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穷困的刘富贵为了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把儿媳妇娶进家门,不但杀了自家养的一只羊和一头猪,还东摘西借的欠下了不少债。最后,还是差三十块钱的东西。刘富贵费劲了脑筋,这三十块钱就是借不出来了。实在没了办法,他只好凭借自己手中的权力,挪用了村里三十块钱和几十斤救济粮。这事,他本来做的严严密密,可还是让民兵连长兼副村长的朱海给知道了。朱海记在心里喜上眉头,心说刘富贵呀刘富贵,你老小子甭美,有你哭的时候。
九月初八这天,全村的老老少少大都涌向了刘富贵的家,一是碍于村长的职务,二是都想借此机会大饱口福。相反,去何美萱家里的人却寥寥无几。这倒更合了她的心,人来的越多,赔的越多。一家几口,送上一两块钱的份礼,全都吃回去了。穷日子时期办事,来的人越少越好。
老早,刘富贵家的屋里屋外就站满了人,不论大人孩子,都是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实质上,他们盼望的不是那热闹的婚礼场面,而是婚礼后那可以大吃大喝一顿的酒席。胆大一些的孩子,除去早就把盘子里的那些贱价的水果糖抢光外,还总是在大棚下的灶台旁边转。转着转着,趁帮厨的不注意,熟食也好,能生着吃的青菜也好,得手就抓一把,赶紧躲到院外,一边向同伴显摆,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帮厨的也是睁半只眼闭半只眼,甚至故意躲开。这些孩子们中,也许就有自家的孩子。
按着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十点半整,刘钢准时将何艳接到了家中。随着一阵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婚礼准时开始。程序一切顺利,只是当主婚人宣布新婚夫妇介绍恋爱经过这一项时卡壳儿了,何艳和刘钢也不说。众人就起哄,越起哄,两个人越是闭口无言。几个小伙子一嘀咕,就把矛头对准了刘钢,非要他说说恋爱经过不可。刘钢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一急,就对一直低着头的何艳说:“你、还是你说吧。”
何艳狠狠地瞪了刘钢一眼,大声地吼道:“说?说你爹的蛋呀?”
众人先是一愣,既而又“哄”的一声全笑了,有人还起着哄地吹起了口哨。
刘富贵的脸是红了,羞恼地对主婚人说:“算了、算了,开席、开席。”说完这话,赶紧进了屋。
众人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杀向了餐桌。
……
第二天,何美萱带着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来到了刘富贵的家做日子。这是本地的风俗,女儿出嫁的第二天,娘家的亲叔叔亲大爷和亲姑、亲姨亲舅,自己的亲爹亲娘和兄弟姐妹,都要拿上一份礼物到女儿的婆家走一趟,女儿的婆家还得根据人数摆酒席招待。意思是,往后这些人就是你婆家的亲戚了,双方有什么大情小事的就该相互来往,这就叫做日子。何美萱什么亲戚也没有,也只能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来到了刘家。
刘富贵一家很热情,何美萱表现的也令刘家满意。然而在吃饭的时候,因为一碗炖猪肉,引起了何美萱一家人的不满。当菜上到一半的时候,刘富贵的妻子田英端上了一碗炖猪肉。冯文嘴馋,一连气就吃了好几块,当他又把一块肉夹在嘴里刚嚼了两下,就“啊”地一声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仔细一看,肉上竟加着一块儿玉米粒大的石子儿。巧的是,何武也“啊”地一声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同样在肉上找出了一块儿玉米粒大的石子儿。冯文极不满地指着吐在桌子上的肉对刘钢说:“姐夫,这肉里怎么有石子儿啊?”
没等刘钢说话,刘富贵夫妇已经赔上了不是,并赶紧又盛上了一碗。冯文看了一眼新端上来的肉,回身把在一旁看着的刘铁叫到了身边,恼怒地问道:“刘铁,你说实话,这肉里的石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铁胆怯地望了望他的爹娘,又望了一眼正怒视自己的冯文,吭哧了半天才说:“昨天晚上,有一碗肉折到地上了。我爹捡起来洗了洗,又倒进盛肉的盆子里了。”刘铁说完这话,又更加胆怯地看了他爹几眼。
此时的刘富贵夫妇,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既羞愧又尴尬的望着何美萱一家人,干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刘钢羞恼地瞪了他爹一眼,怪罪地说:“唉!您、您怎么干这种事呢?丢人吗这不是?”接着又赶紧向何美萱赔不是。
何艳不干了,愤愤地对刘富贵说:“掉到地上的肉也让我们吃?拿我们娘家人不当人是怎么着?”紧接着又对刘钢嚷道:“刘钢,你看见了吧?我嫁给你的第二天,你爹你娘就这么对待我们娘家人,这往后,你爹你娘还不拿我们当臭狗屎啊?你说,这事怎么办吧?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立马就跟我娘回家,永远也不登你们刘家的门儿了。你说,怎么办吧?”
刘钢一听这话,吓的脸都变了颜色,立马哀求何艳说:“别,别,你别介呀。这事,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这么干的。”接着就对刘富贵说:“爹,您和我娘把事弄砸了,到是说句话呀。”
刘富贵夫妇支支吾吾的还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此时的冯文早已愤怒不已了,他指着刘富贵的鼻子吼道:“刘富贵,你别装傻充愣。你这么做,是看不起我们,是拿我们当要饭的了,是欺负我们。今天,我不把你们家给砸了,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冯文说着就抄起了门后的顶门棍,举起就要向饭桌砸去,却被何武一把拦住了,严厉地说:“胡闹,你这是胡闹。”趁势把冯文手中的顶门棍夺了过来仍到了一旁。
冯文的双眼都急红了,他不满地对何武说:“胡闹?哥,他刘家欺负咱们,你为什么还要向着他们?为什么向着他们?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咽不下去啊。”冯文哭喊着挣脱了何武又扑向了顶门棍,又被何美萱给喝住了。何美萱一脸严厉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娘。”冯文哭着对何美萱说:“我姐嫁给他们刘家,就够亏的了。可是,他们竟敢用掉到地上的肉招待我们,他们、他们这是看不起我们呀,他们这是欺负我们呀。娘,让我姐回家吧,不嫁他们家了。”冯文抱住了何美萱,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时的刘富贵夫妻俩,边打自己的脸边向何美萱说好话,并连连许诺,把家里的一只大母羊送给何家,以此顶罪。
此时的何美萱心里十分的冷静,所以她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清楚,刘家之所以要把掉到地上的一碗肉又端给自家人吃,也是出于贫困和无奈。而孩子这边,若是自己稍有不满的情绪一露,就会把孩子们激愤起来,那样的话,对双方都是不利的,尤其是对何艳往后的生活。为了顾全大局,何美萱就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她不想把事情弄大,不想因为几块肉在双方的心底埋下仇恨的种子。她还清楚,刘富贵的忍耐是有限的,一旦把他逼到了绝境,他就会翻脸不认人。那样的话,后果就更不好收拾了。毕竟,自己的女儿已经嫁给了人家,最倒霉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当她看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刘富贵夫妻俩摆了摆手,说:“行了,一只羊,能解得开孩子们对你们自己系的疙瘩吗?我清楚,你们为了办事破费了不少,一头猪一只羊也被村人吃光了。我更清楚,你们一家人怕也是没有痛痛快快的吃上一口肉,就是掉到地上的肉你们都舍不得吃。这些,我都理解,也特别的敬佩你们。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掉到地上的肉招待我们呀。说实话,你们就是没有这碗肉,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我儿子说的对,你们这是看不起我们呀。”
“是,是。”刘富贵夫妻俩连连点头。
此时的刘富贵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看的出来,哪怕眼下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就会捅炸了何家这个已经嗡嗡作响的马蜂窝。何美萱不好惹,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冯文更不好对付。把他惹急了,他真的敢杀人啊。真要是闹到那个份儿上,不但儿子的老婆保不住,说不定还得闹出人命来。不但如此,街坊四邻的还得说我刘富贵的不是,说我刘富贵不地道。不管怎么说,掉到地上的肉给人家吃,到哪儿也说不过去。一句话,自己还得忍。实在把自己逼急了,再说。大不了,两家从此成了仇人。所以,他听何美萱这么一说,又见她没有要翻车的势头,就赶紧说道:“美萱你说的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就说话吧,怎么着,就听你一句话了。”
何美萱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收场了,于是她很大度地对刘富贵说:“既然你们已经承认了错误,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一句话,我们两家总归还是亲戚,往后还得走下去是不是?”
“是,是。”刘富贵夫妇连连点头。
“所以我就希望,往后,我们两家之间,都要以理相待,以诚相待。”
“是,是。”
“再有,今天这事是刘铁给挑明的,所以我要特别要求你们,等我们走后,你们不能责备孩子,不能骂孩子,更不能打孩子。一句话,孩子没有错儿。”
冯文拉着刘铁的手对刘富贵说:“刘铁是我的好哥们儿,不管是谁欺负了他,我就跟谁没完。”
“是,是。”刘富贵连连说道。
何美萱冲自己的几个孩子一挥手,说:“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了。今天不提,往后也不许再提。行了,吃饭。”
因为一碗肉,刘富贵在何美萱一家人面前丢尽了面子,闹得好几天都是心烦意乱的打不起精神。尤其是在何艳面前,更是显得特别的别扭。
俗话说的好: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就在刘富贵正为一碗肉而沮丧时,一件更让他沮丧的事摆在了他的面前——朱海暗暗的把他给告了,告他利用职权挪用公款挪用公粮。镇里派人一调查,事情完全属实。因为他犯有前科,镇里一纸公文批下,撤消了他村支书和村长的职务不说,还又记了一次党内处分。而村支书和村长两职,却全落在了朱海一人的身上。
刘富贵被撤职的当天晚上,狠狠心杀了一只正下蛋的鸡,喝了足有一瓶的白酒,而后就借着酒气去了朱海的家。他琢磨出来了,自己之所以翻了车,原因就在朱海身上。找朱海的目的,一是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往下推他,二是问朱海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挪用公款和粮食的。这件事,除去自己,就只有会计刘富宽一人知道。可刘富宽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而且还是自己刚刚出了五伏的本家弟弟,怎么说,他也不会把这事捅给他朱海啊?也该和自己一个心眼儿啊?
此时的朱海,正和刘富宽兴奋地喝着酒。酒是散打的贱价白薯干儿酒,菜是炒黄豆和一盘儿腌干野菜。尽管下酒菜寒酸的过分,但两个人也喝的豪情满怀淋漓尽致,第二瓶白酒,也几乎见了底儿。刘富宽醉眼朦胧地说:“他刘富贵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支书、村长让他一个人占着?朱大哥,说实话,这支书、村长,早就该是你的了。”
朱海也喷着酒气说:“这话不假。不过呢兄弟,要不是你把他挪用公款、挪用公粮的事捅给我,我也搬不动他。这回行了,这槐花村从此就是你朱哥的天下了。你放心,你哥我不会忘了你的,过不了多久,我就提拔你为副村长、兼民兵连长,怎么样?”
“好,好。就冲这个,兄弟我敬你一杯。来,干。”
“干。今儿个哥哥不是说酒话,我就纳闷儿,论亲戚,你还管他刘富贵叫哥哥呢,你又是他一手提拔的。可你,为什么毁他呀?”
“呸,谁跟他是亲戚?早他娘的出五伏了。跟你说实话吧大哥,本来,我是想把何艳说给我儿子的。提起我儿子,我不是吹,比起他儿子刘钢,强百倍呀。你说个头儿,你说能耐,你说长相儿,哪儿不比他儿子刘钢强?你说、唉!我敢说,这全是他刘富贵给他儿子不定出了什么损招儿,才把何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骗到手的。他刘富贵就是个头顶长包脚下流脓——怀透了的主儿,他儿子能好的了?毁他?我都想宰了他。”
刘富宽和朱海一边喝酒一边骂着刘富贵,正骂的起劲儿,刘富贵一脚进来了,进门就冲着刘富宽说:“兄弟,你想宰谁啊?”
正在酒劲儿上的刘富宽当时还没看清是刘富贵,当即就说:“宰谁?宰他娘的刘富贵。那老小子不是……。”话说到这猛地卡住了,直愣愣的望着刘富贵,干张嘴不出声儿了,一副呆若木鸡的傻样儿。他认出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刚刚说要宰的人。
“我X你娘的X。”刘富贵狠狠地骂了一句,伸手就打了刘富宽一个大耳光。这手下的也太狠了,一耳光就把刘富宽打倒在了地上,但也把刘富宽给打清醒了。他“噌”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恶狠狠地对刘富贵说:“好啊你个狗日的刘富贵,你竟敢打你老子?今儿个,我跟你狗日的拼了。”随即一声怪叫就扑向了刘富贵,却被朱海一把拉住了。朱海说:“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刘富宽边挣脱边喊:“是他先打的我。”
“对,是我先打的你。”刘富贵指着刘富宽的鼻子愤怒地说:“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问你呢,你说,是不是你出卖的我?”
“出卖?我不但出卖你了,还让你下台了,也让你丢尽了人,你能把我怎么样?”刘富宽说得洋洋得意。
“你这条没有良心的狗,我、我打死你这个狗娘养的。”刘富贵骂着,抄起酒瓶子就要打向刘富宽,也被朱海一把拉住了,说:“大哥,别动手,千万别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吗。”
“说你爹的蛋。你他娘的,更不是东西。”刘富贵嘴上骂着,手里的酒瓶子就狠狠地砸在了朱海的头上。朱海“哎呦”一声,血就从头上流了下来。他愤怒地对刘富贵喊道:“你、你他娘的打我干什么?”
刘富贵冷冷地一笑,说:“打你?你他娘比他更该打。姓朱的,我问你,我和你无冤无仇啊,可你,为什么要毁我呢?”
这个时候,朱海的老婆和孩子已经在院子里喊叫起来:“来人呀,快来人呀,我家要出人命了,我家要出人命了……。”
朱海望了一眼院子里喊人的老婆和孩子,也冷冷地一笑,说:“姓刘的,你行啊你,什么叫打击报复?你这就是打击报复。好,一会儿街坊四邻的一来,我看你怎么走出我的家。打呀,你打呀。”朱海说着就把头伸向了刘富贵,并一个劲儿地向刘富宽使眼色。
刘富宽明白了朱海的用意,也把头伸了过去,嘴里也逗气地说:“小子,你要是有种,就一酒瓶子把我砸死在这儿。”
此时的刘富贵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冷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眼珠一转,伸出手左右开弓,“啪啪啪”一连抽了朱海和刘富宽每人三个嘴巴,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的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而后,他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俩狗娘养的甭美,咱们走着瞧。”刘富贵说完这话,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朱海的家。
朱海和刘富宽完全被刘富贵的“突然袭击”给打蒙了,等他俩清醒过来时,屋里早以没了刘富贵的人影儿。
朱海望了一眼屋外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子,恼怒地对刘富宽骂道:“喝、喝,你他娘的就知道喝。”
虽说刘富贵打了朱海和刘富宽,可他心里的火气并没有消,仍是一股股的往上拱。天已经黑透了,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一条狗抬起后腿冲他撒了一泡尿,躲瘟神般冲他叫了两声,夹起尾巴颠儿颠儿地跑了。
“他娘的,人一倒霉,连狗都不敬你了。”刘富贵顿时感到一阵悲怆……片刻,他便狠狠地骂开了:“朱海啊朱海,刘富宽啊刘富宽,我X你们的娘啊。我对你们不薄啊,可你们为什么要毁我?为什么要毁我呀?你们他娘的没有良心啊,你们他娘的都是狗娘养的啊,你们他娘不得好死啊。我X你们八辈儿的祖宗啊……”刘富贵骂着骂着就走到了自家的院门前,人没进院子,就听到了何艳骂刘钢的声音:“你算他娘的什么东西啊?想跟我睡觉?姥姥,门儿都没有。瞧他娘的你那德性,瞧一眼都恶心。现在不让你睡,往后永远也不会让你睡。这份儿心,死定了吧你就。”
“可是,你、你是我的老婆啊。”刘钢的话说的窝窝囊囊没有一点儿底气。
“你老婆?现在是,往后只不定是谁的老婆呢。滚,滚你爹娘那屋睡去。”
片刻,刘钢真的就从他们的屋里走了出来。
刘富贵这个气呀,心说你他娘的怎就这么窝囊呢?怎就一点儿男子汉大丈夫的劲头儿也没有呢?这张老爷们儿的皮,算是白让你披了。想到这儿,刘富贵大声地对就要进自己屋的刘钢喝道:“站住。”
刘钢站住了,怯怯地对刘富贵说:“爹,您……。”
“少他娘的叫我爹。我问你,去我屋里干什么?”
“我、我……。”
“你他娘的我什么呀你?”刘富贵冲着儿子的屋子指槡骂槐地骂道:“你他娘的还算个老爷们儿吗你?整天不拿老婆当老婆,什么东西呀你是?你别觉着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让你要人家来的?要了人家,你就得拿人家当人。现在觉着不是味儿了,早他娘的干什么来着?你他娘的眼瞎,心也瞎了吗?我……。”
“咣”地一声,刘钢的屋门开了,何艳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冲着刘富贵嚷道:“少跟姑奶奶来这个。姓刘的你们听着,姑奶奶不吃你们这一套。我眼没瞎,心也没瞎。我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惹不起你们,我躲的起总行了吧?”何艳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回娘家了。
刘钢迈步刚要去追,被刘富贵一嗓子给吼了回来,说:“甭理她,到时候,她自己就得乖乖地回来。往后,你他娘的能不能给我横点儿,啊?”他见儿子吭吭哧哧的一副熊样儿,气的真想打儿子几下……
何艳气哼哼的回了家。
何美萱一见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准是因为什么怄气了,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屋子,耐心地问她到底因为什么。何艳憋了半天,才向何美萱说出了实情。原来,从她结婚的那天起到现在的十多天以来,她一直没有让刘钢挨她的身子,而且还说以后永远也不会让刘钢挨。
何美萱听后心里一紧,心说这事要坏。她清楚女儿的脾气,更清楚女儿嫁给刘钢也是出于无奈。她望了一眼漂亮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女儿,心说这桩婚姻怕是长不了啊,早晚早晚,女儿得离开刘家。可是,就冲刘富贵那人,离开刘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不容易,就得出事儿啊!唉!我这辈子的命,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我……何美萱不敢再往深里想了,只好劝女儿说:“艳子,听娘一句话,既然你已经嫁给了刘钢,就该和他好好过日子才对呀。”
“让我跟他好好过日子?”何艳悲戚地说:“娘,跟您说句实话吧娘,别说跟他过日子了,看他一眼,我都恶心。您说,他哪点儿配得上我?让我跟这种人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好呢。我再跟您说句实话,只要我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就跟他离婚,去找我值得爱的人。”
“你敢。”何美萱发怒了,说:“你要真敢这么做,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娘我一辈子清清白白,决不能让你给抹了灰。”
何艳的倔劲也上来了,她冷笑了一声说:“抹灰?娘,就您嫁的那姓冯的,就够灰的了,还用抹吗?我可告诉您,我可不像您,挖到篮子里就是菜。”
“你?你竟敢对娘说这话?你……。”何美萱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何艳也傻了,也就跟着何美萱哭了起来。娘儿俩哭的正欢,冯文一脚闯了进来,说:“娘,是不是刘家欺负我姐了?”
何美萱没有回答,哭的更伤心了。
冯文又问何艳:“姐,你说,是不是刘家欺负你了?”
何艳也不说话,也是只管哭。
冯文见娘和大姐不说话只管哭,就认定是刘家欺负了大姐,双眼一瞪,对刚进来的何武说:“哥,走,找刘家算帐去。”
“走。”何武应了一声,和冯文转身就走。
“站住。”何艳叫住了何武和冯文,说:“听大姐的话,你们俩谁也不许去。”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冯文不满地说:“大姐,现在不把他们制服了,往后你更会受欺负的。哥,咱们走。”冯文拉着何武又要走。
何艳再一次叫住了何武和冯文,说:“你们俩听大姐说,他们刘家,并没有欺负大姐。”
“没有欺负你?”冯文不信地说:“没欺负你,你和娘为什么哭呀?”
“是啊大姐。”何武也说。
这时何美萱说话了:“你们大姐说的对,刘家确实没有欺负你们大姐。行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回去睡觉吧。”
何武和冯文只好回去睡觉了。临走时冯文对何艳说:“大姐,你放心,有我和哥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何武和冯文走后,何美萱对何艳又进行了一番耐心的劝说,最后,何艳终于同意了第二天的早上在何美萱的陪同下回到刘家。
第二天早饭后,何美萱带着何艳来到了刘家。一进门,何美萱就十分歉意地对刘富贵夫妇说:“得了大哥大嫂,一是我管教不严,二是孩子还小,不懂事,就请大哥大嫂多多包涵吧。”
刘富贵夫妇表现的极为冷淡。刘富贵的老婆田英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就端起猪食喂猪去了。刘富贵连眼皮都没抬,十分傲慢地说:“不懂事?我说亲(读庆音)家母,何艳嫁给刘家,是你亲自找上门来的吧?不是我托人求的你吧?”
何艳一听这话,满肚子的火儿“腾”的就上来了,她刚要发作,被何美萱给拦住了。何美萱强压住火气,微微笑了两声,对刘富贵说:“大哥,不管是谁求的谁了,我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门婚姻已经形成了,我女儿呢,已经是你们刘家的人了。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女儿犯了什么错儿,我是把她给你们刘家送回来了。况且,我也向你们认了错儿。要我说呢,这事儿就得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艳也跟我作了保证,往后,一定跟你们刘家好好的过日子。”
“过日子?”刘富贵不依不饶地说:“就你女儿那样儿的,能踏踏实实的跟我儿子过日子吗?”
“我哪样儿了?”何艳不满地说:“我一没偷人家,二没抢人家,三没招野汉子,我怎么了我?我哪样儿了我?今天……。”
何美萱再一次拦住了何艳的话,对刘富贵说:“大哥,不是我计较你,刚才这话,你真不该说呀。”
“不该说?”刘富贵哼了一声,冷冷地说:“这还是好听的呢。”
何美萱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冷着脸说:“不好听的你还能说什么?你应该清楚,这不是外人,这是你儿媳妇,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别说是我,就是你儿子,也不会答应你的。”
“我儿子?我儿子是个他娘的八辈子没见过媳妇的稀泥软蛋,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给我们刘家丢人现眼。”刘富贵说完这话,还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刘钢和他弟弟刘铁从门外刚一露头,就被他一嗓子给吼了回去,哥儿俩猫似的就乖乖回了西屋。
“啪”地一声,何美萱也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地说:“刘富贵,你别给脸不接着。告诉你,我何美萱也不是好惹的。”
“不好惹?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别他娘的看我下台了,就觉着好欺负了是不是?告诉你,我刘富贵可不是稀泥软蛋,谁他娘的想欺负就欺负。把我惹急了,我他娘的六亲不认。”啪地一声,刘富贵把桌子上的一个茶碗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何武和冯文一脚踹开了屋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何武手里握根木棍,冯文手里握把寒光闪闪的镰刀。冯文望了一眼地上碎茶碗,又望了一眼满脸怒火的何美萱和在流着泪水的何艳,双眼立即冒出了火。他一声大叫,从何武手里夺过木棍就在屋里砸了起来,一阵叮叮当当响过之后,刘富贵的屋里就被砸成了一片狼籍。随后,他就举着镰刀恶狠狠地对刘富贵说:“刘富贵你他娘的听着,今儿个你要是不向我娘和我姐赔礼道歉,我就一镰刀割断你这个老王八蛋的脖子。你信不信?”
刚才还蛮横跋扈的刘富贵,现在,面对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冯文,嚣张气焰一下子便漂到了九霄云外。他太了解冯文了,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干的出来的,真要是把他惹急了挨了他几镰刀也是白挨。十几岁的孩子,是不受法律制裁的。更要命的是冯文这孩子记仇,今天没得手,往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手。况且他的手又黑又狠,瞧空子不定给家里谁一下子谁都受不了。眼下自己正在走背字,就别在雪上加霜了,光棍儿不吃眼前亏,还是退一步为妙。刘富贵想到这儿便赶紧冲冯文赔起了笑脸,说:“得了二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不行。你必须向我娘和我姐赔礼道歉,她们说行才行。”
刘富贵赶紧又对何美萱说:“得了亲(读庆音)家母,你们娘儿俩消消气儿,都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不对。往后,我们一家老小,一定好好待何艳姑娘。”
何美萱见好就收,脸立即温和了下来,说:“既然你说出了这话,我也不能死抓住不放是不是?得了,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亲戚是不是?往后呢,我女儿要是还有做不到的地方,你就多包涵着点儿,实在不行就找我,我决不会护犊子。”接着又对何艳说:“你呢,往后也得注点儿意,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啊?”
何艳不满地看了何美萱一眼,什么也没说。
何美萱又对冯文说:“行了,没事了,跟你哥哥赶快念书去吧。”
何家和刘家的这场矛盾风波,虽然是以化解的形式结束的,可何美萱心里却一直没有踏实下来。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更了解刘富贵的为人。一个是打心里就没想在刘家过下去,一个是刁钻奸滑的刘富贵,为此何美萱预感到,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