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5月12日
出院后,爸爸就一直在准备着调职到外地的工作。本来这个是早已定下的事情,却因为我的缘故而搁浅了。
妈妈是不希望爸爸调职到扬州,但是,我巨大的医药费用,跟日后的调理费用还需要他们费心。所以也就不再阻扰。
5月12号,我陪着爸爸去公司了。
东西比较多,爸爸一个人也办不了,我就顺便帮忙拿点东西跟着爸爸去了公司。
在公司的会议室,我想着该跟爸爸说点什么,“到扬州了,要自己注意身体。”说出的就是这个。
爸爸愣住了。隔了一段时间,爸爸才说:“你在家要多注意,不能吃的东西不要嘴馋!知道呀!”
“嗯,嗯,知道,知道。”估计爸爸是想到我上次痛经吓人的那件事情了。我慌张的转移视线,“看看电视吧!”我指着墙壁上巨大的宽屏液晶电视说道。
“你在这里看吧,我去把一些手续办一下。”爸爸递给我遥控器,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些文件什么的离开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爸爸就回来了:“车子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楼下。”
“马上就走了么?”我问。
“嗯,我来搬,你坐着吧。”爸爸似乎是看出来我想要动手帮忙的意图了。
看着爸爸一件件把东西放置到车上,我突然感觉非常不舍得。
“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是说过的么,一个月可以回来一次。”爸爸放好最后一件包裹,坐上副驾驶对我说道。
“哦。”
“在家好好吃饭,知道啊。多听妈妈的话。”
“嗯。我知道的。”
“好了,小吴,我们走吧!”爸爸对旁边的司机说,接着又看了看我,“赶快回去吧,有风呢。”
车子发动了,加速了,在某个建筑物的拐角消失了。
我一个人坐着慢悠悠的公交车回到家,妈妈已经下班在做午饭了。因为我在家,且不会做饭的缘故,妈妈就牺牲了午休的时间,回来做饭。
“怎么样了?”妈妈问。
“嗯,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下午就能到的吧!”我回答。
“马上就能吃饭了,去洗手吧!”
虽然不见妈妈嘴上说,但是心肯定是跟着爸爸在去扬州的路上的。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碗筷相碰的声响,咀嚼的声音。
吃过饭,妈妈就匆忙准备上班去了。
“一会吃过药片再睡觉!”
“哦。”
接着就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了。
真不知道之前还要照顾住院的我时,他们是怎么忙得过来的。
吃过三种药片,一包冲剂,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把头发小心地捋到一侧的肩膀,垫高了枕头,打开了电视机。
现在的每时每刻,我都要对我的头发保持高度的警惕。由于药物的副作用,我从四月开始疯狂地掉头发。洗头,掉头发;梳头,掉头发;挠头,掉头发;现在,连风吹了都掉头发。从前的茂密森林已经快发展成荒凉的沼泽地了。
掉落成团的头发,没有让我非常害怕。因为这个是正常现象,因为我体内的病毒也像此刻的头发一样,一个个正在死亡。
我把注意力转向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某个地区的地震。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记者身后是一片废墟。
这年头,这样的事情到处都在发生,我换到了中央台。竟然还是地震,是四川。地震最严重的是四川一个叫做汶川的地方。
成片成片的废墟,稀稀落落的生还者,奔跑的救助人员,中断的道路告诉我,这次的地震不是一般的灾害,是一场全国人民的灾难。
我的心一下子就纠结了。我咕噜一下爬起来,提了电话就拨了过去。
嘟——一声
嘟——两声
嘟——三声
“你今天怎么没有睡觉的呀?”电话通了。
“爸,你到扬州了么?”我紧张地问。
“早到了,知道你这个时候在睡觉就没有打电话回去。”爸爸说道。
“扬州有地震么?”
“说什么呢。”
“四川地震了,死了很多人。中央电视都在现场直播呢。”
“这里没事。”爸爸说,“扬州离四川那么远。瞎想什么呀。”
“呵呵,那你收拾东西吧!”我迫不及待地挂掉电话。是我太紧张了,看见死亡就紧张。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杂乱的废墟里可能就会有生命在呼救;坚硬楼板下面伸出的手因为鲜血未干而沾满灰尘;像坟墓一样的砖堆里传出的呻吟;搬上担架的身体因为脱水而软榻——每个画面都是生与死的选择,牵动我全身的细胞。
我的眼泪像决堤了一样,喷泄而出。
以前的哭泣,都是因为可怜自己;现在的眼泪,却是在怜惜他人。
他们才是真正的受难者,可能前一秒还跟友人,亲人,爱人在一起的,下一秒,就阴阳相隔了。毫无预兆地生死离别,该怎么接受呢。
相比地震带来的痛苦,我的生病又有什么可怕而言呢。根本不值得一提,至少我是活着的,而且,我还会越来越好地活下去。那些突然离开的人们却怎么也回不来了。
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做一个正常心态的正常人。
我虽是不幸之人,却也非常万幸了。这样的事实,我早已学会接受。我将要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