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秋天到了。
北方的秋天很短,几天的工夫,天气就变的很凉了。到了这个季节,大部分人已经开始换上了冬装。可是,何美萱却为此事发开了愁。穷人家过冬的衣服,除去把旧的拆洗一遍后再接着穿外,就是把大孩子穿着小的衣服改穿给下面的小孩子。何家四个女孩子的棉衣在何美萱和何艳的一番东拆西补后,问题总算解决了。没法解决的就是何武和冯文哥儿俩。冯文虽说是弟弟,可一年的工夫,他就长的比何武高出了一头,而且魁梧。两个人去年的棉衣加在一起,改来改去的,还差一个人的棉裤。而这条棉裤,不论布料还是棉花,都没处去弄了。
俗话说的好: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就在何美萱为一条棉裤愁的束手无策之时,已近生命垂危的钱三婶儿告诉了何美萱一个让她震惊的事——何艳怀孕了。何美萱一听脑袋就大了。在那个年代,连对象都没有的姑娘怀了孕,是比祖坟被人挖了还要丢人的事,全家人能被村人的唾沫给淹死。何美萱死活不信。钱三婶儿说:“美萱啊,你我都是过来人,这点儿事,瞒的住咱们的眼睛吗?再说了,我一个做奶奶的,能埋汰自家的孙女儿吗?你呀,还是好好观察观察吧。”
何美萱经过细心的观察,很快就证实了钱三婶儿说的话,何艳确实怀孕了。凭经验,何美萱推断出何艳肚子里的孩子也就一个月。为了弄清孩子的父亲是谁,何美萱没有声张,而是强压满肚子的怒火暗暗注意上了何艳的一举一动。她清楚,既然何艳都怀了孕,必然会跟那男的有更密切的关系,早晚会被发现的。果然,在第三天的傍晚,何美萱看见何艳跟刘富贵的大儿子刘钢去了村后的大沟。何美萱这个气呀,心说何艳啊何艳,你真是瞎了眼了,全村那么多的小伙子,哪个不比刘钢强啊?要模样儿没模样儿,要个儿头没个儿头,还长了一双罗圈儿腿。更可气的是他爸爸刘富贵,处处都在刁难着咱们家啊。就连那次求他带人进山找你爹,他都不管呀,他们家跟咱们家,是冤家对头啊。你倒好,却跟他大儿子好上了,还怀上了他家的孩子。何艳啊何艳,你这不是要了娘的命了吗……
何美萱回到家里,把这情况告诉了钱三婶儿,问钱三婶儿这事怎么办?
钱三婶儿想了想,说:“这事不能急,要等何艳回来,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何美萱气恼地说:“还要怎么弄清楚了?我亲眼看见她和刘钢去了北大沟,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刘钢的还能是谁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这事不能弄炸了,弄炸了,哪方面对咱们都不好。何艳又是个拧脾气,给她挤兑急了,容易出事的。”
“那您说怎么办?”
“先问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刘钢欺负她,还是她和刘钢好上了。”
“怎么说她也怀孕了,不都是一样吗?”
“不一样。”钱三婶儿说:“美萱啊,不管是刘钢欺负她,还是她和刘钢好上的怀了孕,一样的是都得赶快让他们结婚。”
“结婚?让何艳嫁给刘钢?他刘钢,配吗?姨娘,他刘钢一点儿都不配咱何艳啊!”
“是不配,可是,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只能走这步棋了。不走这步棋,何艳这辈子可就完了。”
何美萱不言语了。半天,她又说:“既然如此,您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刘钢欺负何艳,咱们就能以此刁难一下他刘富贵。别的不说,其码儿咱们能多要他们一些彩礼,添补一下咱们家的困难。不是咱们贪财,是咱的何艳太亏了,是他刘富贵太可恶了……。”
天都黑透了以后,何美萱才回来。她见娘和钱三婶儿个个都是一脸的严肃,心就虚了,就试探着对钱三婶儿说:“奶奶,您、您吃饭了吧?”
钱三婶儿温和地说:“吃了。何艳,来,你娘有话要对你说。”
何艳愣了一下,怯怯地对何美萱说:“娘,您、您要说什么呀?”
“娘?你让娘还说什么呀?”何美萱说到这儿就哭了。
何艳害怕了,忙说:“娘,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何美萱停住了哭声,气恼地说:“你说实话,你这么晚才回来,你、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跟胖丫儿她们玩儿了一会儿扑克儿。”
“胡说。”何美萱猛的一拍桌子,恼怒地说:“何艳啊何艳,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跟娘说实话是不是?”
何艳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傻愣愣地望了何美萱几眼,即刻清楚自己的事败露了。心里一阵紧张一阵害怕,就把头深深地低下了下去,一副任人处理的样子。
何美萱望着何艳的样子,是既气恨又心疼,便问她:“何艳,娘问你,你是怎么跟他好上的?”
“我、我不是真心跟他好的。”
“不是真心跟他好?那、那你为什么跟他去北大沟?”
“我、我只是为了能吃上他给我的两个净面儿的窝头。”
“什么?就为了两个窝头?唉!何艳,你跟娘说实话,不管你跟他真好还是假好,你跟他好多长时间了?”
“快俩月了。”
何美萱想了想点了一下头,眼泪随之又流了出来,边哭边说:“何艳啊何艳,村里那么多小伙子,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他那俩窝头了呢?你让娘我怎么见村里的人啊。何艳啊,你可知道啊,就为了这俩窝头,你就把娘的脸给丢尽了……。”何美萱说不下去了,只顾伤心的哭开了。
何艳“咚”的就给何美萱跪了下来,哭着说:“娘,您别哭了,是女儿不好,惹您生气了。往后,我不和他来往了还不行吗?”
何美萱一听何艳说这话,立马就不哭了,惊讶地望着何艳,半天才说:“不跟他来往了?”
“是。娘,我说话算话,从此决不再理他了。”何艳说的十分坚决。
“不理他了?那、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什么孩子?娘,您是说,我、我怀孕了?”何艳害怕地说。
“唉!”何美萱痛苦地说:“你真是我的傻丫头啊,怀上了人家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啊!”
何艳吓的一下子就哭了,边哭边骂:“他不是人啊,他是王八蛋呀。他骗我说怀不了孕,可这……。”她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进了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就要走,被何美萱给吼了回来,说:“你要干什么?”
“我要砍了他。”何艳说的咬牙切齿。
冯文一把从何艳手里抢过了菜刀,恶狠狠地说:“大姐,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替你报仇。”说着就走,却同样也被何美萱给喝住了,厉声地说:“把刀给我。”说着一步上前就把冯文手中的菜刀夺了过来,说:“这不是你们小孩子能管的事。”
冯文不服地说:“谁让他欺负我姐来着?谁欺负咱家人,我就跟谁玩儿命。”说着还要往外走,又被何武拦住了。冯文边挣脱边愤怒地说:“哥,有人欺负咱姐,你怎就不急呢?”
何武耐心地说:“二弟,娘说的对,大姐这事,确实不是咱们孩子能管的了的,只能大人去管。听哥的话,还是让娘去管吧。”
冯文一直佩服何武的心眼儿,也就听从了何武的话。可他还是狠狠的说:“他刘钢要是敢不听咱娘的,我照样饶不了他。”
何美萱把刀放进了厨房,对几个孩子说:“你们都睡觉去吧。”她见何艳迟迟不走,就说:“你也睡觉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何艳走后,何美萱和钱三婶儿商量开了处理这事的办法。
第二天早上,何美萱老早就敲开了刘富贵家的大门。刘富贵一见是何美萱,立即满脸笑容地将何美萱让进了屋,刘富贵的妻子田英也一反常态地对何美萱笑脸相迎又是让座又是让水。何美萱见刘富贵夫妻表现异常,便清楚他们也知道了何艳和他们儿子的事,其码知道了他儿子和何艳的关系。何美萱脑子一转,便决定来个先发制人,便把脸一沉对刘富贵说:“刘村长,我这么早的来找你们,你们不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刘富贵讨好地一笑,说:“别叫村长,别叫村长。本村儿的姑奶奶,还是叫我大哥好。”
田英也笑着说:“就是,就是,街里街坊的,别太客气了。他姑,咱们都是二十多年的老街坊了,有什么话,就说,千万别客气。”
何美萱仍是沉着脸说:“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也不想绕什么弯子了,也没有必要客气了,就直说吧。”何美萱说到这儿把眼一瞪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指着田英的鼻子说:“你们听着,你们家的大儿子刘钢,把我大女儿何艳的肚子,给弄大了。你、你们瞧着办吧。”
刘富贵夫妇一听,眼睛立马都瞪圆了,傻愣愣的说不出话了。半天,田英才不大相信地说:“这、这是真的?”
何美萱冷笑了几声,说:“我再糊涂,也不会自己往自己的脸上抹屎,更不会自己糟贱自己的女儿。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是问问你们的大儿子吧。”
刘富贵毕竟见过世面,眼珠一转,立马堆起了笑脸,说:“美萱你别着急,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咱们也得好好商量是不是?你先坐,你先坐。”他见何美萱坐下了,又说:“你先消消气儿,我这就把刘钢给叫来。”接着就对田英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刘钢给叫来。”
田英答应了一声,赶紧奔了西屋。
很快,田英就把刘钢给拽来了。刘钢一进屋,“咚”的就给何美萱跪下了,战战兢兢地说:“何姑,我、我对不起您呀。是打是罚,全由着您了。”
何美萱见火侯已到,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地对刘钢说:“好,既然你把话说到这儿了,那就跟我走吧。”何美萱站起来就拉刘钢,说:“走,跟我去派出所。”
刘钢死活不起来,一个劲儿地向何美萱求饶。
刘富贵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清楚,虽说这事儿是两个人情愿的,可何艳要是反咬一口,自己的儿子就得犯下强奸之罪,就得进大牢。而且何艳反咬一口的可能性很大。道理很简单,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何艳也不会看上自己儿子的,况且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能配上她的地方。别说是派出所的人了,就是全村的任何一个人,也会相信何艳说的每一句话的。可以这么说,任何一点,对儿子都是不利的。而何艳之所以和儿子弄出了这事,无非是就为了一个窝头。这又让他感到了儿子的伟大,能把全村乃至全镇最漂亮的姑娘这么容易的就弄到了手,也算是一件壮举了,也算是给自己争了光了。同时,刘富贵清醒的认识到,一:决不能把儿子送进大牢。二:不论何家提出什么条件,只要能把何艳变成刘家的媳妇,砸锅卖铁也得应。所以,主意拿定的刘富贵立马笑着对何美萱说:“他姑,你千万别急,千万要冷静。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看,咱们还是好好商量着来吧。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刘富贵说着,又把何美萱让到凳子上坐了下来。
何美萱清楚刘富贵开始妥协了,便对刘钢说:“起来吧,你先到你屋里呆着,我和你爹他们有话说。”
等刘钢走后,何美萱对刘富贵说:“你是一村之长,又是刘钢的爹,这事,你说怎么办吧?”
刘富贵赔着笑脸说:“他姑,俗话说的好,既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我看,咱们就尽快把事给办了算了。”
“对,对。”田英马上接上话茬儿说。
“办了,是什么意思?”何美萱明知故问。
“就是让两个孩子赶快结婚。”刘富贵说。
“结婚?”何美萱冷笑了两声,说:“你们是说,让我们家何艳嫁给你们家刘钢?”
“对,对。”刘富贵夫妇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家刘钢配吗?”何美萱紧盯着刘富贵问。
“是不配,可是,为了咱们都好,为了俩孩子,还是、还是这么办吧他姑。”
田英马上说:“是啊他姑,你只要同意了,你提什么条件,我们都应。”
“对,对。”刘富贵也说:“有什么条件,他姑你尽管提。”
“唉!”何美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这不争气的闺女啊,你可要了娘的命了。”何美萱说到这儿,就伤心地哭开了。
刘富贵赶紧给田英使眼色,田英立马领悟,赶紧上前劝何美萱:“他姑,你也别伤心了,有什么要求,你提就是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往开里想吧,往后何艳嫁过来,我会当女儿待的。你放心,亏不了她的……。”
何美萱不哭了,说:“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好,好。”刘富贵深深地喘了口气,说:“他姑,既然这样,你就提要求吧。”
何美萱又“唉”了一声说:“那我就提了。一:你们要像模像样的把我女儿接过去,不但要托出媒人来明媒正娶,还要大摆宴席。二:不但要做齐四套被褥,还要给我闺女做两件新衣服,而且还要二百块钱的彩礼。三:结婚一个月后,就让他们俩分出去单过。房子吗,那三间西屋就行,要粉刷一新。四:五天后,你们要在媒人的带领下,带上四盒礼去我们家下定礼。行了,就这四条儿,你们能应吗?”
“应,我们全应。”刘富贵夫妇说完这话,刘富贵又说:“他姑,你看,这成婚的日子,定在时候合适呀?”
何美萱说:“那得看你们什么时候能准备齐了。”
刘富贵掐指算了算,说:“怎么也得半个月二十天的。”
何美萱也算了算,说:“现在是阴历的八月十八,二十天后是九月的初八。行了,就定下月的九月初八吧。”何美萱说到这儿就站了起来,说:“事定下来了,我也该走了。”话说完,何美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何美萱走后,田英一屁股坐在了炕上,愁着脸对刘富贵说:“他爹,何美萱是不是太黑了?我们家,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啊?”
刘富贵说:“砸锅卖铁,也得这么办。值。就咱那儿子,能把何艳弄到手,是他八辈子的福气,也算他小子有两下子。”
“可是,就何艳那姑娘,整天就知道美,跟谁都那么近乎,能踏踏实实的和咱那儿子过日子吗?”
“这你不用发愁。只要她一嫁过来,一切就由不得她了。虽说咱儿子人头儿长的不怎么样,可他不傻。”
“傻是不傻,就怕他镇不住人家啊。”
“到时候在说。”
“到时候在说就晚了。我这才想过味儿来,刚才,真不如不应她这门亲事,也省的到时候捣乱。”
刘富贵瞪了田英一眼,说:“你懂个屁呀?不应?咱儿子就得进去,这辈子,咱儿子就算完了。把这事应下来了,不但咱儿子进不去,还能娶上全村最漂亮的媳妇,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至于说她何艳能不能踏踏实实的和咱儿子过日子,那是以后的事,你这么早操这心?没有必要。行了,眼下咱们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为儿子挣命吧。”
何美萱回到家里,把去刘富贵家的结果跟何艳一说,何艳当即就提出了强烈的反对,一句话,死活不嫁刘钢。
何美萱一听就急了,恼怒地问何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是。”何艳倔倔地说。
“是他的,你就得嫁他。”
“不嫁,我谁也不嫁。”
“不嫁?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生下来,掐死。”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是要活活把我给气死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何美萱说着就抄起了掸子,举起就向何艳打了去。何艳也不躲,就站在那儿等着挨打,嘴里还赌气地说:“打吧,打死我,我倒省心了。”
何艳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的何美萱上去就给了何艳一掸子。何艳狠狠地瞪了何美萱一眼,闪着泪花说:“娘,您、您真的打我?那、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她哭喊着就向桌子尖儿撞了去,却被何武和冯文给抱住了。哥儿俩一齐哭喊着:“大姐,听娘的话,你听娘的话吧。”
何艳一边挣扎一边哭着说:“不听,我死也不听。‘
本来钱三婶儿就一直病重在身,现在又见何艳这么倔强,连急带气,刚想说什么,却“啊”地一声就昏了过去。钱三婶儿一昏过去,首先是何艳急的不行。她从小在钱三婶儿的呵护下长大,对钱三婶儿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她连喊了几声奶奶,见钱三婶儿仍是昏迷不醒,趴在钱三婶儿身上是又哭又喊。何美萱和几个孩子也急的是又喊又叫。半天,钱三婶儿才苏醒过来,拉着何艳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艳子,你娘这辈子,太难了,你、你就听你娘一回吧……。”
何美萱没等钱三婶儿把话说完,“咚”的就给何艳跪了下来,哭着说:“何艳,做娘的求你了。”
何美萱这么一跪,何武也给何艳跪了下来,流着泪说:“大姐,你就听娘的话吧。”
紧接着,何兰等几个姐弟也先后给何艳跪了下来,一齐哭着求何艳听娘的话。何艳终于挺不住了,“咚”的就给何美萱跪了下来,哭着说:“娘,您快起来吧,我听您的,我听您的。”
“好、好,我苦命的闺女啊。”何美萱说完这话,一把抱紧了何艳,母女俩失声痛哭……
眼看着何艳的婚期越来越近,然而,就在离何艳结婚还有五天的时候,钱三婶儿死了。钱三婶儿的死,对于何美萱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一是钱三婶儿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们之间早以有了母女之情,在感情上会遭到一定的打击。二是在何艳就要出嫁的情况下钱三婶儿死了,使本来经济就紧张的状况就会更加的紧张。何美萱是个重情意的人,为了让乡亲们看的起自己,更为了报答这么多年钱三婶儿对自己的恩情,她卖掉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对儿金手镯,为钱三婶儿买了一口很不错的棺材,像模像样的为钱三婶儿办了丧事。她的这一举动,赢得了全村人的赞许。
第二天就是何艳的婚期了。这天晚上,等孩子们都睡觉了,何美萱把何艳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颤抖着声音说:“来,娘给你梳头。”
“娘。”何艳叫了一声就再也不言语了,静静地坐在了何美萱的面前。何美萱把何艳的头发打开,一遍一遍地慢慢梳理了起来。半天,何美萱才说:“艳子,明天,你就是人家的人了,就要离开娘过另一种生活了。在家的时候,你怎么耍性子,怎么耍脾气,都没事。可是,到了人家,处处都得收敛了才行啊……娘知道你是不情愿嫁给刘钢的,可是、唉!娘也是十七岁嫁给你爹的,也是不情愿的,娘的不情愿,是因为惹不起你那当土匪的爹呀。而你的不情愿,却是为了一个窝头而种下了苦果,才不得不嫁给人家的啊!艳子,我们做女人的活在世上,难呀。尤其是像我们长的漂亮的女人,往往就更难了。有个问题我总是想不明白,既然老天给了我们一副漂亮的脸蛋儿,可命运却为什么总是跟长相拧着呢?为什么过得总是比那些长相一般的女人要难呢?……艳子,有句话,娘不能不跟你说,你就是不爱听,娘也要跟你说。”
“娘,您说吧。说什么,我都爱听。”
“那就好。艳子,尽管你打心里不愿意嫁给刘钢,可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自己了。这就是命,就跟娘一样,命里注定的。娘要说的就是,既然命里注定了的事,你就该和他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再苦再穷,也得忍着。再有,以娘的亲身体会,娘还要对你说句不该说的话。”
“您说吧。我心里明白,您就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都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您的女儿好。”
“好,还是女儿知道娘的心啊。娘再跟你要说的是,因为你长的漂亮,就会有好多的男人打你的主意,他们就会用各种方式亲近你,就会千方百计的讨你的好儿。娘要你记住的是,不管这些男人对你怎么样,你都要稳住自己的心。道理很简单,因为最后吃亏倒霉的,往往总是我们女人……说实话,娘总觉得,你和他的婚姻,是阴差阳错搅到一起的,所以,娘对你的婚姻,不大放心啊。”
“娘。”何艳哭了,说:“我清楚娘也不满意女儿的这桩婚事,可是、娘……。”何艳说不下去了,只顾伤心的哭开了。
“我哭命的女儿啊!”何美萱搂紧了何艳,泪如雨下。
半天,何美萱停止了哭声,默默地拿出了一对金手镯和一对金耳环,对何艳说:“艳子,这是娘给你的。可是,现在不能给你,娘要给你保存着。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想想,刘家那么穷,他们要是见你又带手镯又带耳环的,会打你主意的。放在我这儿,保险。你看好不好?”
“好,好。娘,您真是我的好娘啊。”何艳一把抱紧了何美萱,母女俩的眼泪又一次默默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