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丢了爱
我可顾全不了太多了，飞奔到楼下，小严果然就站在那里。“你怎么来啦？”虽然知道，但我还是想问，因为事情太突然了。
“来看你呀！”小严笑眯眯地说。
“骗人！”我顺势想撒娇一下。
“顺便，高雪文请我去吃饭呢！”他说。
他真是太坦然了，连稍稍哄哄人都不行的吗？突然，我想起我听过高雪文的名字。在小敏宿舍，听小敏曾经说过。
“她是小敏的同学？”我问。
“是呀。你也认识？”他很纳闷地看着我，反问我。
“你怎么和她一起吃饭？”
“哦，她的论文是我帮她弄得大纲、修改的。”他看着我说，眼神飘忽不定，“你别误会，她就是为了表示感谢！”
“没有误会！”他应该是通过小敏认识高雪文的，就像通过小敏认识我，差不多的情况。
我们很默契，这个话题到底结束，谁也没有进一步深究下去。和小严慢慢往图书馆的湖边散步去了。每次，他来我学校，我们必定会去那里。小严说那里见证了我和他从开始到现在；我考虑到的是那个地方的人比较少。一样的结果，不一样的思考方式。
在湖边逛了一圈，我们就在假山后面坐了下来。
“我想来苏州工作了。”他望着湖面说。
“怎么了？”
“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呀！”
“但是你现在的工作很不错呀！”我回答，我从心底是为他着想。
“现在的工作虽然很可以，但是，离你太远了。像我们现在这样，我一个月要来苏州三次，回家一次，花费太大了。”
他似乎是习惯性地拨动他的手指甲。听人说，喜欢拨弄自己手指甲的男生，心地善良，为人真诚。
我笑着看着他，说：“那你就少来几次吧！反正每次来了也没有什么事！”
“不行！”他飞快否决我的建议，“反正我也想多换换工作，把各个业务流程都学会了，那样对自己的将来才更有利。”
听着前面半句我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他每次都是不把话全部说完整的。而且，我觉得他感觉的最重要的都是后半句。是为了对自己有帮助才想着来苏州的。
不过，我相信，这是他的真诚，他是对我坦然，不说假话。因为他喜欢拨弄手指甲，是诚实的人。“你现在的工作就完全学精了吗？不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我的上司太难相处了，他很烦的。经常回台北，回来了，什么都要重新再和他沟通的。”他学着我的样子，把双脚摆到一侧，“我也是想多和你在一起呀。”
“如果是因为我而要你放弃现在光鲜的工作，我会不开心的。”我已经习惯了他一句话两次说，但还不能准确分辨哪句更真切。“你应该好好跟他学习学习的。”他把眼神投放到更远处了，我追着他的目光，“上次你还极力说我们实习的罢工是无理取闹，说我们不够资格，你现在呢？我看也是一样的性质！”
“能学经验的地方多了去了，总之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伯乐。”
“你这是在挑选你的上司么？”我说，“五十步笑百步。”
他似乎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抓着我的手使劲地握，从湖面收回眼神，看着我的眼睛问：“你的小鱼呢？”
我没有听明白，只是把眼看着他。
“你不是也养着金鱼的吗？”他指着远处的湖面忽隐忽现的成群结队游来游去的金鱼说。
“死了。”我说的时候心里泛出丝丝酸楚。莲莲的金鱼集体自杀以后她就争着要我的罐子，她说我虐待她的鱼，不给它们吃东西。她说她来喂鱼。谁知道第二天深夜就又全死了。
“有走桃花运吗？”他并没有问我金鱼是怎么死掉的，其实这个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有。”我说，“前几天，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我的号码，发信息问我能不能做朋友。”
“是谁？还说了什么？”
“不认识他。他还打电话让我到操场上去看他的篮球比赛。”我看着她的表情继续说。
“你去了吗？”他很着急地问。
我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这样的语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但我还是告诉他真实情况了，我说：“没有去，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在上海。”
他把我的手握得更加紧了，他说：“我去湖边抓几条金鱼给你回宿舍继续养着吧！”
我才不相信金鱼和桃花有什么特殊关系呢，那也纯属巧合的。我不知道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态要我继续养鱼。被他拉着站了起来：“不要了，我不会养，它们会死掉的。”我大声制止他。
“你们在假山后面做什么呀？”小敏的声音突然出现，并且下一秒人也真实的站在我们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叫喊使得我迅速地甩开小严的手，我不敢看小敏一眼。“小敏，你怎么在学校的呀？”
“哦，我是来还书的。”她似乎是指着身后的图书馆。“本来是回家的呀，但是论文写好了要老师过目的呀，所以就来了。”
本来是在家里的，我听到这句话，我的头低得快到脚后跟了。我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老鼠，能够打洞把自己的脸埋到地下。
“你们来图书馆谈恋爱吗？”小敏问。
我很不自在地点点头却又飞快地摇头，我拨下小严搭在我肩膀的另一只手：“小敏，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不是的，那又是什么呢？”
我刚鼓起勇气抬头就被小敏尖锐的眼神逼得再次低下头，感觉我是一个不足一米的侏儒在小敏面前站着。从小到大，我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也羞愧过很多，但没有哪一次，我的羞愧感能达到那样的。
“小敏，你不要——”小严走出我身后，对小敏说。
“闭嘴，我们姐妹说话还轮不上你来插嘴！”
听到小敏还是称呼我和她是姐妹，我的鼻子顿时就酸了。毕竟是我和小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拉了拉小严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了，小严也就没有继续说话了。
“凛凛，”小敏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小敏这么叫着我了，她说，“你没觉得你和小严在一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吗？老觉得像是在演电视剧，他总给你出其不意的感受？”
“小敏，你闭嘴！你得不到的，就不能随意诋毁。”小严发火了，他指着小敏大声地吆喝。
我从没有见过小严如此失态，他给我的感觉是那么地温文尔雅。我慢慢地松开一直抓住的他的衣角。
小敏丝毫没有在乎小严的发怒，她向我靠得更近了，继续对着我说：“他以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现在呢。他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总是给人错觉，觉得他是你的男主角。其实不是的，他虚伪，是伪君子！”小敏的声音越来越大，也几近疯狂了。
小严站了出来，挡在了我前面：“收起你的报复心吧。”然后抓住我的手就往旁边的过道跑：“我们走，别理她！她是疯子，是神经病。”
“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回来吧，回来我们还是姐妹！相信我呀！”小敏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她抱着一堆的书站在原地没有追过来。
我不敢再回头，只是跟着小严往前跑。在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西操场，我们终于是停了下来。
“你刚才怎么能松开我的手？”小严喘息着质问我。
在小敏面前，我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地和他牵手在一起：“我做不到！”我大声地说。小严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样子很委屈。慢慢平息着自己的呼吸，我压抑着胸口的闷气：“对不起！”我对小严说。
“没关系，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小严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也看到了，小敏就是这样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曾经向你隐瞒有过她这个女朋友！我们彼此都没有留下任何好印象。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完全忘记她的。彻底忘记她。”小严重新握住我的手。
“小敏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一时的激动。”我说。我也的确从未见过小敏这样的，是我们刺激她到极点了，她才是这样的。
“凛，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小严帮我擦掉眼角的眼泪，“你以后不要再和小敏有过多的来往了——”
“什么？要我们绝交吗？”我无法相信他的想法，“不可能！”我坚定地说。
“为了我，你就不能答应一下么？”
“不可以。”我肯定地说。
“你听我说，我了解小敏，她是一个有报复心的人，她会破坏我和你今后的感情的。”
“你了解她？她不是这样的，我才了解。”我不能忍受小严这样评价小敏，怎么说，小敏和他曾今也是有过欢笑有过浪漫的，这个时候怎么能因为一些不存在的因素而彻底否定她呢。“要让我和小敏绝交，我办不到！”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这份感情原本就是不属于我的，现在他松开我的手了，我就应该要离开。
我无力去争取任何东西，属于我的，或者是根本不是我的。
看了一眼小严就转身往回走，身后的世界才是我的生活，我告诫自己。
“别走！”小严喊着我，“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拉住我的手说，“我是害怕你会相信她，会突然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了！”小严紧缩着眉头恳求似的望着我说。
没有我，他就活不了，这句话让我无法抗拒。我的心顿时软下来了，任凭小严再次牵起我的手。可是我总是觉得小敏的呼喊声就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回响。
“我们出校园吧，去外面上网。”小严平静下来了，对我说道。
“你难道上海来到苏州是因为要来上网的嘛！？”
“昨天一个叫王哲的家伙在QQ上找我了。”他看着我不说话了，继续说：“他让我放弃你！”
“为什么？”我很惊讶。
“他说他也喜欢你。”小严很平静地告诉我。
“你乱说什么呢？”
“我没有，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不敢相信，就在前几天，王哲还一副激动不已地告诉我他喜欢上小敏了，可是他们又迅速分手了。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这一切，因为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了。觉得一切的事情变得如此奇妙，让人难以信服。感觉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渺小，永远只能是在原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小严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他说：“你应该告诉他，你已经心有所属了，不然他会有想法，这样对谁都会是一种伤害的。”
小严说的很对，应该告诉王哲了，他也是我一最铁的朋友。我似乎有义务告诉他。
我领着小严来到学校附近的网吧。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个靠在一起的座位。我知道王哲平日里没有特殊情况都是在线的。果然，他的头像是亮着的。
“在干什么呢？”我问。
“你怎么这时候来上网？”他很快就回答了。
“想和你说件事！”
“说！等着呢。”他似乎是预感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题了。
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真的吗？”
我回答：“是的，是真的。”
我还没有说完他就又问了：“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你没有和我在一起？”
我和他习惯性地开着语音和视频，但是这一次，我和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都是闷着脸在视频下打字。虽然侧着脸，但我还是看到他红红的眼睛。打完字，他立刻用一只手捂住嘴，不停地往窗外看。
他说：“小敏告诉我，你和严荐晟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不相信的，我一直在等你亲自对我承认，我一直在等待。”
我不明白他突然的表现，我问他：“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怎么了吗，我一直都喜欢你，偷偷地爱着你，我等了你那么长时间，等待你来发现爱，可是你呢，你怎么能和小敏的男朋友走到一起？”
看到屏幕上‘小敏男朋友’这五个字，我的心像是被老鼠啃食着，心痛不已。等待，这个词语是他能说的么，像我这样的人才只能是等待呢。
“你不是说喜欢小敏的呢？”我不懂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过激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的，只是你—我只是想和小敏在一起了，能够让你看到我的！”
“阿哲，对不起！”一切都来的那么晚，现在已经不能够再挽回什么了。
“对不起？你这几天这个词说了很多遍了吧？你没有对不起我。”
小严坐在我右边啪啪地玩着游戏。也不时地往我的屏幕上看，每当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他就紧紧地拽住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紧紧拉住我的手。我使劲地控制自己不再流眼泪，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四年了，你怎么能把我当作空气的呢？你别哭。”阿哲勉强笑着用语音和我说了一句，接着还是打字过来了，“听小敏说，他那个人不是好人，如果他欺负你，你就不要理他了，回到我身边来吧！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我笑着看着镜头努力地微微点头。
和阿哲说完，我再也不想待在线上了，我说我出去了，我想回去！小严没有看我，只是伏在自己电脑前，是玩得没有听见还是他的心情被我带动了变糟糕了？眼睛朦胧，灯光太暗，我第一次感觉到看不清他的脸。
我一个人先出去了。一会儿小严也出来了，他一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跟着我的脚步往前走。
“你在想什么？”我问。
“我刚才的装备都还没有弄好呢，我的飞机还没有起飞呢。”他说。他在说他的游戏，我不知道他是否说的真心话，我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只是走路。他迅速拍拍我的腿说：“你看我们走路的步调都是那么一致，我们天生注定在一起。
如果我们的在一起注定要伤害我最最亲的朋友，我发誓，如果事情重新再来，我绝对不会是现在的选择。我不想再多伤害一个爱我的人了。
刚才流了很多眼泪，现在特别口干。我刚摸到自己的口袋就慌了，我塞在裤口袋里的三张卡，银行卡、学校消费的一卡通、还有最重要的身份证都没有了，可现金还是在的。
“别慌，可能是你弯腰什么的就掉了。你慢慢往回走，仔细看。我跑回网吧找找！”说着就往回奔跑起来了。
我只得沿着我们刚才走来的地方慢慢往回找了。我不放过任何一个长得像卡一样的东西，仔细搜索。
一无所获，当我和小严在网吧门口再次碰上的时候，两人都是一种期待的眼神望向对方，瞬间又变得失落。
“银行卡里有钱吗？”小严问。“没有找到，我们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有，我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昨天刚刚打到卡上的奖学金。”我说。
“别慌，现在谁拿着你的银行卡也没有用了，银行已经关门了。你现在就打银行的服务电话，锁掉你的帐户。”
我非常着急了，怎么也想不起银行的服务号码。这时候的小严显得异常地镇定，他拿起我的电话，开始给银行打电话。两三分钟的样子，银行卡就锁好了。
那张银行卡是学校的，交学费、有补贴、卡通的拨款、发奖学金都是经过那张卡的。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回自己的卡呢？
我突然想到刚开学的时候王哲就把自己的钱包掉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问问阿哲不就好了。拿过手机准备给王哲打电话了，小严抓住我的手，说：
“不要问他，我打电话问我同学，他也曾经丢过。况且，我的叔叔就是在南大的行政科的，我也可以问他的。”
他还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我忽然觉得他的恳求似乎很廉价。但我还是删掉了屏幕上显示的王哲的电话号码。
小严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折腾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很清楚地搞明白补办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说，明天去找班主任，让班主任写证明，然后去办临时身份证。银行卡必须在三天之内去银行亲自挂失。
记下这些程序之后已经是快八点十分了，他该坐车去车站了。
“你身边还有钱吗？”我还没有点头或者摇头他就开始翻他的钱包了，“我先给你一点，等你银行里的钱可以使用为止。”他从钱包里翻出几个硬币塞我手里：“这个是你明天去派出所办身份证坐车用的。”接着又拿了两百块，说：“这个你先用呢，生活费不能少！”
拿着钱，我却不知道怎么放，我说：“不用了，我可以问我舍友借的。”不是客气，我说的是我心里此刻正在想的话。
“我是你男朋友，难道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我吗？”小严很严肃的说，“只要在我落难的时候，你不要丢下我，也像我一样，把身边一半的财产都分给对方！”
听着他说有关于金钱上的问题，突然感觉很敏感。心里像是有许多芒针在乱刺。非常不舒服。
两个人都因为来回跑了几次而累了，就坐在学校门口的站台等车。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
他跑去小吃店买了很多关东煮。问我要不要，我却一点也吃不下。
“对了，你上次说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的吗？”他嘴里嚼着鱼丸之类的食物，含糊地问我。
“下次吧，等你下次来，我就可以送给你了。”我说。现在的心情，一点也接受不了礼物之类的事情了。更不想，此刻怀着悲情的心情穿越大半个校园回宿舍去拿礼物。
夜晚的风开始大了，虽然不刺骨，但却能穿过不厚的衣服把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吹得竖起来。我冷得发抖了，一点也不想说话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他往我身边靠了靠，“风大了，很冷。”
我说：“我等你上车了吧。”
“马上车就来了。”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我说。我真的感觉到很冷了，也不想再坚持了。
他拥抱了一下我，我就往学校走了。刚刚到学校大门就看到门口的黑板上贴着一张丢物启示的。
我的银行卡和身份证都找到了，虽然丢了一卡通但也不要紧，我并没有损失多少，总算是有惊无险。签好认领，我问是谁捡到我的东西的，门卫大叔说是一个学生，没有留名。
这个世界上终于还是好人多呀，我暗暗庆幸。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表达我的感谢之意的。虽然门卫大叔千般阻扰，我还是买了六斤橘子塞到门卫室里，然后拔腿就跑了。
我全身疲惫。刚到宿舍，就看到了我桌子上的围巾和唇膏，已经包好了的，准备送给小严的，却因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而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