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愁绪难解。为了能再看某人一眼,哪怕遥遥的一眼,我籍着自己是元帅义子的身份,死乞白赖的拉着尉迟在元帅府多留了一日。
可是,我们不可能再不启程返回,因为,我们都是军务在身的将军。我悲哀的发现,短短的几天,我已经在这个新的人世间有了许多无法割舍的牵挂。我的妈咪、爹哋,我最亲爱的姥姥、姥爷我几乎都很少如此牵肠挂肚,反复眉间心头的思量。
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对离我们远去的人,悲痛欲绝的万般不舍。说不定,他们在异域他乡,已经有了新的追逐和生存的意义。他们已经被他们那里的环境和命运所吸引,无暇顾及对我们的思念和忧虑。
就如最不堪的我——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种跌宕起伏的军旅生活,勇猛豪迈而又活泼的伙伴,冷漠坚忍的将领。只要我始终留在这个时光段里,就会有和他们在一起战斗生活机会。
每个人不同的选择都会成就不同的命运和结果,何况,我还没得选择。所以,我和尉迟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李波大哥,策马扬鞭,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不知道何时,我们才能听到军中号角激情澎湃的召唤。但是,我们心中都熊熊燃烧着战斗拼搏的火焰,有什么比成就英雄的理想更令人激动和向往呢?
一个上午,我们很少说话,一直在策马疾驰。因为来时那晚和狼群可怕的遭遇,在这凄凉荒芜边塞,一旦黑夜来临,荒野里就会有无数的豺狼虎豹在游弋寻觅猎物。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不愿意面临与虎狼对恃的局面。何况,只有两个人。我不知道,脚下的荒野是如此的漫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远古洪荒,要不是有尉迟带路,我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跑出这可怕的荒山古岭。
除了天上的飞鸟,路边急窜而过的狐狸和野兔,我们马蹄践处,竟然没有一处村庄,一个行人。中午,我们选择了一片有水草的地方休息打尖。把马拴在一棵小树上吃草,我忍不住问道:“霖子,我们跑了半天,干嘛一个人也没碰见?”
尉迟一边从他的战马背上取下干粮,一边说道:“哎,看来你的脑袋真的坏掉了,十几年了,谁不知道啊,这是边塞不宁,柔茹骚扰掠杀不休,百姓为避战乱,纷纷迁徙他乡。”
“致使这里大片土地逐渐荒芜,人烟衰落,大白天也是野兽出没。咱们俩可别被雪狼王盯上了,别看你会狮子吼,人少,狼群一样不会买账的。快吃点东西,等马饮了水咱们就上路。”
我被他说的脊背发麻,直接从坐着的草地上跳起来,赶忙四下里看看,真是满目的衰草寒烟。胆战心惊的对他说道:“霖子,咱们赶紧跑吧,这地方好像大白天也会闹鬼呢。”
尉迟笑了起来:“想不到杨将军害怕过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道,还害怕大白天闹鬼。”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竟然还敢跟我提过悬崖小道的事,不提我还真忘了跟他算账呢。
转眼一想,现在还不是和他算账的时候。我忍——别等一下,把他得罪了,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鬼不下蛋的地方,到目前为止,老实说——我还没有找着北呢。
哎,想想真是今非昔比,从前我是何等的随心所欲、快意恩仇啊,现在却是身不由己的瞻前顾后——原来做了英雄就要气短哪!切——冲他翻翻白眼:“咳,你哪里知道,我都白日见鬼好几天了。”
“什么,你敢含沙射影骂我是鬼,看我不把你的头敲破!干脆让你变成傻子,看你还能不能这么饶舌?”尉迟一边笑骂,一边捡起一块小石头,举起来,瞄着我的脑袋作势要打。
“打吧,敲死我,我就能回到自己的故乡了。”我闭上眼睛,想到自己的家,不——姥姥、姥爷的家,老师同学,不怎么亲爱的爹哋妈咪,忽然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几乎下来了。
尉迟被我的样子吓住了,急忙扔了小石头,跑过来,抓住我的一只肩膀:“佛力(我第一次听他这么亲热的叫我的名字),干嘛这么小器,我逗你呢,用不了几天,咱们就可以到你爹爹的防地见到你的家人了。”
我看他急切的样子,不由得破涕为笑:“你才小器呢,你以为我在撒谎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干粮袋子。拉着他重新坐下,从里面掏出两块烙饼递给他一块,自己咬了一块。
尉迟手里拿着烙饼,仍然关切的看着我,他一定认为我语无伦次,头脑仍在迷糊。“赶紧吃吧,吃了我讲故事给你听,免得你受了惊吓还饿着肚子。”我坏坏的笑着催促他。
“哼,听你瞎扯。”看着我似乎恢复了正常,尉迟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举起手里的烙饼。当他举起第二张烙饼的时候,我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霖子,我说了你别不信啊,我真的——不是你们这一个朝代的人,我来自——可能是几千年后的一个时代……”
谁知道,他一边啃着手里的烙饼,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就编吧,我洗耳恭听。”“你?”我简直气结,“骗你是狗狗,我真的是莫名其妙的跑你们这里来的!”
尉迟哈哈大笑:“骗我是狗狗,变着法儿骂别人,当我是傻子啊?”我气急败坏:“行行行,就你聪明,我没法和你沟通,不理你了。”赌气,我撅着嘴,起身把歇好的两匹战马从树上解下缰绳,牵到水边饮水。
真是有苦不能言,本来就是,这样荒诞无稽的事情——一个你相当熟悉,对他的来历自认为了如指掌的人,突然告诉你,他不是那个人,是另外一个类似天外来客的什么人,你信啊?你百分之一百的摇摇头,俺不信啊——
就连最亲近的朋友听了,也当我脑子坏了,在痴人发呓语,我还能像谁说清楚我可怜的身世?又是一段——愁绪难解啊!既然我现在是勇猛无畏的杨佛力,也罢,从今以后,再也不提几千年后的那个笨蛋杨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