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先生见那人目光阴沉凝重,大有拼个鱼死网破之意,心下好笑,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柳丫头派你来的?’那人又不理会,段二先生怒道‘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奶奶的听到没有?’杨禾摇头道‘段兄,你喊也没用,他听不懂咱们说话。’段二先生愕然道‘他听不懂?他不是人么?’那人此刻也意识到段二先生说得必定不是好话,冷喝道‘八格!’段二先生冷笑道‘你叫我爸爸?临死抱佛脚,你叫爷爷也没用?’那人大怒,手中长刀一挥,猛喝一声,向段二先生劈去。杨禾见他身法稳重,出刀极狠,一劈之下,大有开山裂石之势,心中一惊,忙叫道‘段兄不可硬接’话未说完,段二先生已挥刀迎上去,当的一声大响,段二先生一声闷哼,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显是被那人石破天惊的一刀震得不轻。
那人叽里咕噜地喝了一声,不待段二先生站稳,刷地一刀,又劈上去,刀势与先前一模一样,威猛之势更胜从前。段二先生大惊,再不敢硬撼,百忙中滚往左边,忽的一声,大刀向那人双腿斩去。铮的一声大响,那人双手握刀倒纵起来,两刀又砍在一处,那人居高临下长刀扫过,下劈过去,杨禾见情势危急,飞身跃上,莫愁剑直刺向那人胸口,森寒的剑气荡出,直将那人笼罩起来,这是极为常用的围魏救赵之计,那人一声怒喝,回刀削剑,刀气扫过,砍在段二先生的背上。段二先生内功深厚,刀气相撞只将长袍割裂,砍得脊背生疼,忙向一旁跃开,他方才死里逃生,命悬一线,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只听耳边铮铮之声大作,刀剑相击不绝,刀气滚滚,剑气纵横,砍得树倒石断,杨禾招数极尽变化之繁复,奇诡百出,那人刀法全是简单之极的劈斩刺架,但配合着奇异的身法,却显得极其凌厉霸道,在杨禾狂风骤雨的攻势下,仍是有守有攻。两人一时进,一时退,已不知斗了多少招,仍未能分出高下。段二先生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吃惊,心道‘若是这一刀砍向我,我该怎么招架?我多半避不开,若是这一剑刺向我,我又该如何应对?’想到这里一时间手足冰冷,久久不能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已到两百招外,杨禾渐渐把握了对方的路数,进退攻守都求简单直接,可以说没有什么固定的招数。倒是与自己修炼的心剑八式的意境略有相通之处。想到这里便即明白无论剑招如何繁复变化,最终必定归于一剑,这一剑无论是刺是挑,最终仍是逃不出心剑的八式的范畴,高手选择繁复抑或是简洁,毕生所求也不过是这八式剑招的极致而已。相通了这一点,杨禾不再犹豫,以简对简,刹那间刺之道浮现在心中,抬手便刺出一剑。心剑八式乃卓君笑穷毕生心里修成,是剑招的简之极,快之极,但听擦的一声轻响,那人飞退出去,捂住小腹跃入乱石丛中,仇恨的目光如两道利刃般激射出来,但却不免掺杂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惶之色。显然杨禾这一剑使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杨禾追出两步,蓦地眼前白光一闪,一物爆炸开来,刺鼻的白磷气味扑面而至。杨禾倒纵两丈,再追出去时,对方已失去了踪影。只是地上却留下了两枚鸡蛋大小的白色的圆球,杨禾捡起来看了看,不禁有些好笑,想起西游记中的情景,妖怪们每次被大师兄打跑,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东西,比如兔子精就留下一只绣鞋,金鱼精留下一张鳞片,这个东瀛的武士却留下两只沉甸甸的石蛋,委实好笑,但杨禾见那石蛋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心中恍然,方才那人逃走多半便是以此物掷地,爆出一团烟火,这才有机会逃走,想来这石蛋多半便类似于霹雳弹之类,正好可用,便收了起来。眼见段二先生又追上去急忙叫住。段二先生上前道‘我听到那人好像受了伤,苗兄,你没事吧’
杨禾笑道‘受了点儿小伤,不要紧的,只是打了这一架,费了些内力,咱们走吧’说着撕下衣襟,在左肩和小腹上分别裹了,原来这两处在打斗中都受了刀伤。幸好刀锋只是一触,杨禾便及时御开,不然这两刀也是致命的。段二先生怒道‘这是他玛德什么鬼东西?’杨禾摇摇头道‘这好像是东瀛的忍术,东瀛的武士最善于逃脱,这会儿只怕已经走远了’段二先生奇道‘东瀛人?他的刀法好生厉害,不过与苗兄剑法相比仍是差了一大截。’杨禾说道‘段兄过奖了,苗某之所以能侥幸胜得半招,是因为我曾经与东瀛剑客交过手,对他们的剑法略知一二,窃以为他们去繁求简,的确是聪明的选择。苗某若是初遇定然狼狈不堪。耽误了不少功夫,咱们走吧。’
段二先生和杨禾登上一座高丘,远远望去,只见一道窄小的山坳镶嵌荒凉的山川之中,外阔内窄像一张张开的大嘴。杨禾虽不知这里为什么叫做野狼坳,但想来必定与这张大嘴有关。山坳的深处是一条夹在山隙里通往群山之中的羊肠小道,更像是大嘴的喉管和食道,在那里地势十分窄小,任凭你队伍再多也会拥塞在山道中无法展开,一旦军队进入犹如步入死地,需快速行军通过。但这样的地形却是伏击的最佳地点。如果柳云大营的土匪在野狼谷设下埋伏,将朝廷的押运队伍赶入这条小路,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野狼谷的两侧是两道绵延起伏的山岭,山高林密,百草早枯,山顶和山腰间只留下些许斑驳的绿影,那是常绿的松柏,古老而平静。遍野山石在西风的磨砺中只现出一片灰白,映衬着谷底的黝黑,使得野狼坳看上去又像是一只深陷的眼眶。它瞪视着灰蒙蒙的天空,满是痛惜和悲闵。黑与白都是绝望的颜色。
段二先生道‘苗兄你可看见了?那一片山石荒草中至少埋伏着两百名弓箭手。山腰间那片黑丫丫的所在,正是对方的刀斧手,你看有多少?’杨禾神色凝重,沉声道‘只看这半边至少有一千名,这么多的伏兵冲出来,押运队伍恐怕没有还手的余地’段二先生皱眉道‘苗兄,你有什么办法劝得住云丫头不动手?’杨禾摇摇头道‘事已至此,便是你我过去劝说,也没有用,云丫头不会听得进去,这一仗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只盼能够少死些人。’段二先生道‘既然如此,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望着押运队伍前去送死,提前报信吧’杨禾叹道‘眼下还不知负责押运的是哪一位将军,若是素不相识,他根本不会相信咱们的话,反而会跟咱们夹缠不清,误了事,不能报信。’段二先生急道‘那怎么办?’杨禾望了望远处的山岭淡淡地道‘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抓到云丫头,挟持她强行罢手,这帮人都听她号令,控制了她,或许还有三分希望。’段二先生道‘这山岭如此之大,谁知道云丫头会在什么地方,到哪里去找?’
杨禾笑道‘苗某对于行军打仗略懂一二,段兄你瞧见那边的几株大松树没有,那里是山坳外缘的高处,是不是有人藏着?’段二先生定睛瞧去,果见松树的枝桠丛中微微晃动,显是藏着人便点头道‘那又如何?’杨禾说道‘那里山势太高,弓箭射下根本不能及远,在那里伏兵有什么用?那是对方的旗手,用来传达指令的。云丫头看来是个善于用兵的,沿着山势前行,百余丈外的那处山头必定是云丫头的藏身之处。’段二先生怀疑地道‘你怎么知道?’杨禾说道‘因为那里是野狼谷山头的至高点,站在那里,不论野狼谷的任何一处位置都能一目了然。作为主帅,必须要随时把握全局的战况,随机应变。如果我是云丫头,也会选在那里作为指挥的营地。’段二先生讶然道‘行啊,苗兄,没想到你还懂得行军打仗,段某现在越来越看不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咱们绕过去吧’
当下两人悄悄绕过众伏兵的视线,从后山走了过去,前行数百丈,忽然前面传来低语,两人忙缩入荒草之中,只听有人道‘陆队长安排咱们哥俩来取水,真是晦气,弟兄们都上前面抢银子去了,咱们从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本想开开眼界,这一下连机会也没有了,况且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水源?我瞧见他额上那个瘤子我就有气。真把自己当马王爷了。’另一人道‘后山就有泉水,你别抱怨了,用不着上战场那是你走运,不然就凭你那两下子,还不够人家官军一刀砍得’
杨禾和段二先生大喜,一路尾随两人而去,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小溪之旁,因气候严寒,小溪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两个喽啰搬起石块在冰层上砸开了个窟窿,打了两桶泉水正要返回。杨禾和段二先生上前将两人戳倒,逼问了姓名,换了衣物,抬着水往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