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刹那的感动期间,在贲语儿回过神之前,藐厌羽的琴音一转换了首曲子——屋檐下风铃在桫椤雪中寂寞地击响着,灿金色的天际透出天光灿烂的金黄。藐厌羽嘴角勾起一个温柔地微笑,轻启薄唇道。“语儿你终于回来了,昨天和帝君聊得还开心么。”
恍惚间听到藐厌羽这一句话,贲语儿身体一颤连忙道。“师傅,原来您知道我回来了啊师傅您昨晚上休息的怎么样。”
藐厌羽羽衣微微摇摆,秀丽的眉毛轻挑幽幽道。“丫头,为师要是感知不到你的到来还怎么当你的师傅呢——昨夜为师确实是没睡,睡不着嘛。”贲语儿纤细的手指轻轻抓了抓墙壁,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藐厌羽身子一倾,轻轻捏住了贲语儿飘在风中的长发,丝绸般柔软的黑发缠绕着他的指尖。贲语儿的身子轻轻一震,不知为何也是半响不能回答。
沉吟许久后,她缓缓的走进自己的师傅身边,轻轻捏着自己的裙角摇了摇头道。“师傅对不起昨天我和穹穹聊了很久就忘了回来了,您不要生我的气了嘛。”
藐厌羽停了琴把她抱到膝上,轻轻抚摸着她丝绸般的长发,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何,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了起来。“丫头,师傅没生你的气啊,师傅只是有些心事睡不着而已。”
贲语儿靠在藐厌羽怀里,将自己的发丝和他的一缕黑发系在一起打了个同心结,摇了摇腿道。“那师傅,我们还要在离恨天住一段时间么?穹穹昨天很关切的问了我这个问题,让我回来问问您师傅”
藐厌羽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天际一道赤金色的光芒逐渐亮了起来,幽幽道。“帝君既然这么说了,丫头你喜欢就多住一段时间也无妨。只是师傅在这里待着恐怕有些影响你和帝君吧,为师还是尽快回拂湘殿去。”
挽着流云鬓的白衣少女轻轻拉住青年的手晃了晃,鼓着腮轻声道。“师傅怎么了嘛,别这么说哇,师傅要是不想我待在这里我们就回去嘛。”
藐厌羽看着挽着流云鬓的白衣少女,突然指尖泛起一丝蓝光轻轻打散了她的头发。两人蓦然间都默不作声,仿佛什么奇异的东西弥漫在空中。
那股奇异的东西仿佛一开口就会打破了。血剑宗拿惯了魇崇鸣鸿剑的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把金檀木梳子,缓缓地给少女梳着长发。
贲语儿的长发一缕一缕柔顺的贴着藐厌羽的手臂。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少女看到师傅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替自己梳头,只好乖巧的靠在血剑宗的怀里,让自己的发丝贴在藐厌羽的手臂上。
过了一会儿,白衣少女忽然道。“师傅穹穹说他喜欢我”
听到贲语儿突然改口叫帝君为穹穹,藐厌羽的手停顿了一下。血剑宗的凤眼陡然睁大,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然而血剑宗却只是身子微微一震,什么也没说,继续缓缓地梳着——藐厌羽自然知道,这样的事情帝君终究有一天会放下,然后坦然地告诉语儿那丫头。
血剑宗蓦然烦躁起来,梳得快了一些。梳了一会儿,发丝一下纠缠住了,他才缓缓停了下来。“语儿,青阳寒穹为了登上帝君之位消除了很多异己,手上沾满了六界生灵的鲜血,很多人都对他很是敌视。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但为师决不允许你做他的帝后,太危险了。”
贲语儿微微一哆嗦,抬头看着他——看见藐厌羽清瘦俊朗的脸颊皱起了眉头,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煞气。藐厌羽尖尖的下颌轻搁在白衣少女消瘦的肩膀上,俯首于那墨色的发丝中,嗅着发间淡淡的桫椤花香。
白衣少女猛然间想起年少时的一次与师傅的对话——那时她还是孩子,总喜欢缠着血剑宗藐厌羽玩儿。
记得有一次月色西沉下,她坐在藐厌羽的膝头天真的问了一句。“师傅以后会娶别的女孩子么?”血剑宗微笑着回答了一个隐藏了很久的话,“等你长大一点了,师傅就娶你好不好?”她天真的点了点头,乖巧的答了一声“好”。
似乎从那以后她已经忘记了这回事,而血剑宗却是一直记在心里。
白衣少女低着头咬紧了嘴唇,眼泪突然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语儿乖不哭了啊,师傅不说了不说了,你喜欢就好。”
血剑宗本是满腔的悲愤,但猛然间看到她泪流成殇,忽然间心就软了下来。她似乎有一种让人心动怜惜的力量,纯白而空灵。
看着坐在膝上的白衣少女,藐厌羽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替她拭干了泪,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不过这件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贲语儿唔了一声,宛如空谷幽兰般的少女不再哭泣。微风浮动,带着冷天银系桫椤花的幽香缓缓飘来,不远处的揽月湖隐约能听到水流的波动声。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仿佛弹指间昨日堪留,似乎金徽瑶琴中又响起了这首曲子,萧瑟凄凉,摄人心魂。白衣血剑宗遥望着不远处的帝君寝殿太宸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一丝别样的情绪出现在了血剑宗的心中。
那样的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
是夜,贲语儿和衣早早的就躺在了榻上。她总感觉今夜会出个什么幺蛾子,飞来拂湘殿折腾自己。因为在离恨天住了一段时间了,也不能太长久的待在那。于是她就和东华帝君坦白,和血剑宗一道回了九重天的拂湘殿。
她闭着眸子躺着,静静等候在外面守夜的橙霜进来通报。可是连续等了好长时间,就是迟迟不见橙霜进来。
贲语儿的心里越发的精神了起来,越是天暗就越是精神。又过了一会儿还不见橙霜进来,她干脆从榻上一蹦而下,穿了靴子打算跑出去看看。
猛然间想到第一次和东华帝君柳下偶遇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她抬手压了压自己斜斜的流云鬓,斜插了一只青玉琉璃簪。
她披上了一件白底的折翼披风,正打算出去看看。陡然间,窗外突然飘进了一阵幽远的箫声。那箫声悠远绵长,竟如同绝世一般直入人的心底。贲语儿猛然一惊,心里一咯噔朝着窗外探了探脖子。
突然间,红色的衣袂从窗外的桫椤树上,宛如流水一般垂坠而下。在红色衣袂的后面,隐隐的看见了一头如同飞雪流霜般的纯白长发。
贲语儿更是一惊,顺着红色的衣袂看了上去,只见东华帝君握着那一管紫玉箫,正微微垂眸凝视着自己。从衣袂延上看去,东华帝君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在月华下照耀的更加璀璨,一瞬间令人目眩神迷。帝君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映着如水的月华,依稀间竟然让人有了一种奇异的心悸的感觉。
九重天的皓月是冷照天际的,眼前有丰盛花冠一簇接着一簇。淡蓝色的昙花似一盏盏悬浮着的宫灯,桫椤花随风飘飞,有些许随着微风吹入了拂湘殿。东华帝君的纯白色长发也在微风中浮动,染上了依稀的桫椤香气。
那样的刹那间,让贲语儿想到了两人柳下偶遇的夜晚,就是如此的良辰美景。
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做牵引一般,那些随风而落的桫椤花瓣竟然齐齐的飞进了拂湘殿内,缭绕在贲语儿的身边。
东华帝君则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垂眸温和的微笑着看着她惊讶的神情。
贲语儿惊奇的看着那些桫椤花瓣,抿着唇却是不语。她信步踢起了一些洁白如玉的花瓣,那些如同玉雕一般的桫椤花瓣便化成了点点的流萤,悠悠的纷飞在她发间。她好奇的用指尖轻触那些流萤,发现那些流萤竟然也随着她飞舞起来。
东华帝君仍是安静地坐在桫椤树上,满面温和的笑意。贲语儿微微低下头,脸颊上泛起了一丝微红。她垂眸看着拂湘殿的地面,低声喃喃道。“穹穹,你怎么这时候来拂湘殿了都不事先说一声么?”
只听见窗外的东华帝君温和的轻笑了几声,不疾不徐的缓缓回应她。“事先说了该多没意思呢,不告诉你才是最好的。怎么了语儿,一见到我就不说话,该不会是不欢迎我来拂湘殿吧?”
听到东华帝君如同鸾鸣一般的声音,贲语儿浑身一颤,霍然抬头。她看见东华帝君竟然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不是,只是你这么突然的来了,没人通报让我有点不适应。”
“那我下一次叫蓝夏提前来拂湘殿,告诉你一声。”东华帝君毫不介意贲语儿的话,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她缓缓的回应。贲语儿被帝君看的有些不自然,赶紧触电般的扭过头,背着东华帝君微微点点头表示认同。
东华帝君感觉她很是好玩,便俯下身子用紫玉箫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贲语儿赶紧抖了抖肩,背着帝君嚷道。“哎呀,不要乱动我!”
“好啊,那我就不动你了。”东华帝君轻笑着点点头,很爽快的回应并不动她的肩膀了。贲语儿冲着他吐吐舌,拌了个鬼脸。东华帝君无奈的笑笑,柔声问道。“语儿穿好衣服了么?现在就走吧?”
“走?哪里去?”贲语儿被他说的有些发蒙,不由得挠了挠头脱口而出。东华帝君朝她神秘的眨眨眼,微微一笑用紫玉箫指了指远处。“哪里去?那里去。”
贲语儿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帝君的意思,但看到帝君用紫玉箫指了指天际,她还是想也没想就足尖轻点,纵身一跃飞出了窗口,跃到了桫椤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