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铁青着脸吩咐近旁的兵将紧跟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坠落的隋风。紧接着他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自己銮驾中如同人偶一般的丝雨,本以为隋风突燃遭到重创必然能引起她的震动,可是遗憾的是,夜离看到的依旧是一双呆滞的眼睛。
玉帝这边,太白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扶着玉帝的手指也好歹克制下来不再微微发颤。幸亏自己看出那隋风体内寄生着紫灵晶,并且没有压错宝,将那骁勇的风神再次打压下去,为玉帝除了一块新头大患。可是玉帝此时却没有好过多少,他没有想到这个向来温雅的天君之子竟有那样睥睨六界的实力。胸口开始闷闷的翻腾,喉咙中一股血腥猛地冲进口中,又被玉帝生生的压了回去。此时此地,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这口血无论如何他都要咽回去,决不能给那黄口小儿留下任何把柄!
天地已然被他们弄得面目全非,要不了多久,这六界的各种灾祸会让面前这个咬牙强撑的人疲于奔命。夜离挑衅的看向玉帝,温软的眼角此时迸发出的只有初尝复仇时的快意:“玉帝老儿,今日一战你感觉如何?”夜离意气风发的看向脸色蜡黄的玉帝,继续狠狠地对着他的心窝捅刀子,“本尊给你两种选择,一,引咎退位,还我天地清明;二,与本尊划天地对峙,等着本尊将你连根拔起!”
“无耻竖子!!!”辛苦支撑颜面的玉帝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夜离的不断挑衅,那双狭长的双眼瞬间瞪得目眦尽裂,一派狰狞。胸腹中激荡的气血再也无法克制,玉帝鲜血狂喷,震惊了天界仙族所有已经颤抖成一团的心。他们再也顾不得其他,蜂拥向玉帝的方向,簇拥着这个颜面尽失的六界主宰仓皇离去。
夜离身后的魔族将士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仙族,激动得仰天长呼,巨大的声浪响彻九霄,他们甚至忘形的对着夜离强烈建议乘胜追击。夜离淡漠的回身坐到毫无知觉的丝雨身边,轻柔的一下一下的理着她凌乱的发丝。然后冷冷地,沉沉地熄灭众人过于炽热的兴奋:“你们大可以闯过去试试看,你们以为那南天门倒塌,天界便敞着大门随你们长驱直入了吗?先不要说玉帝留下的那道可以灭杀一切的无形屏障,这天界又岂止是仙族的天下,三十三重天阙中,还有无数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神圣存在,他们岂能容你们随意亵渎?!”
几句话犹如极地寒入骨髓的冰锥,猛地扎入兵将们过于兴奋地神经。人们只觉遍体生寒,汗毛一根根直立起来。再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魔族将士集体陷入沉默,并由衷的在心里敬畏着眼前这个看似温雅的主宰。
这些毫无头脑,任意妄为的魔族实在是不堪大用,夜离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抱有什么希望。能做到今天这步,他已经十分满意,接下来的一切,还要好好筹谋。夜离将丝雨轻轻搂在怀中,吩咐退兵,他深深的凝视着怀中令人心疼的女子,心中暗自起誓,定要为她挣一片祥和安宁的天地——
澄澈的天空已经没有任何一丝云气的遮挡,失去意识的隋风在急速的下坠,带着无法挽回的颓势。他的胸口有大片嫣红如玫瑰般的鲜血涌出,仿似心灵真的已经破碎不堪。方才天地间的巨变让整个大地都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波动,随着波动,空中的气流开始急剧的蹿动,与隋风迅速下坠的身体相互冲击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飓风。
忽然从下方冒出了两个黑点,黑点拼力与空中暴虐的气流作者抗衡,死命向着隋风的方向飞来。黑点渐渐接近,逐渐显现出身形,竟是两匹通体雪白的飞马,两匹飞马一匹矫健雄壮,一匹体格秀美,耳朵尖上各有一撮翠绿的长羽。秀美的飞马身上还坐着一道更为清丽的身影,一身白衣清雅出尘,比之那两匹晶莹可爱的飞马更加欺霜赛雪,来人竟是云依。
很快,隋风与飞马迅速接近,那匹矫健的飞马发现了他的所在,悲鸣一声猛地扑上去接住了隋风的身体。而云依则驾着自己的坐骑急急地调转方向,靠近隋风,口中焦急的呼唤着失去意识的隋风:“师兄!师兄!”没有得到回应,云依清冷的脸一片焦灼,她再也顾不得避讳,飞身跃到隋风的座驾上,抓住隋风险些滑下去的身体,将他扶了起来。
隋风胸前大片鲜红的血迹刺激了云依的双眼,她惊恐的尖叫一声,搂着隋风手忙脚乱的施法为他止血。空中狂暴的气流吹得云依睁不开眼,两匹飞马也飞得十分艰难。她不知道刚刚的天地巨变是因为什么而引发,但是刚刚从地面飞上天空的她却十分清楚此时的大地根本毫无落脚的地方。她皱着眉思虑片刻,伸手拍拍挟翼,吩咐它速回昆仑。如今在这天地动荡的时刻,也只有被仙家护持的仙山宝岛才有可能暂时无忧了……——
夜离与玉帝激烈对抗之后,把天地一分为二。玉帝在此战中受到剧创,仓皇退回天宫,而夜离则带领魔族大军驻守在南天门百里之外,陈兵百万,时时刻刻威慑着仙族惶惶的人心。
九重天上的云海被夜离的太阳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魔族大军无地可依,又不能一直施法飘在天上。于是他们伟大的主宰夜离大人再次发挥了一下蔑视天地的威能,生生在空无一物的九重天上造了一大片营地,顺带着还为自己奢侈的起了一座雅致的楼阁。只是此时这位睥睨天地的人物却坐在自己高雅的楼阁内,对着面前娇小的女子十分忧愁。
犹记得上一次在自己的寝宫内,丝雨也是这般心若死灰的形容,那一次他成功的走到她的内心将她唤了回来。可是,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都引不起丝雨的丁点反应。若说上次是伤心到了极致,而这一次夜离觉得丝雨与其说伤心,不如说是心死。她想一个木偶一般没有任何生息,夜离惆怅的回首望向窗外遥远的天际,心里思忖着在丝雨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到鼻端,夜离不用回首,便已知来人是谁。娇媚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满:“妾身给尊上请安……”
夜离回头看着游姬,见她矮身行的是寻常的夫妻之礼,眼神闪了闪,便默不作声的由着她半蹲着。如此僵持了一会,游姬有些不耐的抬头,试探着又小声的唤了一声:“尊上?”没有夜离的回应,她并不敢自动起身,就那么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夜离又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会,直看得游姬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这才微一抬手示意她起身免礼。游姬蹲得腿有些僵,但是却强忍着慢慢站起来,不露一丝窘态。夜离眼神闪了闪,并不再看她,而是转过头去看着丝雨,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本尊不在,你为了我界四处奔走,抵御外敌,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游姬被夜离一开始莫名其妙的神色弄得心里很有些忐忑,现在听夜离这一番说辞,不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媚态天成的眼眸闪出几分得意的神采,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笑意走近夜离几步:“谢尊上赞赏,这本是奴家分内的事,能为尊上分忧是奴家的福分。”
夜离唇角勾起一抹温雅的笑,站起身来直视着游姬:“很好,你既然这般识大体,那能否为我解释一下,曼儿的事是个什么原由?”
夜离总是这样,为人处事总是那么不温不火,即使是发怒,他对你说出的话听着也像是在跟你拉家常。可是游姬已经跟了夜离一千年多年,如何不知他此时话里的含义。夜离的话音刚落,游姬便惊出一身冷汗,双腿险些一软就要跪在地上。但是理智明确的提醒着自己此时一定要撑住,她继续保持着脸上恰如其分的美艳笑意,强自镇定的回道:“这件事本来奴家早就想要跟尊上回禀的,只是尊上一回来便诸事缠身,今儿好容易得空,奴家正要跟尊上禀报呢。”
夜离唇角的笑开始有些意味深长,他坐到丝雨身边深深的注视着丝雨沉睡的面容,等着游姬继续。游姬看着床上莫名多出来的女子,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还容得她造次半分,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尊上外出之后,幻魔便全权接手泽州之事,可是她竟然伙同毒魔私自将我界的入口栽种了克制毒息的紫魔藤,导致仙族军队顺着这个线索发现了我界入口,因而让我界面临灭顶之灾。我界各族长老,世家查明了这个消息,十分愤怒,消息也不知是被谁传出,全界子民也对此义愤难平。各大长老为了平息我界子民的愤怒,同时也为了稳定军民之心,最终决定对幻魔处以死刑。”
游姬说到这,顿了顿,脸上做出十分悲戚的深情,眼角几滴晶莹的泪花顺着白嫩的脸庞滑下,将她表示悲切的心情渲染得十足:“曼姐姐做出这种事,奴家是十分不信的,可是一来曼姐姐位分比我高,我人微言轻如何在那些长老面前说得上话,二来……唉,奴家真不知当不当说……”游姬欲言又止的看着夜离,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只可惜,夜离从来不会轻易让人看出他的心思,游姬等了半天没得到反应,又讪讪的接了下去,“二来,估摸着是其他的妹妹们平日里嫉妒曼姐姐最受您的宠爱,彼时她们是铁了心的要落井下石,奴家一个人势单力薄,哪里有回天之力?当时奴家又遍寻尊上不着,曼姐姐就这么,被他们……”
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游姬的表演很到位,夜离轻笑着盯着她,只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