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的时候,我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透过玻璃看着坐在窗前的姚远,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各有各的苦处,也说不上谁最可怜。
明月可怜吗?也许不!她这样忘记所有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姚远可怜吗?也许不!她至少保住了一条命,她还有着清醒的意识。
我推门而入,“回床上躺着吧,窗口风大。”她没看我转身径直回到了床上。
我把买来的水果在床边柜子上放好,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坐在椅子上削了起来。“医生说你可以回家静养了,明天我会去给你办出院手续。”顿了顿之后,抬眼看她神色有些微变,我接着说道:“我想带你回我家,直到你养好身体。你放心,我家里一般情况下都是我自己,而且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大部分时间我也不会在家,不会打扰你清闲。而且我可以打电话去你家里告诉你父母一声,以免让家里担心,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不宜让家里知道的好。”我尽量的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真诚些。姚远现在已经经不起一点刺激,生怕哪个字说错了让她觉得我是在嘲笑她可怜她。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接过去后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也不着急,扯起削的未断的苹果皮自我欣赏着。不是我真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大将风范,而是我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会生拉硬拽的把她带去我家,就算是为了替海洋赎罪。
人总是要有一个信仰的,我也有。我信佛教的轮回之说,我信因果报应,所以我在替海洋弥补。
“海洋他还好吗?”兴是许久未说话,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我楞怔了一下,扔掉苹果皮拍拍手,“海洋我不知道,从医院分开后就没有和他联系,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多事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摸出手机正要拨通,她从我手中抽走了手机。“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了,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现在。”
“好。”
“孩子的事他不知道,所以”
“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这个义务承担这一切对你负责,如果你真不想让他知道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听到我说孩子父亲的时候,姚远神色紧张似是想解释什么,但看到我直视她的眼神后,还是沉默了。
我在心底偷偷的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可算着地了。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也不例外,我担心着姚远会告诉海洋这一切,海洋在我眼里是那么干净阳光的少年,他怎么可以被这种事情玷污?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当年的林然,我对这样的他执着的有些难堪……尽管林然已经回来了,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双眼,可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分开了那些年。有时候我也问自己,苏白,你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却总也没有答案。
“苏白,那个谢谢你”果然,姚远就是姚远,虽然低着头看不到表情,面色苍白病殃殃的倚靠在病床上,可这气场这语气啧啧啧,说谢谢都带着女王范。但我不介意,我大方。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我和姚远进步一小步,社会和谐迈进一大步!趁热打铁,我又紧着和她聊些有的没的,虽然大多数都是我再说,她在听,可我很开心。
不论是曾经的于依也好,现在的苏白也罢,都是一个害怕孤单的孩子。人生来就是群聚动物,没人爱寂寞。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时刻准备掐死你的敌人好。苏白是个极爱钻牛角尖的姑娘,总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什么事都放心里。总想尽力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让所有人都能喜欢自己,可这怎么可能呢?谈何容易。就是这样的性子活的才累,活的小心翼翼!所以每出现一个会对我好的人总是小心认真的对待。
又陪着姚远说一会话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该去找他了。姚远安置完了,明月呢?她正在沉睡着,正在等着我去救她。
我试探着把手搭在姚远的手上,她手指动了动却没将手抽走,也没有甩开我的手。“我还有事要去办,今晚可能不能来医院陪你了,你等着我明天过来接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拿过她的手机把我的手机号输入里面,她看了一眼后就别过了头,我说过我喜欢姚远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很明了,一件是一件,敢爱敢恨,看人不会有偏见,不会因为一件事就把人给否定了,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我快将病房门关上时,她声音轻的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注意安全。”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门轻轻的关上。
一年四季里我最讨厌的就是秋季,破败不堪,萧瑟寂静似乎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它。酒吧街一直以来充斥着繁华颓糜,早已不复存在。许多酒吧都关着门,路上更是没有几个人。也对,这么冷的天谁会打开大门迎冷风?又有谁会站在外面喝一肚子风?这个别说,还真有!就是苏白!
幸好校服里面穿着棉服,我使劲的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像暗涌走去。夜晚的秋风都刺骨,刮在脸上生疼。
好不容易到了暗涌就跟看见了火炉似的,终于有个挡风的地了,刚要拽开大门,门开了从里面急匆匆的走出一个人撞在了我身上,本来冻得就麻木没知觉了,这没做好准备又让人撞了一下,后退两步就坐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对方先嚷嚷上了,“你瞎啊,走路不会看着点啊”
我刚想回她两句,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好像上次和明月在暗涌旁边的胡同里打架的女生。我抬起头想看看能让明月值得干架的女生长什么样看完后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还是歌唱的好啊,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这一眼真挺重要,有多少单身男女因为这一眼私定终身,又有多少有家有室的男女因为这一眼不能自已。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它是圆的,走了一圈后,有事还未了结的总该要碰见。我就那样坐在地上惊愕的看着她,她显然也一副没想到“怎么会是你”的表情。
在地上坐了太久有些凉,我赶紧爬起来,当然了,是以最优美的姿态爬起来拍拍屁股。站起来后忽然觉得还不如那么坐地上凉着了。这两天事多的没有好好睡过觉,脸色早就蜡黄了。直接从学校跑出来的,身上的校服也没有时间换下来,跑完这边跑那边的,校服都皱皱巴巴的,头发更不用说了。再看看她,整齐柔顺的齐刘海,恰好到肩膀处的梨花烫。一件修身收腰的宝蓝色呢子大衣,黑色的长靴。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和她一比我还是像个收破烂的。但有一点显然她比不过我,心理素质!我就是承受能力好,她还在震惊的时候,我早就调整过来了。
“安安好久不见。”似乎所有人的开场白都是这一句。
“苏苏白?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见我就那么激动?话都说不完整?
“来找人。”说完后便绕过她走进暗涌。都说故人重逢理当叙叙旧,但是抱歉,我和她算不上故人,只能是个陌生人。
“他不在!”她快速的移动脚步挡住我的去路。我看了看她的靴子,目测十厘米的高跟,还能走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真难为她了。
“谁不在?”我找谁她知道?我盯着她的眼睛,一步一步逼得她退后,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样。这么多年她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依旧死鸭子嘴硬。“谁都不在!你不能进去找他。”
“他?谁?你知道我要找谁?”她忽然又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事关明月,我真的没有耐心和她打太极了,如果她和南方有什么关系,明月这个样子是他们直接或间接造成的,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要这对狗男女付出相应的代价。一把把她推到一边,踉跄着高跟鞋一歪,她骂骂咧咧的又要扑上来。高跟鞋怎么比的过帆布鞋呢?
这一次迈进暗涌和以往每次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次简直就是抱着不是南方死就是我亡的想法。
暗涌亦如往常,安静的听歌,安静的唱歌。叶姐端着杯酒靠坐在吧台边。暗涌的老板娘叫叶子,谁知道是真名假名呢。不过这又有什么重要吗?一个代号而已。我向她走过去,从我一进门开始,她就注意到我了,就坐在那里也不出声笑着看着我,她的笑无论男女都无法拒绝,她就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走到她面前我竟有些尴尬,似乎每次来都是气冲冲一副砸场子的样。我的敌意不满那么明显,她却从未有过一句不欢迎我来暗涌的话。
她见我半天不说话,晃了晃酒杯里的酒说:“丫头,你又来晚了,南方走了。来这么多次,每次都见不到,是没缘分吗?嗯?”说完她自己竟痴痴的笑了起来,她在拿我逗开心。我本想开口反驳几句来证明我其实是讨厌南方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脚边响起。
安安气喘吁吁的插着腰弯下去,她的包就在我的脚边,明显是被她扔过来的。
“还好还好就差一点”安安在那里自言自语着,竟也吃吃的笑着。叶姐却眼神凌厉的看着她,似乎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原本装出高姿态的什么都不参与,以为自己是个看戏人,结果,我却是演戏人还不自知,所有人都在看我一个人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