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烽火蔓延
“起来!起来!快点,小姐……”焦促的叫喊把风之国公主从温馨的梦中唤醒,她还没来得及回味梦中的浪漫情愫,就被一只枯燥的大手抓住。公主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眼前是一个枯瘦的老人,穿着拉伯伦的传统服装,不过身上全是泥土,好像刚从泥地里回来一样。
“贼兵来了,快点跟我来。”公主听不懂老人口中的拉伯伦语,但是看出老人的慌张神情,赶忙揉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跟着老人飞跑而去。
“不能让他们看见你,否则你又要遭罪的……”老人语气有些感伤,带着急躁的语速说出来,更让公主不明所以。她甚至不知道这个老人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她只记得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只记得好像已经逃离高卢王的魔掌了,其它的什么都忘记了。公主慌张地抬头看看四周,只见这里到处耸立着黑灰的大窑子,有的顶上还竖着大烟囱,冒着滚滚浓烟呢。奔跑很耗费她的力气,她连发问的机会都没有;老人把公主拉到一处阴暗的小地窖前,把她塞进去,然后关上地窖的挡板,并谨慎地告诫道:“千万不要出来,知道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我来接你都不要出来!”老人一边说一边朝她摆手,她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隔着挡板点点头。老人从缝隙里看见公主答应的动作,才放心地走了。
公主惊惧地看着四周,只见自己躲在一个黑暗潮湿的小地窖里,看来是近期修筑的,只能容纳一个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公主心里忐忑不安地问着,可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潜伏在四周的危机都使她不知所措。“看来他不是坏人,我看看再说。”公主这么安慰自己道。
满是焦黑碎瓦砾铺成的小路上,立着五个身形剽悍的高卢人,他们敞着肚皮,背上披着简单的毛皮,正在东张西望,他们身后停着五匹战马,战马后面是一辆双轮车子,而车子上被后后的粗麻布盖着,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为首的高卢人目光狡黠地朝四围乱瞟,而其他四个人则好像睡眼惺忪的样子,在大声地用高卢语在谈论什么。老人像是风湿了腰腿一般,失去了方才的敏捷,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到高卢人前面,点头哈腰,唯唯诺诺。那四个高卢人笑得更加放肆了,互相带着暧昧的眼神看着,好像在比试一件很有趣的比赛。为首的高卢人轻轻地咳了一下,用生硬的拉伯伦语说道:“老头,这里有十三个,拿去烧掉……”
老人低下头,没有叫高卢人看见他脸上不满的表情,他只是痴呆一般地点点头,毫无知觉似的朝马车走去。这个时候,其他双鬓斑白的焚尸工也出来,同样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带着一丝感情,他们解下了马车的缆绳,准备拉到里面去焚烧掉。
“你们给我快一点,下午的时候,还会有三十几个,到时候,第三队的人会送来……”高卢人用尖利的嗓音嚷着,好像丢在马车上的不是人的尸体,而是待价而沽的畜生。其他高卢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都跃上马背,但是就是不走,就在老人们的身周慢慢地踱着。他们用冷漠的目光看着马车上被掀开麻布的尸体,嘴角溢出冷傲的笑容。在他们而言,死者是不值得同情的,只有伟大的生者才值得崇拜。
“女儿——”突然一个身材矮小的焚尸工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他顾不得傍边同事的劝阻,奋力扑上马车,抱住被压在底下的一具女尸。可是他的手掌才碰到冰凉的尸体,还未来得及从泪腺中挤出溷浊的眼泪,就只看见一道紫光电闪而来,“啪”的一声,长鞭如毒蛇一样,把他的脖颈卷住。
“啊!……”老人无助地在空气中挥舞着双手,喉咙被紧紧勒住了,喊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见得困难了。高卢人哈哈大笑,扯着马鞭,把老人拖过来,对着苍老的面孔吐了一口痰。接着,没等老人站稳,高卢人又催着战马,撒开四蹄,“哒哒哒哒”地在焚尸场外围兜着圈子。其他高卢人煞有兴趣地看着表演,他们的马鞭不时地在剩下老人们的眼角余光中晃动,死亡的危机随时都可以降临到他们头上。享受着这种把握生杀大权的虚荣感,高卢人的脸上露出了很满意的笑意。
单薄的肉身经不起乱石场的颠簸,那被马鞭拖着的老人如今被拉到了马车的轮子下,看着老人进气少,呼气多,其他焚尸工只有默默地祈祷着。实际上,除了祈祷,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刀剑的冲击已经不适合他们这个年纪了,血腥的厮杀只有交给年轻的一代。复仇,可是一个瞬间,也可以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老人们所在做的就是默默忍耐。
焚尸工们眼睁睁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嘴角先是缓缓流出了鲜血,接着是黑红色的血液,只有黯然低头,默默无言。高卢人满意地把刺入老人胸口的刀剑抽回,冷眼看了一下地上由自己制造的尸体,脸上得意之极。
其他高卢人喉间爆发出野性的呼喊,五骑人马在一片狂妄的叫嚣中绝尘而去。
原本的十三具尸体变成了十四具尸体了。老人们像是在沉闷的夏天里走路一样,安静地让人感觉到窒息。他们从马车上把一具一具尸体抬起来,往焚尸场里面搬去,整齐地陈列在满是黄土的泥地上。
等到高卢人远去了,几个老人把炉火烧起来,火光熊熊而起,灰烟翻滚,而四周都是一片肃穆。老人们默念着什么祈祷的祝福语,虔诚地希望这些死亡的同伴在死后的天堂里能够享受美满。祈祷完毕之后,焚尸工们像是记起什么,赶忙朝焚尸场内部跑去。
风之国的公主被老人拉出来的时候,看见原本精神炯炯的老人家,如今脸上写满了寂寥和无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公主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是自己的过错一样。
站在尸体周围的除了焚尸工外,还有七八个年轻的男女,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大难不死,被老人们秘密地救下来,看来自己也是这样的。公主正在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突然听到微弱的抽泣声,她的目光寻觅而去,猛然发现地上躺着十几具冰冷的尸体。天啊,他们都已经死了吗?风之国的公主第一次看见尸体,也是第一看见这么多尸体,她发现一个苍老的尸体胸口还在冒着黑血,感到头皮发毛,毛骨悚然。还有一个女孩儿的尸体,清丽的脸上显出无比不满的表情,双眉紧锁,双目空洞地看着前方,瞳孔已经放大,眸子一片灰色。公主忍不住一阵颤抖:她临死之前遭受了什么样的凌辱啊,多么可怕的事发生在这个羸弱的小女孩身上,叫她连死都不能闭上眼睛。
公主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从来她都是为自己而流泪,今天她第一次为别人的不幸而落泪。她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把她眼睛闭上,用手指擦拭掉她嘴边的血丝。公主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发簪,替她盘好发髻,插上发簪;然后双手抱拳,靠在胸前默默祈祷着。昨天,或许他们还和自己一样会活蹦乱跳,可是现在却冰冷得像一根木头躺在自己脚下。这就是死亡?他们都死去了,他们不能听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没有思维了,他们就这么陈列在这里,等会就送进了焚尸炉,那么,他们在世界上又留下什么呢?公主感到了死亡的恐惧,她发觉死神就在自己身边轻轻呢喃:这就是死亡,你死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你喊不出声音,看不见亮光,或许你根本就没有感觉,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啊,哈哈,没有感受啊。公主吓得捂住耳朵,她的心猛地一抽搐,悲哀的哭声便涌出喉间。
烈焰在燃烧着,尸体被一具一具投进焚尸炉里了。或许是受到这个陌生女子的感染,其他的青年男女也为同胞的离去落下了眼泪。
老人们呆看着炉火红色的火焰,看看地上死状凄惨的同胞,无言地叹着气。他们把尸体送进炉子里,慢慢地焚烧;同时又升起了其它炉子。
公主看着那个女孩的尸体被送入了焚尸炉,火焰立即点着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服,才一小伙功夫,她整个人就被包围在火光中。没有不满了,没有悲伤了,既然已经死去,留着那肉身又有什么用呢,等会,化成飞灰,在空气中飘散了,就如同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从小在皇城里长大的公主看着老人们抱着尸体,向死亡的终结点走去,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她此刻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真谛:无论如何,人总是要活着。人总是因为活着才有快乐和悲伤,只有活着忍受悲伤才能有机会去品尝快乐啊。只有活着,才能看着这桃去如飞的世界在变化,只有活着才能有企盼。假如她昨天死在高卢王的刀下,今天不过是这里一具尸体,或许有人为自己送行,或许属于自己那一抔黄土有人送上鲜花,可是,自己又能留着什么呢。公主的脸上渐渐显出成熟的神色,她的目光也变得坚定了,在这焚尸场中,在这最接近死亡的生存地,风之国公主终于完全完成了人生的转变。
在离科恩城不远的村镇里,还有一个女人也是战争的受难者,她等他的情人醒来,已经六天了……
她,妲丝娜,一个等待古米斯等了五年的痴情女人,现在内心越来越急躁了。只见她的呼吸随着瞳孔的缩放变得越来越来急促。她突然愤恨地捏起拳头,“乓”地摔在床板上,清秀的脸上挂满了不满的神色;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晶莹的泪珠伴随着抽泣在空气中洒落。这一切,都是那些可恶的异教徒干的,那些肮脏的畜生,差点夺走了自己爱人的生命,令他昏迷不醒,如果,仅仅是如果,古米斯这一辈子都醒不来,那该怎么办?妲丝娜心头猛然闪过这个念头,五年的等待本来已经渐渐冲淡了她对少女时期的憧憬和梦幻,可是前几天的相遇让她不得不虔诚地祷告阿桑奇真的显灵了。原以为再也看不到那个给了她梦想和期待的男子,原以为他只是一个浪荡的花花公子,自己可能就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可是当他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手拿中的翠绿木弓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如果古米斯醒不来,自己难道永远活在梦幻中?还是选择死亡?妲丝娜连忙从脑海中赶走了这个可怕的想法。月光静静地洒下,妲丝娜抬起头,通红的脸色上映衬着满腔的怒火,她仿佛下了什么样的决定似的,冲出房门,拖着长剑,消失在夜幕中。
“砰!”
关押高卢人的牢房的门被一脚强行踢开了。“叮”的一声,被利刃斩断的铁链丢在了地上。漆黑的牢房顿时被门外的月光照地异常明亮,只见洞开的房门中间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哇——”高卢人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他看见了他在草原上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恐怖的情景:披头散发的美丽少女穿着极其简单的衣物,而她手中却握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利剑。那女人的双眼放射出杀人的光辉,水晶般的眸子像冰一般直透入人的心扉,那眼神和利剑的光辉相互交辉,编织出一阵夺命的寒光。
“什么人!干什么!”高卢人喉咙里发出惊惧和慌乱的语句,但是,却无法阻止那压迫性的影子一步一步逼近。
“去死吧!”妲丝娜挥舞起长剑,剑光在月色下宛如一匹银练铺开。
剑光急速飞来,高卢人即使听不懂那拉伯伦女人口里的咒骂,也知道这一剑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他苦于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绑住,只有勉力地在地上滚派以冀躲过致命的袭击。
“叮!”剑击在地上,闪出一朵火星;高卢人及时的躲闪免过了被拦腰截断。妲丝娜的双肩在剧烈地抖动,手臂高举,不等高卢人缩回双脚,便一剑斩下。一声轻微的响动,伴随着自己手臂上明显得阻滞感,妲丝娜听到一声凄厉的痛吼。高卢人的双腿被斩飞,一道血箭从长剑光滑的镜面上激射而出,打在泥土的墙上。高卢人被截断的断腿处,猩红的血液汇成了一洼小血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高卢人现在对死亡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这个女人的憎恨,可惜他的高卢语在嘶哑的喉咙里叫出来,就像是夜枭尖叫般凄冷。
妲丝娜受到鲜血的刺激,胸口起伏加剧,她脸上闪过不满和满足的神情,再次举起长剑,心中祈祷着:“密特拉啊,原谅我,我的仇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高卢人在血泊中翻滚挣扎,口中哀呼乞求,但是利剑这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胸口;他感到一点冰凉伴着刺痛在胸口开始扩散,等到这个冰凉与刺痛的混合体走遍他全身的时候,他体内爆发出火热的剧痛,痛得令他头昏眼花,连哀呼都没有力气喊了。胸口的烦腻更加明显,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喉咙处的腥液不断地上泛,终于从口中倾吐出来。黑红的血浆随着长剑的抽回,激射而出;高卢人血口中喃喃着:“不要杀我……”,伴着痛楚在全身遍布,以至于感观都麻木的境地,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最后,高卢人感到脑袋似乎跟石头一样沉重,脑际一片浑浑噩噩,就再也没力气呢喃了;奋力挣扎的手或许也是累了,重重地摔在血污的茅草上了。
妲丝娜在刺下这一剑的时候,咬牙又绞了一通,高卢人在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一点人的模样,而是一团在脚下不断抽搐的肉球。哀号没有唤起她一丝怜悯,反而激起她藏在心中无限的凄苦。当剑拔出高卢人身体时,一声清脆的血色低吼被埋葬到地狱中去了。飞溅到血淋到妲丝娜的身上,使她在月光下变得更加的可怖。
妲丝娜看着高卢人越来越慢地扭动身体,心中升起了一阵冷酷的感觉,这种感觉使她全身不住地颤抖。在高卢人在血洼中如一团生肉般死寂时,妲丝娜的精力也消耗地一干二净,她突然跪在带血的长剑前面,双手撑地地痛哭起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待到密特拉的光辉从她身上移走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身后一片神秘的银光在召唤着她。
妲丝娜抱着长剑,缓步走到那月光下的卡奇翁河。河水肃穆宁静,妲丝娜看看自己的身体,竟然充盈了刺鼻的血腥。她脱下衣服,深情地吻了一下那金色的胸牌,把它挂在剑刃上,闭上双眼,默念着祈祷着。她一步一步地前进,任由河水漫过她的脚踝,漫过她的膝盖……
“从这条河走过去,我就不是从前的妲丝娜了;原来的妲丝娜已经死了……”
“密特拉啊,请让卡奇翁的河水来洗净我污秽的身体,给我第二次生命……”
“从今开始,我会去复仇,消灭这些异教徒……直到有一天我的爱人能够醒来。”
河心的少女抱着长剑在银白色的柔波里呢喃着。
第七天的时候,古米斯开始发烧,冷汗不止,妲丝娜更是慌张万分,一面叫大夫,一面不顾自己劳累多日,通宵达旦地在他身边伺候着。到了午夜时分,烧是退下去了,可是人还是不能醒来。神庙的老人只好这样劝道:“也许只有云麓城神庙的大主教才有通天彻地的能力,救回他的灵魂。”
没错!即便都是神职者,能力也有高低之分啊,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妲丝娜暗暗自责,于是她开始准备去云麓城,无论结果如何,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镇里的人口并不多,相熟的人们大多感叹:妲丝娜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啊,难道就因为那小哥长的俊俏?他们无法理解是一回事,但是妲丝娜心里却异常坚定,自从父亲去世,哥哥离家出走,自己就一个独自生活,无数个夜晚,她梦想着那个骑士可以回来,可是无数个梦想都破碎——现在,她离梦想就那么接近,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的。是的,谁都无法阻止她;五年来,有多少青年俊彦来向她求爱,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她坚定地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回来,哪怕红颜老去,姿色不再,她也绝不后悔。
听说妲丝娜要去云麓城,镇里的很多年轻男子都发出失望的叹息,不过,看着这个镇里最美的姑娘,他们却生不起一点不满之心。他们也喜欢她,喜欢她的坚强,喜欢她的坚贞,喜欢她那一颦一笑,喜欢她那疲倦身躯里那乐观的微笑。所以当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子就要陪伴那个昏迷的骑士远走云麓城的时候,很多小伙子都主动过来帮忙。
很快,妲丝娜家门口就出现了一辆马车,有个暗自喜欢了妲丝娜很久的小伙子主动要求当车夫;人们在马车里放了不少好东西:蜂蜜、果酱、面包、还有水。妲丝娜含着眼泪一一答谢,老人们一个一个走过来,拍拍女孩子的肩膀,点头示意。镇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我们都希望你能美满,一切顺利的话,我希望在镇公所给你办个盛大的婚礼,祝福你!”说完,镇长把腰间的钱袋递给妲丝娜。
“这……我不能要……”
“孩子,拿着!我们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大家都是穷朋友,这点钱你收着吧,在云麓城那大地方,到处都要用钱的!”镇长说道,不由分手,把钱袋塞进妲丝娜的手上,回头又给赶马的小伙子说:“里拉克,小心点,多看着点妲丝娜!”
“知道,大叔,我会照顾好她的!”小伙子点点头,脸上透着诚恳的表情。
“时候不早,你们出发吧,记得路上别心疼钱,找好点的旅馆休息!”镇长叮嘱道。
妲丝娜噙着泪水,点点头,似乎怕看见大家的脸孔,急忙钻进了马车;马儿缓缓行走,带着整个镇子的担忧远远消失在大路上。
马车跑了三个钟头后,便驶入了雄光大道,可是路上却没有遇见一个赶路的商旅,车夫里拉克嘿嘿一笑,回头对妲丝娜说道:“今天真是稀奇,走了大路,反而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了,这样倒好,我们天黑前可以进布鲁诺城。”
他话刚落音,道路上突然传来深厚的号角声,“呜——呜——”的两声号角拖得特别长,里拉克一脸茫然,回头看妲丝娜,却发现妲丝娜脸色有些变化,只听妲丝娜大声喊着:“快,把马车赶到路边去,快!”
谢尔松区域的雄光大道大多修筑在草原上,这个省份原来就是和高卢接壤,地貌和气候与高卢南方的草原很接近,此时正是春天,杂草虽然有些凋敝,但是顽强生长的也有接近半人身高。里拉克听从了妲丝娜的劝告,在阵阵号角声的催促下,慌忙把马车赶入了远离大路的一处低洼地,那里的杂草长得都及腰了,两人伏在地上利用地形遮住了马车的行迹。
不多时,号角来的更加逼近了,只见山坡上、道路上、远处的草地上“轰轰”地奔来无数的骑士——他们长的完全异乎拉伯伦人,却和上次妲丝娜射死的异教徒有几分相像。他们的数量多不胜数,黑压压地好像是黑云扫过草地,又像密密麻麻地蚁群一般,席卷过大地。他们的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甚至大地都发出微微颤动,似乎快承受不起那不断的重击。
“啊——”里拉克差点惊恐地喊出声来,妲丝娜急得一下捂住他嘴巴,把他头按下。
大批的马队更加接近他们了,甚至骑士身上的弓箭、旗帜都可以看得分明,妲丝娜惊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心脏快速地跳动——若是被这些马队发现,自己三人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轰鸣持续了约摸半个钟头,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马队在奔驰,不过饶是妲丝娜眼力在镇里数一数二,也看得不怎么分明。经历了这半个钟头的最接近死亡的压抑,妲丝娜突然软瘫在地上,大口地吸着空气;而那个小伙子里拉克则面色青白,同样惊魂未定,欲言又止。
妲丝娜看了一眼里拉克,换了口新鲜空气,才说道:“里拉克,你还是回镇里去,我看事情不简单,好像是异教徒的大部队,难道爆发战争了?”
里拉克也喘着气,不过他摇着苍白的脸,坚定地说:“不行,镇长把你拜托给我照顾,要回去一起回去,要么就让我跟着你,我不能随便丢下你一个人……何况你还有个病人要照顾呢。”
“这些异教徒是从东北面过来的,看来他们是高卢人,恐怕科恩城已经没了……”妲丝娜低头这么说着,突然她跑到马车边,掀开马车帘布,看到古米斯苍白的脸色,恨恨地说道:“他一定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他受了很重的伤,一定是要把消息告诉大家……”
里拉克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那就是要打仗了?我们怎么办?妲丝娜,不如我们一起回镇里,把消息告诉镇长,让他老人家做决定。”
妲丝娜摇摇头,回头看了里拉克,说道:“现在你抄小路回镇里,通知大家进山里躲一躲,我……”
“你不跟我回去?”里拉克着急道。
“我会骑马,我带着他,也走山路,尽快到布鲁诺,希望来得及。”
“妲丝娜……”
“就这么说定了,里拉克,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就照我说的做,别担心我,我是镇子里最优秀的女猎手,没人比我更熟悉这片山林,放心吧,镇长不会责怪你的;相反,你如果回去迟了,乡亲们要是有万一,你良心过得去吗?”妲丝娜说道。
里拉克点点头,也不多说,走到马车前,解开一匹马,翻身骑上,朝妲丝娜点点头致意后,便一挥马鞭,返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