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歌的街道与忻菏的并无两样,吆喝弥漫,小贩拥塞,一派繁华之景,鼻尖还充斥这各种食物飘过的香味。
又逛了一阵突然发现小羊羔不见了,江浸月回头看时那团银白色的小绒球正停留在一个卖大泥球的小摊下,垂涎三尺。那小贩正欲操棍子将这来历不明的小雪狼哄走,抬眼看见走近的江浸月立马换了副讨好的笑容:“姑娘,买只香喷喷的叫花***,刚从土里挖出来热乎着咧!”
江浸月一面微笑:“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一面用脚碰碰小狼意识它不能为所美食迷惑,然而它却用爪子趁机抱住她的脚一个劲地猛蹭,还抬起头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硬是挤出几丝泪花,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可怜。江浸月无奈地指了指大泥团,摊摊手想告诉它自己身无分文,小羊羔以为她不想拿,一个健步冲上去叼了块最大的泥团眨巴着眼睛望她,江浸月当即觉得眼前一黑。
“呵呵姑娘,这只鸡得二十文钱。”小贩笑嘻嘻地瞅着她,连问这狼是不是她的这一步都没实行。
江浸月想如果他真问了,她一定大义凛然地告诉他这狼跟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遂急中生智,严肃道:“哎你这人真奇怪,明摆着狼把你鸡叼了,你怎能随便拉个路人要钱哪!”
“这狼不是你的么?”小贩脸上微微发红,底气有些不足。
“不是。”江浸月大言不惭,无视了小羊羔震惊的眼神。它完全没有体会到江浸月的用心良苦,放下大泥团便屁巅屁巅地来回蹭她,还发出“呜呜”的委屈声。江浸月眼前又一阵发黑。
小贩见状嗓门儿立刻拉高了几倍,底气十足:“哟!还说不是你的!瞧它那黏样儿难不成还是我的?我说这好好一小姑娘怎么不学好,自小就骗吃骗喝长大还怎么得了!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钱你就甭想走了!”说罢,小贩凶神恶煞地准备上前去拽江浸月。
小羊羔察觉到小贩的煞气前身向下一伏就挡在江浸月面前,它皱着鼻子冲他发出低呵,眼里杀气腾腾作势就要扑上去,。江浸月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这小家伙居然会保护她,悲的是人家一棍子就足够将它敲趴下,它自保都不成哪有什么力气护她?最多只能营造个气氛吓唬吓唬人。
“死畜生!”小贩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手中的棍子一紧便用力敲下来。
“不要!”江浸月大骇,立即俯身将小羊羔护进怀里。
“住手!”几乎是同时,一个雄厚的男音响起,“你这一棍子下去今日恐怕会出人命罢,天子脚下也敢这般撒野,简直目无王法!”
江浸月不由地抬头看去,眼见的是个衣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金线刺纹爬上他的领口和衣角,显得他整个人贵气十足,剑眉星目,长发绕髻被青玉簪端正地固定在头顶,浑然正气。凭借多年的经验,一般爱把“王法”挂在嘴边的人要么是弱势贫民要么是王孙贵族,事实证明他属于后者。
小贩见来人气势不凡赶紧收手,理直气壮道:“不瞒公子,这姑娘唆使她的狼到本店来骗鸡吃不付钱,人赃俱在。小的正想教训她们,莫非小的怪错了这姑娘,公子要为她们打报不平?”
那公子朝小羊羔身下的大泥团看了一眼,又朝江浸月看了一眼,微微抬手,身后的随从会意地掏出一锭亮铮铮地银子放在小贩手心:“这里是二两银子,买掉你这个摊都绰绰有余,你且放了那姑娘,做好自己的本分吧!”随从也一身贵气,他继续道,“记住你若以后再敢随意伤人,公子他定不饶你!”
哇,这公子还真是阔啊!等小贩千恩万谢地跑开,江浸月站起身来向那公子拘礼忒客气道:“多谢公子相救,还望公子留个姓名住址,小女子择日定将登门把欠债还清。”
“那倒不必了,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乃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姓名……在下王白,请姑娘赐教。”他谦逊地笑。
王白?江浸月那个汗颜,天下竟然有这样牵强的名字,真真……奇葩!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抽抽嘴角装模作样的感激淋漓道:“王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莫齿难忘!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过听闻公子的话甚是深明大义,要不……”要不小女子再说一句谢辞咱就两清了各自散去罢。
却还没等她说完,王白公子就接过她的话:“要不你以身相许报了这恩情罢。”然后是抹风雅的笑。
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王白王白不就一王八么!江浸月嘴角依旧扯着笑:“王公子凭此就想换小女子的以身相许,未免也太高估了那二十两银子。今日之事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先行告辞!”说罢抱起叼着泥团的小羊羔头也不回地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察觉到那王八公子紧跟在自己身后,心里不免有些厌恶:丫的!看来今日运气不好招了小人又惹了衣冠禽兽。遂加快脚步,手心却痒痒的。
“珞允!”突然听到花淅叫她,回头看那粉衣女子提了药正立在那王八公子与他随从的一旁。
江浸月心下一邪恶,夺过小羊羔口中裹着泥团的叫花鸡冲花淅叫道:“小花,送你个好吃的!”然后使劲向她旁边那人砸过去。只听“啪”一声,那叫花鸡终于在与王八公子额头撞击的瞬间破土而出。
“哎呀小花!你怎么就不接住呢!”江浸月作埋怨无辜状朝王八公子行礼,“小女子技术不好误伤了公子,公子莫怪。”
小羊羔撒丫子奔去扒鸡肉吃,花淅干瞪着眼:“……”
“你!”随从怒不可遏,拔出剑就要来解决江浸月,王八公子分外优雅地抬手拦下,揉了揉额头,笑:“既然姑娘是不小心的,那在下再追究未免显得心胸狭隘,姑娘若有要事大可先走。”
倒还成他谦虚大度不与自己这小人计较了!心中又狠狠骂了句王八,江浸月冷哼一声:“你再跟着我试试!”
花淅一脸茫然加惊悚地望着她和王八公子,悄声问:“这什么跟什么?”
“没什么,遇禽兽了。”江浸月回答,捞起小羊羔就走。
跟着花淅在街上来回兜了几个圈子终于找到了那家尝月楼,一头扎进去发现云冰祁和花怿已等候多时。云冰祁一头墨发半束慵懒地披在身后,手握一只白瓷杯把玩着,间或浅尝几口。
江浸月闷闷地坐过去,再倒了杯茶猛灌一口,小羊羔吃完鸡,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蜷在她脚下。花怿蹊跷地瞅她一眼,又瞅坐他身旁的花淅一眼,道:“司徒小姐似乎不高兴?”
感受到他们探过来的目光,江浸月生脆地答了句没有。
“珞允说——她今天遇禽兽了,还在街上拿叫花鸡砸了个公子,可我瞧那公子相貌堂堂端庄有礼,并不像什么禽兽啊……”花淅费解地撑着腮。江浸月心里暗自愤懑:首次见面就叫人以身相许,还紧跟别人身后不放那不是禽兽是什么!
“平息几日,爱砸人的毛病又发作了?”云冰祁依旧喝茶,面上一派波澜不惊。江浸月顿时噎住,白他一眼:“我那叫正当防卫!换做你说不定你早把他送去阴朝地府了!”
“防卫?公子?”花怿疑惑地继续瞅她。
“那是衣冠禽兽!”江浸月冒火地又灌了一杯茶。
“云兄,让你久等了!”一个雄厚的声音响起,刚入口的茶立刻呛在喉咙上,江浸月一面剧烈咳一面朝声源看去,那生了副浑然正气的好皮囊的王八公子正风度翩翩地倚在门框上笑望着她。不会听到了吧?他和云冰祁居然是故人!
“王兄,好久不见。”云冰祁淡然道江。江浸月手一抖,杯子应声摔碎,小羊羔惊得一跃而起,她赶紧俯身捡碎片,使劲一抹手指便如愿以偿的划了道血口,然后抱拳,苦脸道:“主公大人,小女子受伤突然,可否允许我暂时退下包扎伤口?”
云冰祁风轻云淡地瞥她一眼,不吭声。江浸月被他瞥得发慌,全当他默许,作花容失色状夺路开逃。
“哎司徒姑娘,你的手要不要紧啊?”王八公子关切的声音被她狠狠踏碎在脚下。司徒姑娘?他果然听见了,而且不止自己骂他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