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和鹤顶红几乎把永安寺四周找个遍也没发现江衔月他们的丝毫下落,两人皆垂头丧气地坐在一颗大树下发愣,鹤顶红一脸挫败:“小浸,你说如果我们再也找不到阿衔了该怎么办?”
江浸月垂着眼皮摸摸小羊羔的头:“不会的,你们才找到我多久,怎么可能又要失散了?我们好好想想有没有忽略了什么。”
鹤顶红郁卒长叹:“莫非阿衔还给我们留了什么线索?”
江浸月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觉得他们或许是又遇上魔界的人了,把自己的去路好好回想一遍,突然想起九渊塔中布泽与虎蛟兽说的那席话:
“一群废物!掉下悬崖了又怎样,就是尸体也要给我找回来捆在诛仙柱上!”
“布护法息怒,属下这就去找,若不将他们带回便提头来复命!”
布泽想要捆在诛仙柱上的人虽不知有多少,但在这永安中,在九渊塔中据她所知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被自己救走的云冰祁啊!江浸月倏地站起来:“小红快!我知道姐姐他们在哪里了!”说罢拖着精疲力尽的鹤顶红直奔悬崖。
此时已近拂晓,空气中湿润一片,崖下云雾氤氲而生,袅袅绕绕纠缠着青黛色的山间犹如仙境一般缥缈,冷冷的山风不断扑打过来冻得人手脚麻木,鹤顶红鼻头通红连打两个喷嚏,一个急手拉住就要往下跳的江浸月,声音那叫一个凄凉悲惨道:“小浸,你别想不开啊我告诉你,就算知道阿衔的所在是黄泉路上,咱也不用这么急着去见她啊?”
江浸月口气一本正经老气横秋:“只要我们跳下去就知道姐姐他们是在黄泉路还是在阳关道了……”
“可万一他们不在黄泉路我们就再也回不了阳关道继续寻找啊!”鹤顶红可怜兮兮拽紧了她,满脸写着“求小浸三思而后行”几个大字。
江浸月柳眉倒竖怒目圆瞪:“丫的你到底是跳还是不跳!”
鹤顶红心想反正是死是活都有小浸陪葬,遂眼一闭心一横,颤抖着嗓子道:“跳……”
于是两人手拉着手以殉情的姿态正要往悬崖下跳,不想手上突然一紧被人硬生生扯了回来。
“怎么又不跳了!”
两人异口同声。直觉扭过头对上身后那白裘男子笑如弯月的双眼,易经年不顾两人的目瞪口呆直接将他们双手分开,然后挤在中间一手拉着一人口喷热气道:“我们一起跳吧?”一往情深的样子。
于是捏诀凝法抹鱼鳞,三人一狼齐齐跃下了悬崖,若有人恰巧路过向这边一搭眼定会下巴掉地:吓!跳崖还要带宠物带家眷?!
有了鹤顶红和江浸月两人法力的庇护,跳崖也跟在天上飞一样悠闲,脚下踩着薄云,身旁伴着雾霭,颇有一番神仙的仙风道骨意味,如果不是这么冷的话……
山风摧残得紧,四人除了小羊羔外都被刮红了一张脸,像抹了胭脂的大姑娘一般,落地都还飘飘然,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江浸月正想问易经年怎么在这里时,鹤顶红却大怒甩开了易经年的手,啊呸一声满脸嫌弃:“真他大爷的恶心,老子这辈子头一回牵男人的手!”
“感觉如何?”江浸月隔着易经年凑过脑袋问,想说的话忘至九霄云外。
“过了黄泉绝对剁手!”
“正巧我身上背了把剑,要不予公子一个方便?”易经年温文尔雅,好像真要给人行方便一样。
话毕见鹤顶红跳开好远:“你大爷的这是谋杀!”
易经年不再说话,拉着江浸月的手也不松开,倒是让一旁的鹤顶红恨得牙痒痒,怎么他家小浸又勾搭上了个男人,这次不是冰块脸而是笑面虎了。一时气不过,鹤顶红冲上去拉住了江浸月的另一只手,还不忘挑衅地对易经年冷哼一声。江浸月左瞅瞅右瞅瞅,觉得此时火药味甚浓不好开口,于是三人以手牵手一起走的姿态踏上了寻找江衔月和云冰祁的路。小羊羔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脸幽怨,你们不就是欺负俺没手嘛!
入眼皆是荒草枯败,乱木横生,他们走出了大致一炷香的时间,恰遇前方出现岔路,一边杂乱荒芜人迹罕至一边宽敞平坦延伸很远,于是意见产生分歧,鹤顶红怒火中烧:“一看就知道左边才是人走的路,你往右是怕阿衔他们等得还不够久吗!”
“那敢问孟公子你逃命是要走大道还是走偏僻小路?”
“你……”
“好了别吵啦!”江浸月甩开两人的手,气呼呼道,“我们分开找!”再这样吵下去她耳朵都快聋了,原来鹤顶红和易经年才是水火不相容,枉她误解了云冰祁那么久。
三人各走一边,易经年走小路,鹤顶红跑大道,而江浸月则带着小羊羔穿树林。
虽然隔着很多杂草怪树,但易经年依旧能一眼看见江浸月身穿羊裘的绰约身影,心里便踏实了,一面寻找一面暗中保护着她。
鹤顶红却是很不放心,万一易经年那个横空出世的家伙心怀鬼胎打小浸主意怎么办?就算他相貌堂堂,保不了就一衣冠禽兽。想着就来气,兀自饶了道悄悄跟在易经年身后。哼,敢玩花招大爷我第一个把你打扁!
江浸月自然不知道这些,一心一意寻找自己姐姐,等她走出树林时羊裘已被树枝划破好大几条口子,脸上也脏兮兮的。闭目启用妖灵感知江衔月的方向,不远处的湖水中却得来强烈回应。呃……姐姐他们藏在湖里了?
江浸月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发现湖边死了七八个魔兵,且皆是受法力中伤后窒息而亡。看着手段倒是自家姐姐白练杀人的作风。湖里有人还活着没错了,但是不是姐姐就说不准,无论如何先救上来再说。
江浸月脚下一点跃上湖面,双手结伽使劲打入湖中,排山倒海的气势带着水柱猛地炸起,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震开很远,跌倒在湖边。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掌心蓝光隐没——她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
湖中突然飞出三条黑色人影,不自主地受水推送重重摔倒在江浸月身旁,两死一伤,待看清都是魔兵时,江浸月手上印伽又起差点把他们尸体轰成渣。仅存的虎蛟兽痛哭流涕地跪在江浸月面前,一口一个小祖宗喊得生脆:“小的曾多有得罪小祖宗姑奶奶,求小祖宗大发慈悲饶了小的一条贱命!”
江浸月冷眼相望,一个印伽举得老高:“你是不是受布泽之命来追杀我姐姐和云冰祁的?我姐姐他们人呢!不说把你骨头拆了给小羊羔炖汤喝!”
“哎哟小祖宗饶命啊!小的确实是奉命来捉他们,可小祖宗你也看到了,现在只剩小的一个人还活着……他们……他们在哪,他们不就在小祖宗您身后嘛!”话毕还朝她身后露出谄媚的笑。
江浸月半信半疑地回头,空荡荡一片鬼才有人!正要大发雷霆却见身前的虎蛟兽早已溜得无影无踪。她被气得冒烟,狠狠鄙视了一眼急忙站起身来揉了揉腰,这一跤摔得够呛。
再次启用妖灵她却什么也感应不到了,他们的踪迹好像故意被遮了去,转念一想也对,不遮去魔界便能轻易找到他们。无奈坐在湖边发呆,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觉得手臂生疼,才记起自己摔倒时似乎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又揉揉手臂,无意间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那块白玉锦鲤。
她几乎快忘记它的存在了,索性举起来对着东方浮出的那抹鱼肚白照一照,印象里,除了南海时经常陪姐姐在礁石旁看日升月落的盛景,她便再也没有守过日出。如今想起来,心里顿时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感伤,既遗憾又怀念,回到南海的第一个夜晚定要同姐姐去那块礁石上坐一坐,再看看那朝霞东移,金乌似火……
手中的白玉锦鲤就在此刻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来,如冷月星色,夏夜萤火。江浸月心绪一滞,感应不到他们的所在,那么那块碧海锦鲤?于是又启了妖灵,借助两块白玉的特殊联系,半山腰上很快传来了回应。江浸月大喜,唤了小羊羔马不停蹄地向山腰上跑去。
原以为这么不上眼的东西他会不屑一顾,转身就扔不见了,可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随身带着,江浸月心里是说不出的兴奋,就像饥荒时摇一摇水袋子里面竟然还满着清水一样的欢喜和安心。
白玉锦鲤越接近山腰就亮得越甚,最后几乎如晌午的阳光那般,刺得人难以正眼相对。
脚步停留下来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江浸月还没仔细琢磨就见小羊羔低头嗅一嗅脚下的枯草,然后向左边小跑过去。她一个激灵赶紧跟在其后,见小羊羔边跑边嗅,绕过乱石和老树,最后停在了一个枯草掩盖的山洞前。
江浸月奖励地摸摸小羊羔脑袋,为它顺顺毛,继而迫不及待地扒开了荒草。
身后破云而出的金色阳光隐约映现出昏暗山洞内那相互偎依的两人,金发女子面如临水明月,唇若四月桃花,而那白衣男子紧紧搂着她,睡颜安然,薄唇上残留一抹淡淡微笑如身后阳光如掌中白玉那般刺痛双眼——明明那么美好温暖,明明是一双绝配的璧人。
心霎时从云端跌落深渊,有什么卷起酸涩的潮水汹涌而来,毫不客气地拍打在心间,仿佛要将她吞没一般,留下一圈圈始料未及的痛楚扩散开来,然后拼命想涌出眼眶。江浸月木然地松开手,任荒草再次遮掩了洞中沉睡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