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季晶华
一大早就听见王莲莲的哀嚎了，“我的鱼。”莲莲的鱼死了一大半。莲莲小心地掏出浮在水面的金鱼尸体。“昨晚还有21条的呢，只有9条了。”
我探过头看了看，莲莲仔细的将死掉的小鱼排成队放在地上的塑料袋上。
“这个盒子还是太挤了，你帮我养几条吧！”莲莲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要不然，马上它们就可能集体自杀了。”
“我没东西装呀。”我找借口糊弄着。
“用那个！”她用腥漉漉的手飞快地指向我的番茄酱罐子，“把剩余的番茄酱吃掉，洗洗就可以了。”
“还有一半的番茄酱呢！”我解释。
“我帮你吃！”她边说还就真夺过我桌上的番茄酱罐子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迫于无奈，我挑了两条比较小的金鱼，一条黑的，一条金黄色的。为了他们的生活环境，我还特地下楼捡了几个石子，放到水里，给他们做假山了。
慢慢地，我似乎是学会暂时忘记不高兴了，也开始敢于面对乙肝携带者这个称谓，我能自己上网查看相关的信息了，我能够开始正常的生活和学习了。
金鱼们会不会生病呢，它们总是这么无忧无虑地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只要有水，它们就能生存。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鱼呢，手机就响了。
是王哲。“凛凛，”他说话了。
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我的名字，我没有说话，我等着他接下去说。
“凛凛，我和小敏分手了！我想—”他支支吾吾地不知想说什么。
“过得还好么？”我打断他的话，似乎这个结局我早就预知到的，只是没有找到可靠根据，可这个也不妨碍我敏锐地洞察能力。
“呵呵，应该是我问你的呢。”他故作轻松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道：“小敏回靖江了，学校已经没有课了，她回去开始写论文，准备论文答辩了。”
关于小敏，我想说些什么，但是无从下口，暂时，我只有闭嘴。
我们俩之间出现大片的沉默。
又过了好长时间，他飞快地说：“我想我们可能比较适合。”
完全是开玩笑语气，我分不清是否是真的玩笑，我也不想去分清了。我说：“我和是哥们噢，你搞错对象咯。”说这话的时候我很平静，平静到连我都很难相信。
电话那头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喉咙含糊地：“哦。”很复杂的一声，像是在叹息，像是在认可。他说：“我是开玩笑的。没事了，我就是通知一下哥们在外面世界转了一圈又恢复单身贵族了。那挂电话哦。”
我说：“好。”
接着那头就没有声音了。
我告诉小严我养了两条金鱼，而且是活的最长的两条，都已经坚持了快一个星期了，而莲莲的金鱼还是接二连三地死去。昨天她最后一条黑头鱼也翻着肚皮浮上了水面了。现在，全宿舍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番茄酱罐子上了。
小严说：“这几天要小心一点，少出去走动。”
我问：“问什么？”
“金鱼是代表桃花运的，你的金鱼不死掉就证明你最近的桃花运很旺盛。”
我才不相信。
“少出去被别人看见。”小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虽然他此刻在上海，我还是想象着他着急的样子，呵呵一直笑。
于是，我每天都要报告一下金鱼的生存情况的。我的两条金鱼也很争气，一天一天地活了下来。
“别想那些鱼了，好好准备你的英语四级考试吧！”小严说。
“哦。”
“别不放在心上。专心一些。”小严督促着说道。
“知道了，你真罗嗦呀！我嘟囔着，“不过，我如果通过了，你有什么奖励吗？”我问。
“什么奖励？”
“就是奖品呀。小时候我得了奖状我爸爸都会给我奖励的。你有吗？”我这是在撒娇。
“呵呵，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不管你通不通过，都有的！”接着就又是一阵大笑。“好好对待考试，我这周来看你。”
让人疼着的感觉真好，走到哪里都不是一个人。
周六上午考试，考试一点也不紧张。我知道他正在来苏州的路上。等我考试完毕走出考场时开机，才看到了他迟到的短息：“加油！我相信你哦。”
“别紧张，考试不通过也是有奖品的，所以放开心去做题目。”
我扑嗤就笑了，我真正是不在乎那个奖励的，要得，只是那个温馨的过程。
手机又响了，还是他的：“我已经到你们学校了，我在图书馆前的湖边等你来。”
我飞奔向了湖边，此刻我是多么想见到他。他站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桥头，静静地等待着。我突然笑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好长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飞逝了。我们却都不知道。
“奖励呢？”见面的第一句话，我竟然说了这个。
他的食指点着我的额头说：“等你四级考试的结果出来！”他拉过我的手，“考得怎么样呀？”
“不知道。时间不够，我还有两道大题没有做呢。完形填空我是在答题卡上用了几秒钟乱填写的。”我实话实说了。
“那你机会渺茫了。”他对着我说。“我考四级的时候，第一次全班一个都没有通过的，第二次一个考场只有一个人通过，我想肯定不会是我，结果，偏偏就是我呢。”
“真的假的？你们怎么这么差劲呀？”
他停下脚步说：“我们班就只有两个女生，还都被我们男生带坏了，谁还学习呀！”他看了看周围说：“附近有饭馆吗？我们先去吃饭，下午你来陪我在你们学校到处逛逛吧！”
“饿啦！”我问。
“犒劳你啦。”小严右手搂过我的腰，左手前握着我的左手。
在饭馆，我就对那个用番茄酱烧的脆皮豆腐感兴趣，一口气吃了不少。当我实在再也吃不下的时候还剩下好几块呢。
我喜欢吃的舍不得浪费，我用勺子勺到小严的碗边，我说：“这个特别好吃！”
小严张大嘴巴等着我往他嘴巴里喂。看着周围没人注意，我偷偷地喂给了他。真像是情侣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坐在学校的湖边。他说：“我想来苏州找工作。这样离你就比较近了，来看你也就方便了。”
我说：“快去学校大门等车吧，时间快到了，你还要坐一个小时左右的车才能到车站。”他说的发展对我来说太快了。
“别着急，我看过站台牌，是三点半有一班车的。现在才三点一刻不到。”
我当然着急啦，这里的公交车总是不准时的，有时快有时慢的，完全是看司机当时的心情。而且路上还会时不时地堵车，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车站呀。
果然，在站台等到了三点四十，309路公交车还是在原地没有一点想动一动的意思。我跑去问车里睡着的司机为什么不发车，他很是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三点四十三，车子终于慢慢启动了。三点四十六，他终于上车了。
五点钟的时候，他发信息来说：“我已经下公交车了，看样子是赶不上车了。”他是五点的票，到现在还没有进车站当然赶不上的拉。
五点一刻的时候，他说：“我已经买好票了，是晚上九点多的，我现在马上回你的学校。”
这样太累了，来回地坐车，谁能受得了？我说不用了，你就在候车厅里休息吧。
他没有回答。可能是车站的人太多了，不方便发信息。
五点二十的时候，他说：“我已经坐上309路公交车了，就等它发车回你们学校。”
五点二十七的时候，他说：“车子开动了。”
我立刻换下刚刚洗完澡穿的睡衣，换上一套我最喜欢的天蓝色外套跟灰白色的休闲裤。我说，到学校就马上告诉我，我到门口去接你。
六点二十，他的短信：“我已经到了，在你宿舍楼下。”
我带着他先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们还是只能围着学校的人造湖慢慢散步。我问小严，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还要回来呢？不累吗？
“我就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他指了指湖边的大石头，“我们坐一会吧！”他肯定很累。
我点点头。
他接着说：“我想六点半总能回到你们学校的吧，从六点半到七点半，再到八点半，我们还可以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在一起。”他把身体往我身边靠了靠，“我买的是九点四十五的票，这次一定来得及。”
“太累了。”我说。
“呵呵，我要是在苏州找个工作就方便啦。”他说着说。
他也是刚开始工作，在上海的工作也找到得不容易，一般刚毕业的都只能有一千左右的工资，而他一下子就能拿两千多。有了毕业证，他的工资能达到三千。我不想他因为我而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现在的工作好好的，用不着换。”
“我来回的公交车上，看到你们学校附近有个小区在招租呢，到时候就在那里租个房子。”小严双手盖着我摆放在大腿的双手，“那个小区叫四季晶华，你注意到过么，周围环境还是不错的。”
“没有注意到。”
“坐309经过的，差不多从学校上车坐上六七个站吧。”小严贴近我的耳朵，继续说道，“到时候，你每个周末都可以来我那里，平时没有课也可以去。那里就是我们的小家了。”
“还不知道你在苏州能找到的工作是什么样子的呢，就在这里胡乱想象了。”其实，我的思想早随着小严的话语飘到了那个被叫做四季晶华的小区了。
“没关系。”小严轻轻把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肩膀。他说：“我每个月都存一千块钱，已经快一万了，即使这里的工资不高，我的存款也能补贴一点，能够支撑我在苏州找工作的。再说了，很快你也会实习的。”
我望着他不说话，我喜欢别人帮我计划将未来，那样就是一种关心。他现在正是告诉着我，我还是有以后的，告诉我，我还有将来。尤其是他对我将来的设计，使我特别踏实。
我们都不说话了，眼神松散，越过漆黑的湖面望向更远的地方。
他抚摸着我还没有干的头发：“我比较喜欢你把头发散下来的样子，好美！”他一圈一圈地把我的头发绕在他的指尖上。“以后不要把头发束起来了，好吗？”
我点点头，说：“好。”
小严说：“以后，我要开始记账，我要清楚自己花掉的每一份钱，我要对我们的将来负责呀。”
“对自己不要太苛刻了。”我担心他过渡节省了。
“嗯，知道的。我只是节制自己不能浪费不必要的花销。”小严回答。
他说要去一下厕所，我指给他看教学楼的卫生间，他就丢下背包就跑去了。
刚走远，他的手机就响了，我斜着眼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名字是莫筱。非常好听的名字。我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他回来的时候我只是和他说了声有电话找他的。
他什么也没有说，哦地应了一声，连看一下手机显示都没有，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
一天当中第二次送他上车。站在站台上，我说：“这次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到住处！”
我们十指相扣，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如果累了就直接睡觉吧！不要刻意等我的。”
车子快要驶过来了，我点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嘴角留下一个吻。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予他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要来苏州找工作。”
“真罗嗦。”我推着他往车门走。
车子缓缓地消失在路的拐角处，带着他不见了。我突然想起还没有跟他说声路上小心！我急忙掏出电话，拨出他的号码。
正在通话中，可能是他的客户也能使他的家人或者是朋友。我发了个信息给他。只要他能看到就好了。
周末，我们约好上QQ去聊天。
他已经在线上了。问他在什么呢，他也没有回答。
上线快十分钟的时候，他才回应了：“刚才没有看见你来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疑惑了：“你现在有事吗？”
“没有呀！”
我的感觉总是非常奇怪，至于奇怪在哪里，我也是说不出来。我说：“昨晚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的名字真好听，莫筱，真是好名字。”
又是好长时间，他才回答：“是吗？哦。她可没有你好。”
我再也不说话了，他究竟是在干什么？很忙么？大概快二十分钟了，他问我：“怎么不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生气了吗？”
“我觉得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说。
“没有。”
我不说话了。
“我正在和莫筱聊。和她处理一下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吧。”我随口问了一下。
“不是，是感情上的事。”
他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我没有再说话。我似乎总是喜欢沉默，喜欢等待。
他说：“我和她是同学，她一直就对我特别好。现在她也想来上海——你知道的，我是只喜欢你一个人的。”
我说：“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她怎么样是她的事，我一直都对她是妹妹的情感，要不然很久以前我就接受她呀？”
“我逗你呢，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的。你好好处理她的感情吧，别对人家太绝情，人家是女孩子，别太伤她的心了。”
“谢谢你。”他说，“下周我不能去看你了。”
“谢什么呀。不用。”我说，“那好。这个月你就没好好地休息过，很累吧？”
“不是的，下下个周四是我妈妈的生日，我要回去提前给我妈过生日呢！她生日那天，我不能回去呀，要上班的。”
“好！好好准备礼物哦。”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在想着我该送他妈妈什么礼物了。我迅速找个借口下线了。
我问了有恋爱经验的莲莲，她说应该是护肤品比较受她们的喜爱，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用过那些东西，对那些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又问小静，她想了好长时间说，上次好像看见对门宿舍的方呈同学在辛苦编制一条围巾准备送给她未来的婆婆的。后来的发展好像还是比较好的呢。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呀。冬天来了，围巾正好能用上。学校的饰品店里就有毛线卖的，我飞奔下楼了。
已经算是进入冬天了，来选毛线的人还是很多的。各种各样的毛线挂满饰品店的墙上，看得我是应接不暇。
“喜欢哪个？”女店长拥在我身体很细声的问，“想要送给谁的？”
我抬头看着她，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
“是男朋友的？”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奴奴嘴很轻声地说：“是他妈妈的。”声音小得连我都听不清楚。
“哦。”女店长估计是懂唇语的，她二话没说在琳琅满目的毛线之中翻腾了几下，拿出两串毛线，一条是青色的；另一条是紫红色的，非常漂亮！“看看这个，喜欢哪种呢？”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条紫红色的。我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不断的摸着上面软绵绵的短毛。“可是我不会编制呀！”我说。这个是大问题嘛。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的。”女店长亲切和蔼地回答我，“编织围巾很简单的，只要稍微学会一个编织方法就好了。”
平日里我没少看见同学们围坐在宿舍里编织围巾手套之类的。我看她们手中飞快地穿过传过去的，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很快我就从女店长那里学会了一种叫做元宝针的编法。女店长帮我起好了针，我付过钱就小心地抱着我的毛线飞快奔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