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禾见她将责任推到了云为裳的身上,哈哈一笑道‘柳大当家的意思是不是说,在云大当家没有回来之前,你是不能出兵的?’柳如眉点头道‘正是,出兵非同小可,我也不能擅自做主,这也是我和云妹妹立下的规矩。请苗先生谅解。’杨禾笑道‘有柳大当家治军有术,在下钦佩。有你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苗某想请黄兄留下,叨扰几日,等着云大当家的消息。希望大当家别介意’柳如眉沉下脸来,哼了一声说道‘黄兄若是乐意小住几日,小妹自然十分高兴,但若由苗兄你来做这样的安排,似乎没把小妹放在眼里,有些欺人太甚了吧’杨禾正色道‘大当家的不要误会,在下急于知道两位大当家的决定,冒犯了’黄秀才笑道‘柳姑娘不要生气,黄某只是在山上等候云姑娘回来,绝无冒犯之意’柳如眉脸色微变,瞧了瞧黄秀才,终于没有发作,皓齿轻咬淡淡地道‘野狼坳是盐帮的地面,只怕小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愿苗先生和段先生一路平安!’
杨禾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见柳如眉动了杀机,不禁暗暗警惕。但对方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能死皮赖脸地缠下去,表面上仍是哈哈一笑道‘多谢大当家挂怀,苗某一定不会让大当家失望的!段兄咱们走吧’段二先生一直没有吱声,此刻也没多说,哈哈一笑,与杨禾一同告别离去。
下了山,天光渐明,一股极其熟悉又怪异之极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在暗处有双眼睛牢牢地盯住了自己,杨禾心中一惊,蓦地回想起曾经的军旅生涯,一次九死一生的经历。
那是潜入无定国北疆边境地区侦查,撤退时候,在琼雕玉琢的黑河岸上,被敌方一名极其厉害的狙击手发现,那时候自己完全找不到手,有力难施,那种若有若无的诡异感觉始终缠绕着,提醒着自己,自己还没有逃脱。接下来便是一场体力和资源的消耗战。杨禾在乱石间奔行了三天三夜,筋疲力尽,所带的食物和水也消耗一空。杨禾口渴难忍,望着七八丈外静静流淌的黑河,却不能去饮用,因为一旦将自己暴漏在空旷之处,那将必死无疑。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风雪,风雪遮蔽了人的视线,杨禾乘雪疾走三十里,把自己埋进了齐腰深的雪地里,以雪为食,耐着性子藏了七天七夜。当对方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搜索的时候,中了杨禾的伏击,杨禾用那把军刺穿透对方的咽喉。相对于枪械,杨禾更喜欢匕首,军刺这样的冷兵器,因为枪械可以以弱胜强,这使他感到十分不公平。因为战士,应该在贴身的刀剑肉搏中证明自己。
此刻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便似躲在黑夜中的野兽窥伺的眼睛,盯得自己背心微微发麻。杨禾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没有多说,直催段二先生快走,两人乘上马,一路向北疾驰五十余里。天色大亮时,上了一处高丘,但那种给人监视的不安感觉虽然小了很多,但仍然隐隐约约存在。杨禾四处回望,只见远处山势起伏,山峦间高岩危石,重重叠叠,随便一处都能藏人,不禁暗暗叫苦。
段二先生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妥?’杨禾沉声说道‘似乎有什么人一直追踪着咱们,跑了五十多里硬是没有甩下他’段二先生色变道‘怎么你也感觉到了?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杨禾摇摇头道‘我也不能肯定,但段兄既然也有这样的感受,那又另当别论了’段二先生蹲**,四下里一望,冷笑道‘这一定是姓柳的丫头派来的尾巴,从一下山我便有这种感觉。这个人是个追踪的高手,很难缠。’杨禾点头道‘段兄所言甚是,方才咱们在柳丫头的大营里喝茶时候,那个人好像就躲在牌楼之中,没想到他竟然追了出来。’段二先生怒道‘姓柳的丫头定然是想把咱们干掉,那更加说明她对咱们十分忌惮,唯恐咱们去野狼谷坏了她的好事。她玛德,这小妮子说一套,做一套,不是什么好鸟。我现在倒是为那穷酸秀才担心,别让人弄死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杨禾说道‘黄兄对柳丫头有恩,我想柳丫头还不至于害他。再说柳丫头即便要害他,黄兄智谋过人相信他必定有应对之法。如今咱们首要之务是想想怎样除掉那个跟屁虫,免得他在关键时候碍事。’段二先生笑道‘跟屁虫?哈哈,苗兄你这个比方倒是贴切得很呐。他玛德,咱们悄悄地躲起来,宰了那王八羔子。你看前边有两条路,咱们的两匹马一人走一边。’只见段二先生除下长衫,左右一望,绑了两块大石搭在马上。杨禾会意,当即依法施为,一拳击在马臀上,那马吃痛,沿左路疯跑出去。段二先生点点头,把马赶到右边的路上,赶了出去。两人相视一笑,各展轻功,分别纵上一旁的高丘。
杨禾盘坐在一块巨石之后遥望着远处的不见尽头的荒野,脸上渐渐现出凝重之色。这时晨光初现,漫卷青霞,莽莽苍苍的山道远处却毫无人畜踪影。杨禾那种怪异感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人正自飞快地接近。杨禾凝起心神,伏在岩石之后,敛起周身气息,轻轻地抽出莫愁剑,握在手中。向远处的的段二先生望了一眼,见段二先生取出大刀,便点了点头,藏在岩石之后。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传来,杨禾偷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夜行黑衣的汉子飞掠而来,此人腰悬一口唐刀,神色机警,碎步前行,每奔出三十丈便停下来隐匿在偏僻之处,双手伏地打量着四周的状况,唯恐给人伏击。杨禾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一眼望去,内心涌起一阵古怪之极的感觉,但觉此人身法极其灵动迅捷,且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这时,那人已奔到近前,落入伏击圈之内俯身查看马蹄印迹。显然他也发现了两匹马分道而行,一左一右,那人左右观看,迟疑不决。不片刻,杨禾一口气尽,为防对方察觉,仍是屏住呼吸,未敢有丝毫动静。但是段二先生却已耐不住气闷,轻轻吸了口气,杨禾听到声息,心知糟糕,果然那人猛地扭头向一旁望来,目光落处正是段二先生的藏身之所,或许他已经意识到处境之危,纵身一跃,向后飞退。
杨禾哪容他逃走,一声轻喝,从岩石之后跃将出来,使出飞雪剑法的雪涌蓝关,一声嗡鸣,莫愁洒出点点雪花,向那人背心大椎,神道两穴刺去。这一招已颇得飞雪剑法的要旨,再加上杨禾内功乃极阴极寒的路数,正适合修炼这套剑法,一剑刺出,逼人的寒气已喷薄而出,迎头击上。那人显然没有防备,大惊之下,双足在地上一点,旋身而起,退势不变,恰与杨禾错身而过。铮地一声,那人挡住杨禾一剑,掠出两丈,低头一瞧,胁下已然中剑,不但衣服割破,身上更渗出血水。段二先生哈哈大笑,从道旁的高岩上跃下,弹身落在那人身后,大刀遥指,又将那人拦住,骂道‘王八羔子跟屁虫,总给逮个正着,是不是柳丫头派你来跟踪我们的?咦,他玛德这是什么架势?’原来他见那人双手握刀,举在肩前,模样有些古怪,这才发出惊叹。
杨禾见这家伙武功怪异,所穿衣服也与中土服饰有别,不过看他握刀的架势倒是极像日本剑道的流派,忽然想起黄秀才提到柳如眉与东瀛人做粮食布匹生意的事来,顿时心中恍然。眼下这个神色冷傲的家伙极有可能是正宗的进口货,前来与柳云大营做生意的日本粮布商雇佣的武士。看此人武功绝对是一流的大高手,不然方才那一剑虽然有试探的性质,但也不是一般的庸手所能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