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躲在客房里,指间隐隐作痛令她懊恼不已,要溜走法子应有尽有,何必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折磨自己呢?正想着,花淅一脸凝重的出现在她面前:“珞允,你丫玩完了!”
“什么?”江浸月一愣,云冰祁要为他那个好兄弟报仇么?然而事实证明,事情比她想象的更糟。
花淅面色更加凝重:“你口口声声骂的那个禽兽是当今圣上!”
“什么!”花淅说的最后几个字像铁锤一样敲在江浸月脑门上,她两眼一黑便从凳子上摔下来。难怪他叫“王白”,加起来是个“皇”啊!!
“主公这辈子只拜了一个兄弟,那就是当年被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皇帝!”花淅惶恐道,“你丫脑袋肯定保不了!趁现在皇上还没追究过来赶紧逃命吧,正面楼梯是不能走了,快快快跳窗!”
江浸月被她吓得心惊胆战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这是个权宜之策,于是任她将自己掀至窗边然后想不想地纵身跳出去。跳了就后悔了:丫的这可是三楼啊!不会摔死多少也会摔成个脑瘫!她这不是助自己逃命而是送命啊!
风呼啸着刮过耳膜,计算着应该就要落地了,于是闭上眼祈求不会摔成傻子。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浸月睁开眼,一抹和煦的笑绽放在她眼前:“才几日不见就这般寻死觅活的,跳楼好玩么?”
江浸月直接忽略掉易经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瘪瘪嘴委屈道:“我死定了!”
“为何?”易经年似乎并不介意她可能压断他胳膊,抱着她就要踏进客栈。
“别!”江浸月制止,“我把皇帝得罪了。”
“哦?怎么个得罪法?”易经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江浸月便把事情原委一字不落地告诉他。却见他挑挑眉:“就这个?”
江浸月点头。
“你那小狼倒是同灵性!”
“……”
易经年见她满头黑线,笑道:“只要你在我怀里乖乖别动,我保证他不会伤你分毫。”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反问,抬脚径直走进去。
云冰祁,花怿和那王八皇帝的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到他们身上。花怿艰难地咽了口茶,不语,云冰祁一脸平静,不语,而那王八皇帝脸上满是随和的笑。
易经年将她放下,福礼道:“臣弟给皇兄请安。”
江浸月立在他身后只觉晴天一道霹雳。这就是易经年的真实身份,他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不过她又暗自庆幸他喊的是“皇兄”而不是“父皇”。
“平身罢,如今我微服私访就没有君臣只有兄长。七弟也不必多礼。”
“谢王兄。”易经年微笑着退后,自然而然地牵起江浸月的手,熟悉的温暖立刻充盈她的手心,他继续道,“珞儿说她不慎惹恼了王兄,还望王兄看在七弟的份上多多海涵。”
那一声“珞儿”叫得江浸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虽说是替自己求情,可也不能白白叫他占了便宜。她瞪他一眼以示抗议,却不能辩解。
“七弟倒很爱护她!”皇帝不紧不慢地打量他们。
花怿瞟了瞟不动声色的云冰祁,眼睛绕过来死死拴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又猛咽一口茶。江浸月艰难地扯起嘴角,打算将手抽离开,易经年却握得更紧:“不瞒王兄,早在一月前我与珞儿独处一船游湖的夜里,我们便已私定终身。”
江浸月顿时被他这话劈得外焦内嫩:独处?还有船家好不好!游湖?那是落难好不好!私定终身?丫的!你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她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心下不平,一只脚便毫不客气地跺上了易经年的脚背。却不见他脸上有吃痛之感,反而挑挑眉:“莫非珞儿害羞了?”
若江浸月反驳,易经年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奈何他救自己那么多次,江浸月咬咬牙强忍着怒气发作,点头。
云冰祁突然“咯噔”一声将杯子搁在桌上,若有若无的凝眉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是我七弟。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了,坐罢。”王八皇帝爽朗笑道,“暮歌之约,初秋尝月。今日是你第一次来赴我与云兄的相约之宴,想不到你给了为兄这样一个大惊喜,也好也好!但愿此后的每年我们都可以如今日这般把酒言欢!”
“暮歌之约,初秋尝月”,难怪云冰祁会突然想起来暮歌,众人迎合了几句,江浸月实在受不了那压抑的气氛,借手伤没有包扎离席,易经年也没有阻止,终于松开她的手吩咐了声好好料理伤口。
小羊羔见江浸月平安无事地回来显得十分亢奋,在她腿上又蹭又挠。而花淅对她没有摔成脑瘫表示非常诧异,听了她的叙述后,又沉吟半天:“易经年?皇上的七弟?”继而恍然大悟,“你说的可是雾虚岛上的七王爷?他什么时候改名叫易经年了!”
“七王爷?”江浸月疑惑。
“嗯,七王爷是皇上唯一一个同母妃生的兄弟,只是比皇上小了三岁,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七,原名易苏。他俩的感情一直很好,皇上自小就很护着他。七王爷十岁那年患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也就是在皇上登基丞相篡位的前一年,他被一位自称的道仙人带去了雾虚岛,一去就是七年,如今总算回来了,没想到改了名字。”
易苏,易输,这名字的确该改了。江浸月暗自感慨,不过他对他皇兄还真好啊,一回来便去清奠阁让云冰祁杀逆贼,帮他皇兄固帝业。当初云冰祁没有认出这个七王爷,想必是从未逢面了。难怪易经年那么坚定的认为他能救她,搞了半天这么大来头。
云冰祁、易经年、花怿都陪着那王八皇帝四处兜风,花淅寸步也离不开她哥哥,自然也跟了去,客栈里便只剩江浸月一个人里蒙头大睡,小羊羔则乖顺地伏在她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经年突然跑来推门将她叫醒。他一身银紫色长衫将他的脸衬得犹如染了春水般湿润:“今晚蹀歌节,王兄他们皆已到了山顶,你怎么还在被窝里躺着?”
“花淅也去了么?”江浸月问,心里十分失落,他们将她独自扔在客栈怎么就不怕她出个万一什么的。
“是啊,她走的时候还故意在他们的面前提了你,谁知道云阁主理也不理就领着人径直上了山。我不忍心留你一个便来带你喽。”他展开扇子,又道:“你和阁主闹了矛盾么,他怎么把你狠心撇下了?”
哼,谁知道他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在想什么,除那几次砸破他脑袋踩塌他屋檐毁坏他雪堇花还有……还有拖他出府被黑鹰攻击之外便再也没招惹他了,况且后来自己不也照顾他几个月表示歉意了么?这样想着江浸月极郁闷的说了句“没有”转身准备关门。
“我说珞儿,你这样就要谢绝我这个巴巴跑来关心你的人是不是有些过分?”易经年板起脸。
不说倒好,说了她更是生气:“你不敲门就直接进我房间我不追究你倒还嫌我态度不好?”
易经年不怒反笑,又是该死的温软如玉,不过现在这招对江浸月已经不管用了。他淡淡道:“以我们如今在别人眼中的关系,你说我还需要敲门么?”
江浸月那叫一个惊异:“你说什么?”
“中午我们在皇兄面前配合得太天衣无缝,客栈里的人都认为你是我的……未婚妻。”易经年难堪地摇摇扇子,眸子里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江浸月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你说……未婚……妻?!!”
易经年立刻上前来扶她,挑眉笑道:“逗你玩的!”
“……”
从马车上下来,天已染黑,四处纷散的萤火映得徇山有些飘渺。眼前是千回百转的石阶,望不到尽头,还或者说尽头在周围绿树的掩盖下若隐若现。为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江浸月尽量与易经年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慢她快,他快她更快。小羊羔飞奔在江浸月身后,时而喘两口粗气。
这石阶实在太长,走得江浸月只想御法飞上去。倒是易经年脚底不晓得抹了多少油,老是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她身边。
“唰”一声,又听到他在自己身后两三个台阶处优雅展扇:“看你一直与我保持距离也怪艰辛的,要不我走慢一点,否则你的小雪狼该跟不上了。”回头见小羊羔眨巴着那无辜不解风情的眼睛,江浸月强忍吐血的冲动,微笑道:“你想多了吧。”
“哦?”他收扇含笑两三步跨上石阶然后牵起她的手,“这样我就不会多想了。”
江浸月一面想这人的脸皮忒厚了一面挣开他的手:“你拉我我走着会很累的。”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鹤顶红不也经常拉自己手么,为何就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窘迫,易经年一本正经道:“累了我可以背你呀,当然抱也可以,你若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江浸月犹豫着,心想毕竟他救过她好几次,没有他说不定自己早就被淹死在河中或者被掐死在尾曳手里或者摔死在尝月楼下或者被王八皇帝砍掉脑袋了,惹他生气毕竟显得有些恩将仇报的意思,而且,他也不坏啊……再说被牵的是司徒珞允又不是真的自己,想罢慢慢伸出手:“那你……牵吧……”
易经年满意地握紧她的手,笑里几分戏谑:“这才听话!”
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百爪挠心般江浸月捣鼓半天:他这是故意惹自己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