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微感愕然,气息登时一弱,就在这一瞬间,铮的一声莫愁剑化作一道银光抽出鞘来,阳光照在剑身上洒出一片耀眼的寒芒。杨禾平举长剑全身不露半分功力,静如山石。看似寻常之极的一个举剑动作,却似在四周布下了铜墙铁壁,任对方如何反复冲击,也难撼动其分毫。显然杨禾以静制动,在对方心神不定时,将对方慑人的气场轻描淡写地化解掉.
连同姬当家在内在场众人同时动容,黄秀才自问面对这样的情形,要破解对方剑气要大大地费一番手脚,绝不会像杨禾这般轻松。那青年丝毫不为所动,积蓄的剑气越来越浓重,忽然冷冷地道‘剑法是青城派的,我不是青城派的,与那人更无瓜葛,闲话休提,你既然认得青城派的剑法,想必也有研究,看这一招横渡云水!’蓦地上前一步,一声沉喝,长剑平平刺出。一剑平刺本来寻常之极,但那青年这一剑疾刺仿佛撼动四方虚空,积蓄已久的剑气瞬间爆发出来,如浪潮般一下子向杨禾卷去。黄秀才,段二先生等人登时感到一股清寒强劲的剑气扑面,将人的皮肤压迫的十分不舒服,功力较弱的几个土匪纷纷不由自主地退出两步。若是换做旁人,身处这股气劲之中,早已被剑气逼得后退不迭,但杨禾心中明白,只要自己一盟退意,对方的后招立时连绵不绝的攻至。杨禾虽然不怕对方的剑法,但若任由对方展开攻势,难免陷入被动。杨禾心念一动,右臂微微一转,剑尖斜指向下,缓缓递出,顿时一股凝重之极的冰寒的剑气发出,在身前凝聚不动,那青年所发出的剑气登时便如洪流遇到汀洲,刹那间一分为二向两旁泄去,在众人眼中杨禾则像是一艘破开巨浪的大船逆流而上,缓缓推进。黄秀才和一名青年首当其冲,黄秀才知机地往旁跃开,那青年冷不防被剑气击中,连退五步撞到墙上,昏死过去。叮的一声鸣响,两剑初次相交,巨浪登时消去。但两剑依旧嗡鸣不绝。
那使剑的青年眉头大皱,冷冷地道‘松风剑法,你是松风观的人?松风剑法不是这么使的。’杨禾笑道‘剑法是松风观的,我不是松风观的’那青年微一错愕,连叫两声好,沉声道‘那个人比剑输给了秦观主,世人都说松风观剑法胜了青城派的剑法,咱们再比一场,我倒要看看这松风剑法如何胜得了青城剑法?’杨禾笑道‘苗某若是输了,自然无话可说,抬腿便走,倘若你输了,那又如何?’那青年冷笑道‘倘若陈某输了,也无颜留在火头山,任人耻笑。’姬大当家登时沉下脸来,训斥道‘三弟,胜负乃兵家常事,输了又有什么打紧?大哥自当为你挽回面子,万不可出此莽撞之语!’那秃头的大汉双目精光闪闪,却笑道‘他是想把自己逼上绝路,背水一战,大哥,你别再劝了。’姬大当家心知这位三弟虽然鲁莽,却不至于如此糊涂,今天却不知如何竟然犯浑,万一输了,难道真要横剑抹脖子不成?暗骂那青年糊涂,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话。
杨禾不禁暗暗赞赏,这姓陈的青年竟有一身难得的武者血性,这也难怪他将极不易修炼的青城剑法,练到如此境界,只是他还没有悟到生死如一之道,便笑道‘很好,请出剑’那青年剑尖微微翘起刺向杨禾的左肩,剑到中途忽然嗡地一声,一剑化为四剑,分击幽门、上腕、阴都、腹哀四处大穴,剑尖卷起周遭空气,嗤嗤急响,随时都可能改变方位,令人难以捉摸。杨禾见对方使出沧浪剑法中的清浊分流。原本这一招攻人中盘,破绽在上下两处,但因剑势沉凝,可攻可守,破绽自然也就不成破绽。这陈姓青年使出来,竟以剑气布满身前,剑法更着足于迅捷二字。杨禾心下冷笑,以剑气防守,对一般的高手还能形成威胁,但对自己而言却又无大用。此人改变原先攻守兼备的精妙剑招,弃守取攻,看似高明,实则无异于示短于人,愚昧之极。当下挥剑直进,莫愁剑爆出一道利刃般的剑气,一举穿透对方的气网,指向咽喉。使的正是松风剑法的招数一缕松涛。
陈姓青年见连续两招都给对方破解,惊怒交集,侧身避过,长剑射出一道绵密的剑气在身前划了半个圈子,叮的一声搭在莫愁剑上,沿着剑身滑过,向杨禾手指削去,也是狠辣巧妙的招数。杨禾退出一步,手腕一抖,铮铮两声锐鸣莫愁与对方纠缠在一起绞击起来。两人的招数越使越快,转眼间已过了数十招,那陈姓青年果然使得全是沧浪剑法,杨禾也依言以松风剑法相对,打到后来,两人招数再也瞧不清晰,只能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杨禾忽然笑道‘这是第八十招啦!哈哈,哈哈,八十一招八十五’
众人都不明白杨禾数着剑招有什么用,双方并未规定比拼的招数限制,一旁的秃头大汉皱眉道‘比剑也就罢了,叫唤什么?’黄秀才笑道‘据在下所知,昔日秦老道与长青子道长比剑,使到第九十三招取胜,如今苗兄又对上了青城剑法,我看多半也出不了九十三招。’姬大当家冷然道‘那倒未必,我三弟剑法虽然及不上青城派的牛鼻子老道,但这位姓苗的先生与秦观主相比只怕也相差甚远,谁高谁低仍在未定之天’黄秀才笑道‘在你心中未定,在黄某心中早已分出高下,陈三当家武功再高只怕未必高得出盐帮的执法长老顾忠。’段二先生道‘说那么多干么?有人在打斗,咱们只管瞧着结局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斗到九十招,杨禾呵呵一笑,莫愁剑挥出一片银光反撩过去,又是当啷一声大响,两剑互砍交击在一处,杨禾笑道‘九十一!’莫愁剑收回,又一次闪电劈出。这一剑力道太大,那陈姓青年吃不住势子,退了一步怒道‘你乱砍乱劈,这算什么剑法?’边说边挥剑迎上,一时间被杨禾两招乱剑劈得手忙脚乱,当的一声大响,两剑再次砍在一处。杨禾笑道‘九十二!’那青年气得脸色铁青,跌退两步,还未稳住脚根,杨禾已从天而降,大笑道‘第九十三剑来了’使出全身力气,莫愁剑再次猛然劈出,到了此时杨禾如疯如魔,以剑作刀狂砍下来。那陈姓青年大骇下,右足一点,急退中全力举剑一当,擦的一声轻响,长剑竟被莫愁砍作两截。但因他抽身急退,并未中剑,但虎口震裂,鲜血涔涔而下,一双手臂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青年气得暴跳如雷,大怒道‘你那也是剑法么?’但手中半截断剑,心知终究是自己输了,虽然不服,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事实。黄秀才笑道‘苗兄使剑与你对敌,用剑使出的招数自然是剑法,难道是刀法?如今胜负之数已定,何必再说?’杨禾说道‘剑法最讲究行云流水,任意所致,最后这三剑正是苗某的独创之招’那青年羞愤之下,大怒道‘好好,陈某既然输给了你,也没脸面对大当家的’横剑向颈中刎去。杨禾哪里想得到此人性情如此激烈,错愕之下,身子一晃便赶到那青年身边,探手便擒住那青年的手腕,内劲发出按在他腕侧的鱼际穴上,左手将断剑夺了回来。
这时姬大当家也拿秃头大汉双双蹿上来,拉住了那青年。杨禾说道‘这位小兄弟剑法出众,苗某承认方才是巧取兵器之便,若是单凭松风剑法,确实无法胜过你分毫,你何必要寻死?’那青年挣脱两人的拉扯,冷冷地道‘大哥,小弟比剑输了,今次恐怕不能再行出手,小弟这就回山苦修跟四弟一起镇守山寨,这边就看你和二哥的了’姬大当家笑道‘胜败兵家常事,三弟何必放在心上,留下助大哥一臂之力。’那青年摇头道‘小弟方才撂下了话,不能食言’姬大当家禁不住脸色微变,但知他向来倔强,相强的话反而会闹得不愉快,当下笑道‘好,三弟你暂且回山,这里的事我和你二哥来办,咱们兄弟很快还能再聚’杨禾沉声道‘倘若姬大当家仍旧坚持不退,苗某也只有得罪了。’姬大当家冷笑道‘苗先生武功如此之高,不该默默无闻才是,为何本人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位高人是姓苗的?我火头山上千名弟兄也由不得你苗先生想怎样便怎样。’杨禾笑道‘姬大当家占山为王,扬州苏杭一带的武林朋友都要卖你几分面子,杨某对姬大当家也十分敬重,但听说今次朝廷押运的是往金国的贡品,姬大当家劫下此物,无疑是要给金国一个攻打咱们大宋的借口,此时我大宋势弱,金狗若挥军南下第一个便要占领扬州,到时候百姓逃散,百里室空,谁供你们兄弟吃喝?你还能像这般逍遥自在?’姬大当家笑道‘姓苗的,你少在这里吓唬人,金狗若要南下岂会因这点儿小小的贡品而改变?姬某不才,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能力有限得很,管不了那么多人,我只要我手下的千余兄弟吃饱喝足也就够了,姬某惹不起金狗,还避得起’
段二先生不耐烦地道‘好话说尽,姬大当家全然听不入耳,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把家伙亮出来吧’黄秀才摇了摇头正要动手,杨禾笑道‘苗某虽然是个无名小卒,但因说话算话,在江湖上还认得几个朋友,别怪苗某没有警告你,倘若大当家真敢劫了朝廷的押运队伍,苗某自信还有能力灭了你姬大当家的山寨’此语一处,众人登时大哗,院子中的十数个土匪一个个面露惧色,不安地交谈起来,显是对杨禾的话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