几乎有一半儿的同学都不来上课了。我看,都是因为饿的。”
何武说:“娘,弟弟说的对,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饿坏了。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我们全家人填饱肚子。娘,我们不是永远不去念书,只是暂时的。等地里的野菜长出来了,等国家的救济粮下来了,我们就去念书。差个一学期半学期的,没事。”
在两个这么懂事的孩子面前,何美萱感到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而且感到十分的欣慰。她无限深情地望着两个儿子说:“你们长大了,像个男人了。这个家有你们两个撑着,做娘的心里踏实啊。不过娘要说你们一句,不管怎么着,犯法的事,咱们可不能干呀。你们记住没有?”
哥儿俩又点了点头。
何美萱说:“行了,都睡觉去吧。”
没有粮食总归是不行的,因为长时间的缺营养,何美萱最小的女儿冯花已经出现了浮肿,而且卧床不起了。走投无路之下,何美萱决定去求既是书记又是村长的朱海。她清楚,村里好多人都从村里借过粮食。她更清楚,为了几斤粮食,村里不少大姑娘和小媳妇都被朱海睡过了。自己去求他,无疑是飞蛾扑火,更何况,朱海一直在垂涎着自己。为了女儿,为了全家人的生命安危,何美萱挺而走险了。但她做了准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决不就范。
这天夜里,何美萱见几个孩子都睡熟了,便悄悄离开了家门,心境悲怆地向朱海家的方向走着。街上很静,静的让何美萱感到自己是走在阴间的路上,既阴冷又恐惧。想着朱海那双淫邪的眼睛和肮脏的嘴脸,心里不禁一阵阵的颤栗,脚步便不由得己的停了下来。我还去吗?何美萱在心里反复着问自己。去,自己实在是不愿接受朱海那肮脏的躯体,更可怕的是只要发生了第一次,朱海就会无休止的纠缠自己。那样的话,自己就会成了他泄欲的工具,一旦“东窗事发”,在村人面前,在孩子们面前,自己就只有死的份儿了。退,又使她无法面对家中那缺粮和小女儿因为饥饿而卧床不起的残酷现实。此时的何美萱真真感受到了活在世上的艰难和什么叫不公。她真想一死了之。可她又舍不得那几个孩子。为了孩子,何美萱终于横下了这条心。为了孩子,哪怕是自己被魔鬼吃掉了,也只有心甘情愿的份儿了。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天下所有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甘愿献出一切的母亲。
正如何美萱所料到的那样,当她向朱海说明来意后,朱海十分痛快地就带她去了村里的仓库。在仓库里,朱海直截了当地就向何美萱提出了非礼的要求,并以能否借到粮食为要挟。万般无奈之下,何美萱只好妥协了……
朱海犹如一条恶狼,肆无忌惮地在何美萱的身上发泄着兽欲。就在朱海的兽欲就要发泄完时,仓库的后窗突然被人撬开了,紧接着,两个人影就跳了进来。朱海吓的赶紧捂住了何美萱的嘴,两人都大气不敢出地哆嗦成了一团。
那两个人也不说话,慌慌张张的装了少面袋子玉米种子,又从后窗跳了出去。很快,库房里又死一般地静了下来。
“奶奶的,差一点儿搅了老子的好事。”朱海低声的骂了一句,又开始了动作……事毕,朱海边给何美萱装玉米边说:“往后,不管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满足你的要求。当然了,你也得满足我的要求。怎么样?”
何美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哀求地说:“不过我有话在先,平时,你千万不要找我。你要是没事就找我,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朱海笑了,说:“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何美萱厉声地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不能找我。否则的话,我就给你来个鱼死网破。反正,这苦日子我也过够了。”
“别,别,我还舍不得你呢。”朱海说着,就给何美萱装好了半面袋子玉米,说:“行了,先吃着,没了再来找我。走吧。”
何美萱厌恶地“哼”了一声,背起玉米就走出了库房,头也不回地向家的方向走了去。
朱海望着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何美萱,嘿嘿冷笑了几声,自言自语地说:“臭娘们儿,你甭狂,过不了十天,你还得自动送上门儿来。”
何美萱背着玉米,默默地走在漆黑的夜里,心情沉重的比肩上的玉米不知要重多少倍。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心就如刀割般的疼,眼泪,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她感到自己的人生还不如这漆黑的夜,这夜再怎么漆黑,也有亮的时候,可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呢?唉!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自己早就躲开这烦人的世界了,何必非要受这活罪?何必非要受朱海的凌辱……
何美萱怀着既痛苦又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家中。一进屋,就见几个孩子正围在一起乐呢。她走近一看,脑袋即刻“嗡”地一声就大了,孩子们中间,是少面袋的玉米种子。不用问,她心里全明白了。
孩子们一见何美萱也背着玉米回来了,何兰、冯英和冯花即刻兴奋地围上了何美萱,一起说道:“这回我们家有吃的了,这回我们饿不着了。”而何武和冯文,却用一双疑惑的目光看着何美萱一言不发。何美萱心里一阵颤栗,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庄重地对何兰姐妹三个说:“你们千万要记住,我们家的玉米是来之不易的,所以我要求你们,一,不要问这些玉米是怎么来的。二,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把我们家有玉米的事泄漏出去。”
何兰姐妹三个懂事地点了点头。
何美萱又对何武和冯文说:“这种危险的事,往后,咱们谁也不许再干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都睡觉去吧。”
何武和冯文点了点头,默默地回到了他俩睡觉的屋子。
望着何武和冯文的背影,回想着刚才他们哥儿俩的目光,何美萱清醒地感觉到,这俩孩子的心里,一定是装上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