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今天去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喜不喜欢老师和新同学呀?”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坐在我的对面问我。我轻轻的点点头,却没有将头抬起来,始终看着自己的饭碗。
“丫头,放学和你一起回来的小男孩就住我们对门,他叫什么啊?”妈妈边往我碗里夹菜边问我。
“林然。”他的名字在舌尖轻轻缠绕。我们一直都觉得他的名字是世间最美的几个字。其实不知,单单一个他字,便叫人神魂颠倒,心心念念了。
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我和他的纠缠不清。
对于我可以开口说话,即使只是像蚊子哼哼那样,于他们来说就是看到了希望。他们怕我会是一个自闭症小孩。可是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我不说话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话好说呢?
他们为了让我多说几句,又问了好多没有意义的问题。什么是没有意义呢?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他们问的都是可答可不答的。
草草的吃完饭,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单间”里。爸爸妈妈为了让我有一个自己的小空间,尽管屋子不大,他们还是在我的小床和他们的大床之间用一道帘隔开。我把帘子一拉,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好似和他们的世界隔绝了。
我从床底下找出一个小蓝布包,那个包很破旧,是我从旧家带来的,没有让他们发现。包里面有一个比包还破旧的盒子。暗淡的颜色,上面有着数不清的刮痕,看着比我的年纪都大,而且还是大上好几轮又好几轮的。不过它的雕刻很精美,是月季。但是那时候的我并不认识,只觉得它很漂亮。我每天都会把它拿出来看一遍,因为它很重要。至于怎么个重要法,我却又说不出来。我刚想打开盒子,妈妈就过来叫我睡觉。我来不及把盒子藏回床底下,就抱着它一起钻进被窝里,妈妈看了我一眼,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就把帘子拉好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很久,静静地听着,确定没有了声音,他们都睡着了,我才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把盒子包好,放回原出去。我每做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动一下就停一会,静下来听听有没有声音,生怕惊醒了他们。就在我快要把它放回原处的时候,开着的窗户被夜风吹的吱吱的响。我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久,我确定他们没有醒,便慢慢爬起来把盒子塞回床底下。做完这一切后,我迅速的躺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张着嘴轻轻的喘着粗气,生怕被他们听见。在被子里闷了很久后,我慢慢露出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棚顶。身上早就吓出了冷汗,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感觉那么恶心,我讨厌潮湿的东西,包括雨天。
此时,我感觉屋子里有些静得可怕,因为我可以清晰的听到,我的心脏因为过度紧张而狂跳的声音。我害怕这个声音,因为它在提醒着我,刚才做了一个小偷一样的行为。提醒着我,于依不是乖孩子了,会撒谎了。我就在这样的恐惧中度过一晚。
默默地吃完早饭,跟妈妈打声招呼后,就背起书包去上学了。走出楼道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九月清晨的空气中混合着阳光和花草的味道,让我精神了一些。我抬起头想看看清晨的阳光,却被它刺痛了眼睛,尽管照在身上很暖。
我揉着眼睛低头向前走,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东西,不过不疼。我轻轻抬起头看被我撞上的“东西”。那个“东西”边微笑边对我说:“怎么出来这么晚?等你好久了。”
我忽然觉得阳光因为他的微笑都失去了颜色,我就这样怔怔地看着。
他说“大眼睛,我知道我很漂亮,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看我了?上学要迟到了。”看到没,林然从小嘴巴就这么坏。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我不敢抬起头看他,也不敢向前走,就那样傻傻的站着。最后,还是林然拖着我,又像拖一条死狗似的,带我向前走去。其实那时候我最想跟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赔我鞋。
马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树,我不知道是什么树,叶子绿绿的很茂盛。阳光从树的枝桠缝隙间洒下。细碎的阳光,斑驳的光点,我从这上面走过,就如同他走过我的青春一般。
我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和林然在一起,他总是拖着我,一路把我拖回家。爸爸妈妈很喜欢林然,因为他总是陪着我玩,没有让我一个人,总是要他去家里吃饭,他每次都乐呵呵的去我家蹭饭。刚开始我很反对,我反对的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侵犯了我宏伟的“有爸妈,有饭吃”的梦。他现在就属于在和我抢饭吃。不过后来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因为我妈妈在我有意见时拿筷子打了我的头,对此我便再也没有异议了。而林然似乎也对我习惯了,每次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说话,根本不理会我吱不吱声。
林然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自动忽略我的沉默,如果他问我一个问题我不回答,他就会自己接过话继续说下去。比如:
“猫猫,今天老师讲的算术题,你学会了吗?”我沉默,他眨眨眼睛继续:“我猜你肯定不会,你那么笨。”
又比如:“猫猫,今天你值日,用不用我等你一起回家?”我沉默,他眨眨眼睛继续:“我猜你一定想让我等你,因为你找不到家,你那么笨。”
诸如此类的对话还有很多,最后统一用“你那么笨”作为结尾句。哦,对了,至于猫猫这个名字,是林大爷“赏”给我的。用他的话说,就是“于依是个傻妞,被吓到时会像小猫一样发抖,所以,你就是只猫。我可是很喜欢猫的,和猫有关的一切我都喜欢呢,因此,我稀罕你。”林然当时说完这句话后就跑掉了,留下我自己站在那里,傻愣愣的。最后那几个字我都没有听清楚,事后我也懒得去问,也许他以后还会再说一遍呢?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