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仍然记不起自己的身份。
每天看着她玩写真集纸娃娃,我只能叹气连连。然而看到她似乎了无烦恼的模样,使我有时不禁会想:”失去记忆,也许才得到了快乐吧!”
有一条小河叫忘川,喝了川水就忘记一切,忘记一切,也忘了自己……
这时门外突然飘过一阵熟悉的旋律,呀,是好久以前的歌了,李建复唱的,多令人怀念的民歌时代……,现在竟还有人唱?
我赶紧冲到门口好奇打开门来看看,正巧看到王约瀚走在长廊上,喔,原来是他啊!
“Hello!”他看到我开门,便快步走了过来:”又巡病人啦?好认真!”
我翻翻白眼对着他道:”卡拉OK的歌都这幺老吗?”
他笑得相当大声:”是很老啊!跟你一样老喔!”
好讨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约瀚又嘻皮笑脸地加上一句:”你别不服老喔!我告诉你,人要不服老,就会出现很多心理问题。”
好烦哪!我忍受着。
他见我不语,又继续嘻皮笑脸:”好啦好啦!年纪差不多啦!别硬撑!早点嫁人去,再晚就没人要啰!”
“要你管!”我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可不敢管!”他继续嘻嘻哈哈地。
“那你就别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叫。
“是你自己要开门听我唱歌的。”他摊开手装得很无奈。
“你……”
他嘿嘿嘿地笑得更得意了。
“那你来娶我怎么样?”我突然挑衅地说。
“……”
这次换他说不出话来了!我翻翻白眼,关上门。
“礼拜六晚上八点见,记得!”
当听到他最后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后,我故意用手指清了清耳朵。
耳朵?我想起急救黑这几天都一直躺在床上,不肯走出病房外,不知到底怎么了?不过听孤独门提起,急救黑晚上都不见人影,是不是他那个夜晚一听到病人呼吸声就忍不住想急救的怪毛病又发作了?
“大姐姐,来玩!”露露以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语气突然叫唤我。
“好!今天玩什么呢?”
“玩……玩摸身体!”
“摸身体?”
她点点头,重复一句:”摸身体。”
“摸什么身体?照片上的身体?”
她摇摇头。
“要不然是什么呢?”
她望着我笑。
“怎么了?”
她又笑得更开心了。不久,她突然将衣服上衣整个脱掉,摸起自己丰满的***,低头柔柔柔柔地忘我抚摸,之后,还用手指轻轻滑过自己美丽的乳沟。
她这个举动使我吓了一大跳,虽然她的身材实在一级棒,但我却仍感到相当尴尬。
“这个这个……”她随后又指指我身上那套打歌服。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所穿的衣物,然后抬眼问她:”怎么了?你记起自己了是吗?这是当年你唱乡村民谣风的”青春无惧,Baby!”专辑打歌服,很好看,对不对?”我一向很满意自己为病人仔细搜集而来的个人历史资料,这些资料是我深入病人案主记忆丛林的好帮手。其实露露当年是很红的,和她同期当红的其他畅销歌还有”飞向你,飞向我,海鸥海鸥…”
谁知她竟嘟着嘴说:”脱脱,脱脱……”
叫我也像她那样脱掉身上衣服?开玩笑!
但露露一看到我露出拒绝的表情,竟瞬间哇--一声地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在床上又踢又滚地,哭闹声震天嘎响。
糟糕了!变成三岁的露露要我陪她玩脱衣服,我的拒绝惹得她不高兴了!听到她哭闹得这幺大声,我真担心待会儿她会被别人听到,到时候别的医生就要劝我对她施以打镇定剂的治疗方法了。但我并不愿意这幺作,于是我只好安抚性质地撩撩自己的上衣衣角,对眼前只有三岁大的露露尴尬地笑笑。
当露露一看到我撩拨上衣后露出来的肚脐眼,她整个人马上凑近来用左手手指伸进去我的肚脐眼里去挖转一阵,吓得我赶忙抽开身子,隔着安全距离戒备地盯着她瞧。
我发现虽然我知道眼前的露露只有三岁大,但面对已有成熟女人丰满身体的她,我却觉得无法完全真的只将她当成一个三岁小女孩那样来相处。即使她目前的记忆可能仅仅只有到三岁左右的年龄,但我还是没办法压制自己刚才出现的想法:唯恐真的脱掉衣服后,我的裸体会在她记忆中存留下来,如果哪天她记忆被唤醒了,这不就糟糕了?
当然,我这个想法是很可笑的。担心别人的记忆里有自己裸体的影像,这的确是一个很奇怪的担忧。不过也许,这就是我许多心理谘商女案主们纷纷苦恼于”和先生做爱时怎样也不敢开灯”的原因吧?
我盯着露露那三岁大的天真眼神,竟觉得那双眼睛彷彿是个照妖镜,会照出我心中所隐藏的乱七八糟东西。
“明天再来陪你玩喔!乖--”
象是为了逃避亲眼瞧见她丰满的裸体在我面前坦荡荡的尴尬似的,我急急向她佯称要到别的病房治疗病人去,然后就以最快的步伐溜出门外逃之夭夭。
下班回家后,疲倦地睡去。又作一些怪梦,惊醒后,再度尿床。
唉!又要洗床单了!
熟练地清理一下床上湿淋淋的被褥,一想到这几天天候不佳,大床单恐怕没那么快干,我就感到愁云惨雾,一个人光着屁股站在室内猛发呆。
裸体?摸摸自己最近时常尿床的屁股,脑中迸出露露光裸着丰满身躯,柔柔抚摸自己***及乳沟的影像。
如果是看到三岁小女孩裸体,我会那么不自在吗?那么,我何不把她的身体当成有只有三岁大?或者,甚至,我也让自己变成只有三岁?不小心放了个屁之后,我突然如此灵光乍现。
开开心心地换上另一件裤子,我拿起湿淋淋被单远距离地投进洗衣机里去,然后又换穿木屐喀喀喀走进浴室内,准备冲个香喷喷的热水澡。
热水一开,烟雾瀰漫,镜子倏地起雾了,我凝视镜中裊裊云雾里光溜溜的自己,脑海突然闪过露露今天的裸体,不觉开始想要拼命努力回想:”三岁大时候,我的身体形象是怎么样呢?臀上常包着尿布吗?长满痱子吗?好像还擦过爽身粉?记得那时候常常只穿着一条前头印着小白兔的三角裤,在巷子里跟邻居跑来跑去玩,手上还抓着个纸飞机,唸着童谣……,三角裤加纸飞机,多古怪的服装造型艺术?……”
还有在七岁的时候,臀部有一阵红肿,那是跟着家乡邻居姐姐爬芭乐树偷摘芭乐不成,反而一屁股摔下来掉到软泥土上的结果。记得那时候,我很喜欢学男孩爬树,一开始是只要有树就爬,但常常爬没多久就滑下来了,后来邻居大姐姐告诉我说要先从树皮粗,高度矮的芭乐树爬起,但没想到第一次爬芭乐树就出师不利,遇到树干上一只冲着我鼻头弯弯而来的毛毛虫,吓得我一屁股摔下来,屁股痛了好几天,晚上睡觉都只好侧着身子睡。
不过摔过之后,那些树显然就变得好爬多了,记得家里附近所有的芭乐树,全都沾满有我的脚印,其中枝叶比较繁茂的几株,我还常爬到最顶端叫喊底下同伴上来一起玩躲猫猫呢!
“快上来!快上来!上来玩!我爬到最高的地方了!哇!我摘到芭乐啦!摘到啦──”
我望着镜中的身体,甜甜回忆小时候终于爬到最高顶点乐透了的往事。那时候的我,单纯的孩童天真,磨搓着粗粗树皮的双手,抓踩枝干的脚掌,浑身充满着树叶香,芭乐香的身体!还记得那时回家竟发现自己的肚脐眼里有一些不小心沾到的树皮屑,而且傍晚洗澡时,还觉得自己身上的芭乐香怎样也冲洗不掉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闻一闻自己的身体,觉得肉里头的全身器官都好像飘出了浓浓的芭乐果香。
“水果的气味……,芭乐和爬树的身体……”我在裊裊烟雾中迷迷茫茫,感受童年天真偷摘芭乐的愉悦记忆,那时候的我,芭乐就是我最快乐的梦想了:
“那真是拥有梦想的身体呵,……
芭乐的大胆身体……”
原来有着水果味道的身体,我在小时候老早就有这样的经历了,只不过这段记忆埋藏在极深极深的地方,无法有人将它唤醒。那时候我天天怀着有水果香的身躯徜徉在家乡的野趣里,我的大腿肌肉强健而充满活力,常常一跳跳过大水沟,或者紧贴着树干张开开地一路往上攀爬,从这个枝干爬到另一个枝干,从这边的树堆踩到那一头的枝掗,我的大腿内侧总是充满着植物的芬芳。
“大腿内侧植物的气味……,”这个儿时的气味,突然唤醒我初恋时第一次被异性的双手触摸大腿内侧肌肤的那种感觉:”痒痒的,像被树叶搔弄着,有点期待,带点害怕,又有叛逆的兴奋,但却止不住一丝作坏事的羞耻感……”,记得我的初恋情人有着大树般魁魁的身躯,当我在他充满水果气息香皂味道的身上游动时,感觉彷彿像儿时爬树的刺激探险,两片大腿内侧骚动不安的肌肉,总会被高处的芭乐给挑逗得出一种远离大人世界的秘密冒险感觉……。
顷刻,我终于了解自己何以会爱上那个初恋情人的原因了!因为他和我家乡的那棵大树之间,有着一种形状,气味,肌肤纹路极为相似的亲切感,而且他包容我恣意冒险的开朗款待,总是让我能够在攀爬的刺激中,还得以享有水果香的和平气息!
不知初恋情人现在结婚了没?听说飞去了遥远的海外,成了某家海外分公司的经理,也许我跟他一辈子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吧?
“记忆中那个性格直挺挺又有点弯弯曲曲彷如大树的青年……”我细细感觉着自己平日坐惯办公椅并拢合著的大腿两片内侧肌肤,在一种充满童趣与青春青涩的芭乐香怀念中突然惊觉:我还没有用服装与触觉混合测试病人性感带的治疗方法治愈露露,倒反而是露露先治疗了我,以她那种如同三岁年纪全身光溜溜的魔幻魅力,彻底唤醒了我身体性感带与潜意识间密密纠葛缠绕的绿色梦幻。啊对了,有没人能回答我:”家乡那棵高高的大树有没有性感带?”
隔天一早,我抱了两粒昨夜一通电话央请孤独门到那家果菜园子偷摘来的大芭乐,跑到露露的病房去玩耍。
“看!露露!芭乐耶!”我像小孩一样兴奋地。
露露一把抢过去,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藏到自己衣服里头,在身上磨来磨去玩耍,不久,又突然将其中一颗芭乐塞进我的衣服里面,从我的腹部一路滚到胸部,弄得我胸部有点痛痛的。
我顷刻又发觉自己的身体有变化了!
是胸部疼痛的感觉!
该是……小学就有了的记忆,月经还没来之前就有了,那一阵子都不喜欢别人碰我,走路也会驼背。之后,对于胸部的敏感就好像一直持续着,国中时白制服里面总记得加件小内衣防止胸罩的痕迹外露,高中时则被同学笑称飞机跑道,洗衣板或荷包蛋。关于胸部的笑话有一阵子热烈地流传在女同学之间,让同学们的脸庞不时挂着一种窃窃偷笑的眼神,随着一连好几堂国文课”祭妹文”,”祭十二郎文”,”出师表”等等的朗读声而互相隐隐传递,为接下来的体育课储备更多的身体能量。记得当时我举手发排球很够力呢!只不过常在手一举起来的瞬间,便发现自己的胸罩突然溜,溜,溜,溜到胳肢窝附近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