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游姬一时有些发懵,她本以为夜离那么宠溺小曼,无论如何也要怒一怒的,却没想到他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只说了一个“好”字。夜离并不理会游姬的惊讶,回头淡淡召唤一声:“来人!”
一个侍从从门外垂首走了进来,夜离依旧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伸手为丝雨掖了掖被角,吩咐道:“将宫内所有侍妾驱逐出境,勒令永世不得入我魔界。如有违抗,杀无赦!”
侍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垂首称是,退了出去。而游姬此时后背已然一片濡湿,原来这个好字背后竟是这个结局。虽然她的确有剪除那些羽翼的心思,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惨烈的结果。游姬僵在原地,半晌不敢搭话,再次觉得这个曾经的天帝之子实在深沉的可怕。唇亡则齿寒,以夜离的性子,她所做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届时一旦他追究起来,她的下场只会比其他侍妾更惨。
想到此,她白着脸偷偷打量着夜离的神色,心中蓦地便生出强烈的不甘。她愤恨夜离对小曼无边的宠溺,明明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把心放在夜离身上,她绝不相信他会看不出来。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是死了也累得他人跟着她一起毁灭,这到底凭的是什么?!
许是看出了游姬的心思,夜离起身斟了一盏香茗,香茗放在修长的指尖轻轻摇晃,夜离神色淡然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不明不甘?”明明那么清浅的一句话,却惊得游姬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垂首惶恐的说着:“奴不敢,奴不胜惶恐!”
夜离也不让她起身,轻轻啜了一口香茗,望着窗外又陷入了沉思。九重天碧蓝如洗,让他想起了他与幻魔小曼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一日的天气一如眼前这般晴朗而热烈,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池边凝望着那一池慵懒的睡莲。突然就有侍从上来禀报有新人前来投靠,他无所谓的抬了抬眼皮,远远地就看见一抹紫色的忧伤身影。
小曼在侍从的引导下盈盈的走到他的眼前,一张明丽的脸带着三分悲愤,面无表情的款款下拜,张嘴冷然的叩见着他:“小曼拜见尊上!”清脆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魔力开启了夜离记忆的大门,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道身影就那么忽的一下蹦了出来,替代了眼前紫色的身影。那个娇俏的女孩微微笑着,忽闪着一双星光迷离的大眼睛仿佛正在说:“夜离,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仓皇的站起身,想要抓住眼前温暖的身影,可是被他拉起的人却倏忽之间换成了那个紫衣的小曼。小曼惊讶的看着这个方才还十分温雅的尊者,清晰的看到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带着魔力的熟悉嗓音再次响起:“尊上?”
夜离的眸色蓦地变深,他轻轻松开双手,恢复了那副温雅的样貌。只是自此以后,这个小曼一跃成为了魔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但被冠以幻魔的身份,更是夜离一众姬妾中最被宠溺的侍妾。只有夜离心里最清楚,他迷恋和宠爱的,不过是一个令他着迷的声音,他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因为他总觉得世界好冷,他渴望温暖,哪怕那温暖只是虚幻一场。
窗外有凉凉的风拂过夜离的面颊,拂起他泛着琉璃紫光的发丝。伊人已去,他唯一能做的可能也只有这些了。如今那份真实的温暖终于被他找回,他只想好好的珍惜,绝不容许这温暖再有任何闪失。夜离轻叹一口气,回转身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游姬。他沉吟一下,刚要开口,游姬似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抢先开口:“尊上,奴的心只系在您的身上,奴所做的一切都是……”
夜离抬手打断她的话:“好了,不要说了。你起来吧。”
游姬惊恐的摇摇头,不肯起身。慌乱中,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床上的身影,心中灵光乍现,游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突然将话题一转,神情哀切的对着夜离说道:“尊上,我看这姑娘像是受了极大刺激的样子,心病还须心药医,尊上不如想想看,这姑娘最在乎的是什么,无论真假,您把她最在乎的事情说给她听,说不定反过来刺激一下,她就回转过来了呢?”
游姬情急之下生出的急智竟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其实她本人倒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夜离却听进去了。他皱着眉想了想,毕竟丝雨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人焦心,他终究摆摆手,示意游姬先退下,暂且放过了她一马。
游姬躲过一劫,不敢再多说什么,颤巍巍的爬起来略整了整仪容,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走了出去。夜离待她离开,再次走到丝雨旁边坐下,他盯着她安静仿佛睡去的容颜,仔细思忖着有关丝雨的点点滴滴。她最在乎的,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呢?夜离响起隋风受到重创坠落天际时,丝雨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也就是说,隋风已然不能再刺激到她。那么,能把她刺激到这般模样的,必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了。她最亲近的人……
夜离对丝雨的了解,其实真的是少的可怜,彼时他们在九重天上时并没有多少交集,除了那次女娲神殿中的偶然相遇,他对她的记忆,真的是少到可怜。他如何拿捏的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夜离好看的修眉简直皱成了一团,这在他绵长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
夜离正在一筹莫展,门外却传来侍从的声音:“尊上,有神族之人求见,他自称白泽。”
白泽?!这无疑是个意外的好消息,夜离正愁着呢,就来了个无所不知的大神。他欣喜的站起身,连忙让人将白泽请到了客厅。白泽是个十分古老的存在,可是一张脸却年轻貌美的不像话。夜离幼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当时是为了什么见面已然记不清楚,但是对这个男人妖孽一般的脸却是印象深刻。彼时年幼的他还为了此人到底是男是女很是纠结了一番,现在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都不知道轮换了几回,白泽依旧美艳的令人难以适应。
只是那个年幼的小孩如今早就成了一个宠辱不惊的一代尊者,夜离对着美艳的白泽拱手一揖,做了一个晚辈对长辈该行的礼数。白泽微微点头示意,也不啰嗦,之间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丝雨怎样了?”
夜离对他的来意显然十分高兴,他略微有些忧愁的摇了摇头:“起先大睁着眼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应,现在就一直闭着眼,怎样呼唤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在昏睡还是已经完全将自己闭塞了……”
听了夜离的话,白泽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口中重重的叹息一声,摇头叹道:“这孩子从被她母妃孕育开始,命运便多舛。如今走到今天这步,作为她父母的故人,我内心实在愧疚。”
“我想知道丝雨被关押在昊天塔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因何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夜离对这个无所不知的大神不打算拖泥带水。
白泽默了默,垂下眼,沉声回答:“谷樵和梦姬为了救丝雨出塔,陨灭了……”
夜离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昊天塔并未被毁灭,只是破坏禁制而已,何以会陨灭?他疑惑的问道:“是仙族的人干的吗?”
白泽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不是,谷樵向来神力微弱,他为了破坏昊天塔的禁制使出了神族的寂灭,梦姬和谷樵的坐骑为了降低寂灭的破坏力,情急之下将自身灵力与谷樵的身体相连,于是几人在丝雨面前生生陨落……”
震撼已经不能表达夜离此时的心情,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惨烈的事情,梦姬是将丝雨一手养大的人,等同亲娘,而谷樵,守护了她两世。
“既然梦姬和那神兽已经拼力挽回,怎么可能还是个全部陨灭的结局?”夜离找出了其中的疑点,白泽闻言不禁赞同的点头肯定他的猜测:“你想的对,他们虽然拼尽了神力,灵体却没有完全覆灭,太上天尊赶到时虽然为时已晚,但是好歹收集了他们残存的魂魄,想办法为他们转生去了。”
白泽总算把最有用的消息说了出来,夜离顾不上礼数,对着白泽说声“失陪”便大踏步离开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