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逸轻蹙眉头,这司马茗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上次把自己害的够惨的,难道这回又想整自己?想到这,心里寒了一下,忿忿不平,却又不得不敛衽俯身恭恭敬敬的对太后拜下,“云逸不胜荣幸。”
左右内侍已备上紫檀浮云案,取来宫中典藏的紫玉萧和瑞凤祥和琴,大殿正中云逸席地跪坐案前,金灯玉影下她周身淡然流动着一层明净清光,微微侧首调试丝弦,随着指下琳琅轻声数点,大殿中诸声皆静,缓缓的退入一方清净的天地。她转头对司马茗道:“三太子请。”她微微一笑,目光透着些许怨气,静候他引曲。
紫玉箫在司马茗的手中打了个转,轻抵唇边,一缕明彻空灵的箫音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
众人只觉耳目一清,随着这箫音似水月清光交织成了一张柔柔的网,流泻在巍巍金殿上。
出人意料的是云逸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侧耳倾听,手落琴弦却久久不动。
待箫声渐行渐远即将消失,忽尔她的手指自弦上拂过,珑玲音起乍然明亮,琴音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司马茗的箫音就在琴音飘出时回转扬起,云逸手指轻动细挑琴弦,每一个音符都那样完美的追随着紫玉箫的清扬,箫琴音相逐引,百转千回,宛如蹁跹双蝶,逐着四月柳梢,在春风中相戏。
金碧辉煌的慈宁宫仿佛出现了一片生机勃勃,春庭美景,盛世太平的世界,大殿上一个是黄衫名目,一个是粉衣翩然,叫人惊叹神往,心中尘虑尽去,只余这无限风姿久久萦绕心头。
箫音在琴音的背景里相得益彰,清澈的琴音在婉转的旋律里至情奏响。所有的人都纷纷沉醉其中。
而后箫声远琴音淡,司马茗和云逸面向太后拜倒:“恭贺太后福寿万年,慈恩绵长。”
“好,好。”太后满意的说,满眼赞赏的对云王爷云风清说,“云王爷好福气,膝下儿女个个出落的非凡。”
云风清忙答道:“太后洪福齐天,臣等不过得了您庇佑而已。”
太后盯着前面坦然自若,淡定从容的云逸,她穿上浅粉色织锦的华丽长裙,裙裾上和裙摆上绣着洁白的点点兰花,腰间紧束着月白色腰带纤纤楚腰,不盈一握。外面罩着一件薄的近乎透明的银色轻纱外袍,朦朦胧胧,雅致含羞。乌黑的长发用雕琢成玉兰花样式的碧玉簪子点缀。衣饰虽然简洁,但清新之中别有一番高贵优雅,煞是惹人喜爱。
“皇上,云逸姑娘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太后转头对皇上笑道,这样的好女子哪里去找,不如要来咱们家做媳妇如何?”
皇上对云逸也颇为喜爱,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中意给您哪个孙儿?”
太后幽婉到:“如今孙儿们都立了正妃,就差老三了,他府中总没个人也不是办法。茗儿和云逸姑娘也正合适呢!”
云逸惧惊,心知一如侯门深似海,她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是要离开的,最重要的是她想嫁的、要嫁的是爱她且她也爱的人!她连忙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三太子是龙孙贵胄,身份尊贵,臣女蒲柳之姿,无德无才,恐难配得上三殿下,还请太后明鉴!”
司马茗平静的毫无波澜,但是他抬起的双眸却出卖了他,是令人不解的惊讶、决绝、愤恨,还有隐藏至深的一抹矛盾的痛楚。这所有的情绪都在他黑寂的眼底一掠而过,快的叫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云逸姑娘过谦了!”太后笑道,转头对司马茗说道,“茗儿,意下如何呢?”她知道她这顽劣的孙儿像牛一样犟,不和他心意的他怎么的都是要拒婚的。
司马茗隐忍住心中的痛,却笑道:“孙儿甚是合意。”
太后大喜,对皇上点头示意。皇上道:“赐婚三皇子司马茗和云王爷四女云逸,下月择吉日完婚。“
云逸听见这道圣旨,面无表情,愣愣的。
司马茗道:“多谢父皇。“看见云逸傻傻的表情,轻声的说:“还不快谢恩,要抗旨么?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这就是君王的权利,不容你有半点的异议,否则杀无赦!云逸心里酸涩之意蔚然于胸,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只沉默了片刻,恭恭敬敬的对皇上拜下,无奈的说,“谢皇上恩典”
官宦人家的婚姻,说白了,就是权利和权利的联姻,利益与利益的联姻,是半点由不得自己的。
云逸站起来缓缓的走向座位,信目看过席下,每一个人都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看来,或羡慕,或嫉妒,或愤恨,或不满。
但是有一道目光带来的却是清晰的不安,三太子司马茗,他那叫人心悸的注视,自她本就不甚轻松的心头沉沉压过,仿佛刻意的留下一道无法忽视的辙痕。
大殿的宴席又恢复了先前的的歌舞升平,热闹喧哗,在云逸看来却是无比的厌恶。回退回席上,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自斟自酌喝了许多。渐渐的浑身有些发热,头也有些昏沉,大殿里的浑浑的空气都快让她窒息了。偷偷的溜出来,依着回廊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后花园里。
一进园子,浓郁的花香就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如痴如醉。花园中此时开满了流光溢彩的芙蓉花,姹紫嫣红,娇嫩无限。一派“画栏绣幄围红玉,云锦霞裳涓翠茵”的富丽风光。
月影悄上东山,如同一双清寂的眼眸,在渐深的夜下洒照着安静淡然的银光。,璀璨星光在广袤的夜色上拉出一道宽阔天河,遥远深灿,无边无垠。夜凉如水,身上的衣襟被夜风轻轻抚动,带着飘然出尘的潇洒。
顺着她的侧脸看去,单薄的身子被皓月拉长成模糊的影子,清雅幽淡,可总感觉有浓厚的忧伤笼罩着她。醉花楼的那一夜,听见过她让人心痛的呼喊,他就猜她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伤心过往。
其实她不喜欢自己,不想嫁自己的,是自己强人所难了,可是,以后会喜欢上自己吗?司马茗心中凌乱,难以平静。
这个女子,他从见她的第一眼便奇特的被她吸引,他想用心去靠近她,而不是逢场作戏的唐突。
世上百媚千红弱水三千,独有这一人像是注定了如此,注定要让你无可奈何。
她不开心,不快乐呢!是因为赐婚么?司马茗揣测着,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对着云逸浅浅一笑,那倾城绝世的浅笑让周围的景物的颜色全都变淡,勾人心魂。颇幸灾乐祸的说:“梅雪佳酿的味道不错吧,你喝那么多莫不是想重温醉花楼的那日?”
沉浸在美景里云逸被身后的他吓了一跳,又因为赐婚一事心生忿忿,更无异于火上浇油,恼怒幽怨的瞪着他。
偏偏这司马茗又很欠扁,抛了一个媚眼给她,眼神流光,语气轻浮,继续说道:“不过这梅雪佳酿可比醉花楼的酒好的多,你说,是么?”那眼神,那语气,活脱脱的就像是在调戏良家小媳妇。
云逸嘴角微微抽搐,“三殿下说是便是。”
“哦?那你说过本殿下像妖精么?”步步紧逼。
云逸斜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这世上还有人如此大胆,奇了!”
“可不就是你——我爱妃说的么”司马茗斜眼,略挑眉道。
“是么?我不是爱妃,你找错人了。”云逸还是故作镇定。
司马茗俊脸凑过去,离云逸很近很近,“怎么会呢?父皇的圣旨都下了,你还能不是么?”
一张俊脸发大在云逸的面前,不由的一红,“呵呵,是啊,不能不是”云逸听见赐婚特别的烦躁不安,转羞为怒说,“所以,你不是像,根本就是,而且是害人的桃——花——妖!”
司马茗哑然,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还真大,居然敢说是,连是什么妖都说明白了,他心里没有一丝的恼怒,眼中的朦胧之色荡开,像一泓被细石投中的深潭,涟漪一圈圈儿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