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苦菩提
“菩提客栈?”这是拿军第三十次念着这个客栈的名字,这也是伙计第三十次解释,“菩提是突入彻悟途径,顿悟真理,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的寓意。”伙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同样的话说了三十遍,谁都会感到厌恶的。
“那客栈为什么会叫菩提这个名字呢?”
伙计又回答道:“听说,唐朝时期,西天取经的圣僧到这里时已是筋疲力尽,无法前行,而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戈壁万里,观世音大士便令佛法弟子下凡在此建了这家客栈,帮圣僧渡过了难关。”
“我不信。”拿军倔强地说道。
“臭小子,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信,你到底想怎样啊?”伙计火冒三丈,拿军站到椅子上,这样就可以平视被自己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伙主计,与伙计大眼瞪小眼,“小子,你安静点,否则,到时候我第一个宰了你。”
“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啊?”拿军合了一下瞪大的眼睛,乖巧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
“哼,我可是在替你们担心,要是人少的话,你们是胜不了狼王的,”他们两人都同时向楼上的房间看去,狼王已经在那个房间里疗了一整夜的伤了,“不,人多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武功好,这样才有胜算。”
“小子,我们的胜败对你都没有好处,识相的话就乖乖地坐好。”
拿军越说越有想说,“谁说没有好处,狼王是最坏的坏人,你们如果打败了他,我就可以回去了。”
伙计头往前伸,吐沫星子横飞,“小子,就算杀了狼王,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拿军紧闭着眼睛,等伙计说完话,他用手抹了一下脸,睁开眼睛,“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对付我?你们要怎么对付我?你叫什么名字?”
“啊”伙计大叫了一声,他实在受不了拿军了,拿军继续说道:“虽然人家都叫你小二,但你一定有名字的,你爸爸妈妈给你取的那个名字,就像人家都叫我小孩,但我的真名不叫小孩,我叫尼绝拿军一样。”
“小子,有机会我一定要割下你的舌头,真不知你哪来的废话。”
“是你一直不肯说,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我早就去睡觉了。”
“老子叫秦瑽。”
“璧安侯秦瑽!”燕昭雪站在窗前看着被拿军绑在柱子上的伙计,心里惊道,他的名字如雷贯耳,燕昭雪紧握手中的剑,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此人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在自己的剑下,不料今日,却听到这个名字。
“姑娘,孩子我给你照顾好了,”女人将孩子抱给燕昭雪,燕昭雪接过,女人说道:“这孩子出生没多久,姑娘既然不会照顾孩子,何不找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人照顾他,免得害了这孩子。”
燕昭雪看了一下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说了声“谢了”便出了房间,她抱着孩子往楼下去。
“秦瑽?不知道你是谁。”拿军摇了摇头。
“死小子……”
“好了,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拿军退后了一步。
“拿军,”燕昭雪走到拿军的身边,拿军严肃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将孩子递给他,“你先回房睡觉,这里由我来看守。”
“这……”拿军看着孩子,要他照顾一个孩子,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但见燕昭雪神情严肃,他抓住孩子的衣服,只手提着,往楼上去。
等拿军提着孩子进了房间之后,燕昭雪从桌上拿起一支筷子,看着她的样子,被拿军问得有气无力的伙计叫道:“你想干什么?”只见筷子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身上的绳索断开,他愣了一下,“你想放了我?”
“坐,”燕昭雪说着,自己坐下,她将桌上的蜡烛点燃,虽然天已经亮了,但门窗紧闭,客栈里还是很暗,点燃蜡烛之后,燕昭雪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秦瑽坐下,疑惑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看清了他,时隔五年,昔日的璧安侯成了今日的小客栈伙计,但她仍看得出,他就是死在自己剑下的璧安侯,此事匪夷所思,更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这里,能放了你的人不是我。”燕昭雪茄的语气很严肃,“难道在狼王到此之前你不知道除非你杀了狼王,否则就不能活着离开吗?”
秦瑽愣愣地看着燕昭雪,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这家客栈的伙计。”
“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昭雪这么一问,秦瑽严肃起来,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认识我?”
“难道你认不出我?”燕昭雪冷冷地看着了眼秦瑽,又看向手中的剑。
秦瑽摇了摇头,五年的光景,燕昭雪已不再是一个小女孩,秦瑽自然认不出她,“你是谁?”听秦瑽这么一问,燕昭雪知道他已经认不出自己。
“如果你能在半个时辰内能跑到百里以外的地方,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燕昭雪说完,持剑回到楼上,秦瑽一直看着燕昭雪,心想,这个人难道知道自己的过去?然而,她却没有敌意,这反而令他更不安,女人站在楼栏边,燕昭雪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却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在她的意识里,西域的人是天下最冷漠了,但眼下的这个女人,她才是她见过的最冷漠的人。
燕昭雪走到狼王的房间外,停了下来,她推开门,狼王睁开眼睛,燕昭雪走进房间,将门关上,狼王睁开眼睛,燕昭雪看着脸色惨白的狼王,递过一个药瓶,狼王看着她,半天没有接过,燕昭雪将走上前,将药放在她的身边,自己走出房间。
燕昭雪回到房间,拿军将孩子放在床上,他坐在窗子上,看着太阳渐渐升起,燕昭雪将门关上,拿军回头看了燕昭雪一眼,他回过头,仍然看着太阳,神色渐渐变得更加沮丧,燕昭雪走到他的身后,“你先睡一觉,我在这里守着。”
拿军回头看着她,又转过头看着窗外,“我可以相信你吗?”
燕昭雪看向窗外,“如果狼王出不了这个客栈,你的处境会更危险,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拿军跳下窗,“他们比狼王还可怕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燕昭雪摇头,“这个秦瑽也真是的,”拿军嘀咕着,“一点名气都没有,害我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说着,走到床边,将孩子提到一边,扑在床上就睡着了。
“那些人倒底在等什么?”燕昭雪看向天空,太阳越来越眼,心想,昨夜到这里的时候狼王就已经发现这里埋伏了人,狼王进客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消灭伏击自己的人,以狼王的性情,若不是伤得太重,是绝对不会在此逗留片刻的,她看了一下手中的剑,将窗子关上。
一只雪鹞飞进楼兰客栈,停在老人的房间的窗上,见窗关着,雪鹞用力啄着窗子,愁云密布的老人听到雪鹞啄窗的声音,他站起,忙打开窗子,雪鹞急飞进来,停在他的肩上,老人拿下雪鹞,从它的翅羽里取出一片有字的羽毛,上面写着“菩提客栈”四个字。
“菩提客栈!”老人颤抖着牙齿,他匆忙地出了房间,蹲在桌上的雪鹞鼓着眼睛,歪着头看着老人离去,不安地叫了几声。
书房里,年轻的老板听到敲门的声音,正在整理帐本的老板抬起头,深思地闭了一下眼睛,“请进。”看到进来的人,老板虽然很冷静,心里还是颤悠了一下。
老板站起,“前辈有什么事吗?”老人点头,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一只石兰珠花,在这个盛产美玉的地方,这只珠花除了做工匠心独运巧夺天工之外并没其他特别之处,但老板的眼中却浮起异样的光芒,老板没有多想,向老人,“前辈要我做什么?”
“你?”老人看着老板,虽然可以看出其深藏不漏,自有过人之处,但是距他的要求还有些远。
看出老人的心思,老板说道:“对,是我,她说过,谁将这支石兰珠花送到这里,我都要为送物件来的人做一件事,”老板停了一下,“当然,我明白,如果连老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我是做不到的,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你叫什么名字?”
“兰心楼。”
老人点了一下头,将写着字的翅羽递给兰心楼,“去这个地方。”
“菩提客栈!”兰心楼会心一笑,虽说去这个地方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将翅羽递回给老人,“菩提客栈,一个只有生死的地方。”兰心楼像是自言自语,又向是对老人说,他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爱抚地将珠花放进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在柜子里。
老人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准备好跟自己一同前往了,他应声道:“是的,一个只有生死的地方,生的希望渺茫的地方。”
兰心楼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你要带那个人去吗?”兰心楼看向门外,听到他的声音,门外的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推开门,兰心楼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子”,他的眼神令年轻的公子很不舒服,年轻的公子暗吸了一口气。
“我跟你们一起去。”
老人思索了一番,兰心楼见老人与这位年轻的公子似有隐情,他说道:“我出去等你们。”
兰心楼出了房间之后,老人向年轻公子说道:“只要那位姑娘不死,她带着的孩子就不会有事的。”
老人的肯定令他有些吃惊,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能只是等待着,不能。”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神情极为恐惧,他的坚强和勇气显得那么柔弱
老人向他点了一下头。
听到隔壁房间里的脚步声,燕昭雪握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她警惕地坐在床边,守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脑海里回响着半年前,她在沧浪亭中与故事坊的老人的对话。
“好宁静的杀气啊!”
“你怎么知道杀气是宁静的?”老人活了九十九岁,大千世界,什么样的奇事他都见过,却唯独没听过杀气有声音这种说法。
“听到的。”
“你能听到杀气?”
“我只能听到杀气。”躺在木榻上的女子停了下,“可惜死亡终究不能够救赎,救赎的唯一途径就是生,你做得到对吗?我做不到。”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因为仇恨而活,你就做得到了。”
汗顺着燕昭雪的额头流下来,拿军猛地做起,他用力地抓住燕昭雪的手,这才发现燕昭雪脸色怪白,握剑的手也是惨白,拿军好像告诉燕昭雪,他好害怕,“驶气于经,吞苍茫之气,吐通体之息,内无眷暮之累,外无伸官之形。”燕昭雪一说,拿军便心神领会,他灵机一动,这个心决他练习过,而且早已烂熟于心,他练了一遍,便觉之前听到的声音,侵入身体里的气息淡去。
燕昭雪看向睡在一旁的孩子,奇怪的是,孩子正转动着他澈无邪的大眼睛,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燕昭雪爱抚地抱起孩子,孩子瞪着眼看着她,眼珠不停地转着,看着她的样子,燕昭雪嘴角微微一动,笑意浮绽,这样的笑仿佛融化开了她僵化的神情,拿军看着燕昭雪,脸上渐渐浮现出同样的笑意。
只是,这样的笑只有那么一瞬间,就如寒梅花瓣上的消逝的雪,杳无痕迹。
狼王慢慢拉出打进僧人胸膛里的手,只觉双心灼热,手上的铠甲手套开始熔化,他心里一颤,吃惊地向斜立在地上的僧人看去,他的神色更加恐惧,能让恐惧更恐惧的是微笑,狼王帮拉回手,因为他看到僧人的胸膛里燃起一团火,而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右手上的铠甲已经完全熔化了,从指尖到手臂上,银光闪闪,他已不及卸下,愣愣地看着,在第一次穿上这套铠甲的时候,他总是不能灵活地运用,那时候,他多么希望这套铠甲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宫户,现在,铠甲的一部分终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只是,他只感觉到痛和害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狼王从僧人的胸膛里将手抽出来后,僧人打坐在地上,任由胸膛里的那一团火燃烧,他抬头看着一身铠甲的狼王,尽管那一双眼睛光灼如他银色的面具,但是,僧人苍老的面目里的笑却丝毫不变,从狼王的嘴角处可以看到他的害怕。
“九九八一苦难,我佛慈悲,终得涅槃。”僧人说完,他胸膛里的火已经烧遍了全身,他安祥地闭上眼睛,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菩得树叶飘在僧人的头上。
听此一言,狼王恍然大悟,这些来围杀自己的僧人尽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佛家的终极目标不就是涅槃进入无上菩提的境界吗,难怪这些僧人会毫不畏惧死亡,即便是血肉不存,头骨外露也毫不退却,他低头看向身体的铠甲,已被鲜血染红,还溅了不少脑浆。他侧目向侧前方看去,翠叶苍郁的菩提古树立于天地之间,一眼不尽的荒原之上,似乎只容得下这一株菩提。
“菩提客栈!”他转过身看着那栋有两层楼的小客栈,此刻,他明白了这个客栈的寓意,正体会到为什么这里会是一个只有生死的地方。
客栈外的打斗声没了,一股刺鼻的焦味传来,是肉体被烧焦的气息,拿军下了床,跑到窗子边,打开窗子,昏天暗地,疮痍满目,狼藉不堪,火光冲起的远处,绿叶飘落。
“拿军,我们走。”燕昭雪迅速站起身,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拿着剑,拿军警慎地跟上她,就在他们走出客栈门的时候,一个青衣青须的人出现在他们走过的楼梯口,看着他们离去。这个人没有杀气,如果他有杀气,燕昭雪就一定能够发现他。
歌,突然,菩提树下站出一个人,一个紫袍女子,怀抱古琴,似要狂歌,翠叶在她身边飞落,古菩提树株上的叶子好像永远落不完一样,狼王向她走去。
看到狼王的步伐,紫袍女子大吃一惊,他的样子好像没有受伤,燕昭雪向狼王看去,看着他的背景,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钦佩,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遍体鳞伤时还能若无其事?拿军抓住燕昭雪的衣服,他忙用手捂住嘴巴,地上到处是血肉,焦尸,他快要吐出来了,燕昭雪低头看了一眼他,轻声道:“走吧。”他们往前走去。
等狼王走到菩提树下,紫袍女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还能杀人吗?”
狼王惊讶地抬起头看她,“我还能杀人吗?”这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问题竟将他问住了,因为他带着面具,所以女人没有看到他惊讶的神情,虽然看到了他的双眼,但从他这双和狼的眼睛一样深邃的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出。
见他迟迟不答,紫袍女子微微一笑,“很好。”她刚一说完,狼王就看到黑压压的一行人走来,是那些穆斯林,还有一名坐轿的白衣女子,是他们的圣女。
狼王皱起眉头,这些人虽然很多,有上百人,但一说到武功,却是是无足轻重的,他有些不明白这些人的用意,他向紫袍女子看去,却见她胸有成竹,信心十足。
“是那些穆斯林!”拿军振奋地指着那些人,他又害怕地向狼王看去,说道:慌忙地向燕昭雪说道:“我们走吧。”
“不可以,”燕昭雪说道,“一里外有人埋伏,凭我们自己是走不了的。”
“啊?”拿军看着燕昭雪。
“如果你想回去,你一定要跟着狼王。”
“跟着他?”拿军瞪大眼,从他知道有狼王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要逃避这个人,如今反而要跟着他,“我不明白。”
“跟着他,老人能够救你,还记得黑袍人吗?”拿军点了一下头,“现在很多人要抓你,所以,只要狼王还活着,你就跟着他。”
拿军转动着大眼,思索了一番,点头,“嗯。”
信徒们将坐轿放下,圣女站起,走下从轿,信徒们纷纷向狼王围了去,很快便将他包围,狼王看着这些人,只见他们的神情渐渐扭曲起来,近乎凶神恶煞,穷凶极恶,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平日里温顺的穆斯林教徒会有这样的一面。狼王面具下的脸也是扭曲的,却不是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是因为疼痛,右手的铠甲中渗出血来。
包围了狼王的信徒们给圣女让开一条路,圣女没有上前,只是说明了来的目的,“在礼拜上杀了信徒们的人就是了阿拉神的仇人,这样的人,信徒们是不会让他存在这个世上的。”圣女的声音很美,美得狼王都听不出她所说的是多么的可怕,“在穆斯林中,有一种和礼拜一样严肃的祭祀,阿拉神祭,在神祭上,除了信徒们,所有的人都应该死去。”
“他们,杀得了狼王吗?”听着燕昭雪担心的语气,拿军试问道。
“我不知道。”
拿军鼓了一下眼,在他的意识里,燕昭雪是无所不能的,现在连她也不知道,他更加紧张,他看向那些信徒,“狼王会杀了那些人吗?”
“会,会有很多人死。”
拿军听出燕昭雪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相信这是真的,“狼王这个浑蛋。”拿军握起双手,恨不得冲上去与狼王拼命,从他开始练武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愿望就是为天下除去狼王这个死神。
“那些信徒不过是血肉杀手。”
“什么?”听燕昭雪这么一说,拿军惊讶地侧头看着燕昭雪,这些信徒明明是最善良的人,严格上来说,他们是不会武功的,又怎么会是杀手呢?拿军严肃地看着燕昭雪,“你为什么这么说?”
燕昭雪摇了摇头,这些人,这些事,她什么都不清楚,一切都只是看眼前形式而已,更无法说出让拿军信服的缘由,她静静地看着菩提树下,紫袍女子旋身打坐在菩提树下,拨动琴弦,“铮——”的一声响,圣女飞身到十丈外的戈丘上,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神秘的诱惑力量,狼王向圣女看去,若不是信徒劳们发了狂一般扑向自己,他宁愿站着看这舞,听着琴声。
狼王飞旋起身,凌空横扫,信徒们全倒在地,他站身回到地上,向圣女看去,只见她双手合举,脚尖点地,极力上举,若是换了其他正常人,必然拜倒下去,狼王的反应是,得杀了这个女人,他的脚刚刚一动,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他低头一看,那是一只血淋淋的手,狼王脚上一用力,只见光芒从他的脚上向四周荡去,“咯吱”的一声,抓着狼王的脚的人的手骨甚至连肩上的骨头全都碎了,而他的手还是紧紧抓住狼王的脚,双眼直直地看着圣女,神情安祥,这个基本不会武功的人,这样的举动却令他震惊,他用力提脚,抓在脚上的手从手腕处断下,那些被他踢倒在地的人更加精神有力地向他扑去。
“这……”拿军的目光从圣女的身上转到狼王的身上,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打法,纯粹的死缠烂打,打得也是十足的难看,那些人抓到狼王的身上,要将他一块一块的撕裂,狼王感觉有千斤重吊在自己的身上,身下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右手无法用力,左手掌上的薄片迅速向扑到自己身上的人的喉咙切去,喉咙断了的人的双手还是死死地抓住他,“嚓”的几声,他背上的铠甲已经被撕开,正撕着他铠甲的手已是血肉模湖。
拿军又向正要舞动的圣女看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唯美,但却令他胆战心惊,那一声声琴声也令他毛骨悚然,他看着渐渐被信徒们淹没了的狼王,他不在觉得他可怕和可恨,只是觉得可怜,所有的人都很可怜,而那些至诚至善的信徒们也像来自地狱的鬼怪一般,只是他们血迹斑斑的脸上一直都有安祥的笑,那样的笑令他觉得全身不舒服,“姐姐……”拿军忙站在燕昭雪的身边,紧紧抓住她握剑的手。
燕昭雪一直看着圣女,很难想象,一支如此唯美的信仰之舞会笼罩着这样惨不忍睹的屠杀,燕昭雪看向菩提树下弹琴的紫袍女子,苍翠的菩提叶子缠飞在她身边,她的目光落在紫袍女子指边的叶子上,只见那几片叶子一直在她的指尖浮动,她心里一惊,“好深的内功!”
“拿军,”燕昭雪看向拿军,拿军看着她,这个时候,燕昭雪是他唯一的依靠,“你去攻击那个人。”
“什么?”拿军目瞪口呆看着燕昭雪。
“你把剑拿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拿军看向燕昭雪手中的剑,他这才放开自己紧抓着燕昭雪的手,“我……我可以吗?”
“嗯。”燕昭雪点头。
看着燕昭雪肯定而关切地看着自己,拿军严肃地点头,“嗯。”他接过燕昭雪手中的剑,向着绿叶纷飞的菩提树下走去。
“哇……”燕昭雪怀里的孩子突然放声哭起来,燕昭雪将他抱得更紧,但他还是不停地哭,对这么小的一个婴儿,燕昭雪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拿军走到菩提树下,只觉这琴声像穿进了自己的心里一般,令他异常地难受,他咬了咬牙,看向正在弹琴的女子,但觉眼前有很多绿叶在乱飞,弄得他不能好好睁开眼睛,只能见到一个紫袍影子,他大声说道:“你弹的是什么怪琴,弄得我好难受,我是来挑战你的。”黑袍女子抬起头,眼中浮起一道杀光,她向站在远处的燕昭雪看去,虽然琴声萦绕在耳,便她用内功还是可以听到燕昭雪怀里的孩子的哭声,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而燕昭雪却很冷静,很安静,黑袍女子收回目光,向拿军看去,指下没有慢下毫,也没有因为拿军的走来而乱了分毫,拿军只觉那是一双刺目的眼睛,一直绕在她指间的那几片叶子飞了出去,直向拿军的面门,喉咙等要害之处,女人低下头,全神贯注地弹着自己的琴。
“锃-——”的一声,黑袍女子突然抬起头,便见飞出去的叶片纷纷破开,落向地下。
“好剑!”女子惊呼出,指下稍慢了一些,拿军飞身向她刺去,她击掌出去,拿军往侧面一跃,避开她这一掌,他又回身刺来,女子的琴飞起,剑正从侧面刺进琴中,便听得“啪啪”的几声,拿军只觉几道光向自己射来,是琴里发出的暗器,拿军忙用力抽回剑,往后平倒在地,便听到粗暴的声音,琴身已被剑划裂,黑袍女子见拿军避开了暗器,不由得一惊,拿军的身法之快绝不在她之下,拿军学的是天下一等一的轻功,苍哲老人的独门绝技百步飞身,虽然只练了一两成,但拿军逃命之时,却也能超常发挥。
琴音一乱,圣女的武也显得有些生硬,燕昭雪向狼王看去,血肉模糊的人群之下,她只看得到一个银色的影子在奋力搏击,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哭,她看着他一直张大的嘴巴,脸已经哭得通红,燕昭雪向菩提树下走去。
狼王突觉有人咬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被好几只手紧紧地抓住,似乎要将他手上的肉连同铠甲一同卸下来,他的头上,汗流如水,突然,一个人咬在他的左肩上,狼王轻“啊”了一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受伤而呻吟,因为这样,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更多张口往他身上咬去,他顿觉自己被凌迟处决着,他从压在自己的人群缝隙中向戈丘上看去,圣女展开双臂收回,双手叠放到左腰间。
“啪,啪,啪。”圣女刚一停下来,身后就响起三声掌声,这掌声如同从天而降,令她花容失色,“如此狂歌曼舞,我若不来就太可悲了。”圣女没有回头,因为狼王正在看着她。
“啊——”狼王大喝一声,飞起身,咬在他身上的人全都被他甩开,六七个被摔到地上的信徒口中都有肉和铠甲片,狼王蜷缩的身体酷似一匹狼,他向地上直直落去,在快到地上的时候,他右膝跪在地上,身体蹲下,那些奄奄一息的信徒又要向他爬来。
黑袍女子看着地上的衣布,那是拿军从她的衣角处割下的,她怒看向拿军,拿军双手握住锋利的白刃剑,“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拿军虽然占了上风,但黑袍女子更是身手不凡,见狼王还没有倒下,而且自己又是败给一个只会挥剑乱舞,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很不甘心,正要向拿军攻去,拿军突然快步跑到燕昭雪的身边。
燕昭雪看了紫袍女子一眼,向拿军说道:“把剑收回。”拿军将剑收回鞘中。
爬向狼王的人已到了他的面前,他左手的五指突然向他面前的一块铠甲片抓去,顿时燃起火光,火焰烧着了他面前的血肉,火苗一直蔓延出去,烧着地方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人,狼王一个跃身跪蹲到燕昭雪的身边,他看着圣女,侧头向燕昭雪说道:“去把那个女人杀了。”
燕昭雪摇头,狼王直直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吗?”
“我们是同一类人,但是我可以选择。”狼王抬了一下头,看着燕昭雪,在他的人生里,选择从来不存在,燕昭雪避开他的眼睛,“你走吧,我拦住她。”
狼王嘴角一弯,讽刺地笑了一下,“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可以带着尼绝拿军离开,不要再说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因为我们不是。”狼王站起,破烂的铠甲上不停地渗出血水来,燕昭雪看着那些重新爬起的信徒,还有十来个人,对于这些一心只为自己所信奉的阿拉神的信徒们来说,只要有一口气就足够了。
“如果你是来救狼王的,那么你来晚了。”圣女看着重新站起的信徒,侧头看向走到自己右边的人。
“高贵的沙玛拉圣女,我可不是为了救他而来的,而且,我来得并不晚,我看了你的整支舞。”
“那你为什么而来?”沙玛拉圣女忍不住问道。
“我是来客栈的。”
“菩提客栈?”圣女惊讶道,“你是谁?”来人只是淡淡一笑便向燕昭雪等人走来。
他走到狼王的面前,爬起的信徒们正向狼王扑来,只见来人移身到这十来人之中,手往他们身上一点,信徒们纷纷晕倒在地,“他们醒来的时候我就成了阿拉神了。”
拿军见此人颇有风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说是阿拉神救了他们。”来人一说完,两匹快马飞驰而来,是老人和那位年轻公子,先赶到的人是兰心楼,兰心楼看向燕昭雪,他对能够如此安静的燕昭雪有点感兴趣,她怀里的孩子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呜咽声,可以听出,这个孩子已经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可以看出,燕昭雪不是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人。
老人的马到了他们身边时,燕昭雪才缓缓地转过头,一看到老人,她不由得睁大眼,老人下了马,直往她走去,这时,兰心楼觉察到了燕昭雪的紧张,他突然对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奇。年轻公子远远地看到狼王,他就停了下来,但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就忍不住走过来。
“师父!”拿军看到老人,跑了过去,老人抱住他,只是看了一眼这片地上的情景,就知道拿军曾经面对着多么惨烈的一幕,老人向燕昭雪,“你没事吧。”
燕昭雪认真地看着老人,她皱了一下眉,看着老人的神情,她点了一下头,只觉眼眶一热,她低下头,兰心楼皱了一下眉头,虽然不知道老人与这个女子是什么关系,但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能让我抱一下孩子吗?”年轻公子走到燕昭雪的面前,听着不停呜咽的孩子,便向燕昭雪伸出双手,燕昭雪抬头看了一下他,见他的眼中尽是慈爱,点了一下头,他一抱过孩子,孩子就乖了很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狼王向老人。
“我来客栈见一个人,虽然你还能站着,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若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倒下,也可以站起,”老人走到狼王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还能出手吗?”看着老人的眼神,所以的人都严肃起来,拿军退了一步,在他岁的时候,那时候师父刚刚出远门回来,他独自己一人跑到尼雅废墟里去,在那里遇到了夜杀,那一次后,明玉师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一次,师父就用这种眼睛看着他。
“没错,我倒下就再也不能站起,但是,我没那么容易倒下。”他说着,左手飞拳打向老人的头,“嗒,嗒,”血珠滴在地上,大家严肃地看着两人和狼王,从狼王十八岁时成为天狼宫的宫主时开始,他们两人就注定有一场决战,已经十年了,他们终于交手了。
“扑腾”的一声响,狼王倒在地上,这时候,兰心楼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年轻公子眼中的泪花,他用恨又心痛的感觉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王。
“啊”拿军轻叹了一声,这就是强者倒下的震憾,老人放下手,血珠是从他的手上滴下来的。
圣女走到菩提树下,扶着抱着断琴的紫袍女子,“我们走吧。”
老人向圣女说道:“沙玛拉圣女,死了这么多信徒总是不好的。”
“不好的事太多了,苍哲老人,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些好的事。”沙玛拉圣女话中有话,老人看着她们两人离开,摇了摇头。
见燕昭雪一直看着自己,年轻公子依依不舍地将孩子还给燕昭雪,燕昭雪抱过已经睡着的孩子,走到老人的面前,“一里之外的那个人?”
“你能感觉得到?”老人吃惊地问道。
“杀气。”燕昭雪脸色惨白。
“是铁征。”
燕昭雪飞身上马,“燕姐姐,”拿军将剑抛给她,燕昭雪接过剑。
看到燕昭雪抱着孩子去,年轻的公子惊慌地说道:“你带着孩子不方便,能先交给我吗?”
燕昭雪没有回应他,她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她转过身对老人说道:“这个孩子是铁征交给我的,我要把孩子还给他。”没等老人回答,燕昭雪踢了一下马,疾驰而去。
老人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王,“心楼,麻烦你把这个人扶进客栈。”
“师父,为什么不杀了他?”拿军跑到狼王的身边,他恨不得找把刀把狼王杀了。
“你是要现在杀了他吗?”老人看向拿军。
“我……”拿军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狼王,用力地摇着头,兰心楼摇头一笑,向狼王扶去。
老人往客栈走去,在他走向客栈的同时,青衣人正从客栈的后门离去,兰心楼感觉到有人在客栈里,他向客栈看去,由于太远,他什么也没看到。
血浸在沙里,黄沙变成暗红色,跪在沙地上的铁征看着自己的剑,剑已经被血浸得暗红,“原来是这样!”他惊呼出,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一年前狼王中了剑还能够没事,他学过大悲心法,武功上从不穷凶极恶,所以每一次出剑最多用上七成的功力,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功力不够,而真正的原因是,这是一把杀不死人的剑。
不灭,一把号称天下第一的名剑,竟是,铁征吐了一口血,自己被骗了,父亲和师父都骗了自己,天下第一的名剑竟是一把杀不死人的剑,这将是全天下最严重的欺骗,而他自己就是被那个最愚蠢的人,他为这把剑守护了一生,岂此是九死一生,他失去了一切,亲人,族人,爱人,如今,他只剩下自己了,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今生何生?铁征用力将剑插进沙里,只剩下剑柄在流沙外,他要丢弃这把剑。
将他包围的银色铠甲的十二人向后退了两步,曲身成弓形,手套上的尖锐的铠片闪闪发光,面具下的双眼散发着恶毒的光芒,一眼看去,恍若蓄势待发的狼群,天狼宫的十二宫翼,既便是在天狼宫,十二宫翼的存在也是一个秘密,如果狼王能够离开菩提客栈到这里,他会颠覆他自己。
十二人同时向中心处的铁征攻去,地上尘土飞起,白影错移,很快尘土满目,飞沙扶摇直上,铁征完全看不清攻来的人,他闭上眼睛,听着攻击的声音,手无寸铁,一时之间,竟停了下来。
远处的荒原上,马上的燕昭雪看着孤烟直起,将人影淹没在其中,马踏进沙里,不能前行,燕昭雪下了马,看着前方的孤烟,她的心突然空了,她感觉到铁征被这股烟柱吞噬了,她无力地走上前去。
飞沙渐渐沉降,燕昭雪停了下来,看着脚边被血染成褐色的沙子,脸色苍白如纸,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她愣愣地看着,等到飞尘落定之后,眼前是起伏不平的小沙丘,小沙丘中稀稀零零地露着几片白色的衣布和铠甲块,燕昭雪瞪大眼,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坟墓,一把褐色的铁剑立在中央。
“铁征……”燕昭雪颤抖着嘴唇,突然发疯地向新成的坟地中央的剑跑去,跑到剑处,她跪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快速地刨开剑边的沙丘,摸到一个大物,燕昭雪心里砰然一恸,一松手,露出一个人头,人头上带着银色的狼面具,她一眼便认出是天狼宫的人,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有血浸出来的地方就是断头所在地的地方,这些人的头都被钝器割下,她忙向旁边刨去,抓到一块灰色的衣布,是铁征的衣服,她焦急地刨开,铁征的身体很快暴出,头埋在沙里,燕昭雪拉着几缕发丝,手开始颤抖起来。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滴到燕昭雪拿着头发的手上,燕昭雪看着破在手背上的泪珠,是自己在哭吗?她因为自己突然有这样的反应而觉得不可思议,但来不及多想,她继续拉着铁征的头发,弄清他的头在哪里的时候,她轻轻抹掉上面的沙,看到铁征的脖子的时候,她惨白的脸上出现惊喜的笑意,他的脖子没有断,头还在,她迅速撕拨开铁征头上的沙,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她突然失声说道:“你不要死,我想和你在一起。”
铁征睁开眼睛,一滴水珠刚好落到他的眼中,他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痛得眼睛里涌起灼热的眼泪,他看着风吹落了燕昭雪脸上的泪珠,他坐起来,“我没事,我只是想睡一会儿。”燕昭雪愣愣地看着他,看着燕昭雪的神情,铁征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一把杀不死人的剑。”正是因为这样,在这些人全力攻击自己的时候,他不得不割下了这些人的头颅,虽然用的还是不灭,
“杀不死人的剑?”燕昭雪眼中浮起一些欣喜的光芒,“如果真有那样的剑该多好啊。”
“哦?”铁征异常惊讶。
“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该死,也不是只有死亡才能解决所以的问题,即便是……”
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燕昭雪看着远方,似有所想,她的内心深处,曾被深深刺痛,她停了下来,回想着老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拿着这枚金币去西域,或许,你会发现仇恨以外的东西,也会发现如何才能够守护一样东西。”
“快走!”燕昭雪正想得出神,铁征突然抓住她的手,燕昭雪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铁征已经将她拉起,走了两步,铁征回过身来,拔出插进沙里的剑,他想,或许真如燕昭雪所说,有杀不死人的剑该多好,两人快速离开。
看到铁征有些惊慌,燕昭雪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直都没有发现那个从菩提客栈就一直跟着她的青衣人。
等铁征和燕昭雪走远了,青衣人走到坟堆里,他向前方伸起手,风随着他的手吹起,吹走尸体上的沙土,他的脸色变得和衣服一样青,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一招割下天狼宫的十二宫翼的人头。他沿着铁征和燕昭雪留下的一行脚印看去,较大的脚印上有血迹,脚印到哪里,血迹就到哪里,铁征受了重伤。
感觉得到身后有杀气,燕昭雪停了一下,一只雪鹞从半空中划过,悲嘶了一声,铁征回过头,看着雪鹞远去,“是她!”燕昭雪格外沉静地看着远方,要找出杀气的发出点,“你在这里等我。”铁征说着就往雪鹞的飞跃而去,燕昭雪焦急地站在原地看着追出去的铁征。
铁征追着雪鹞跑跃过几个山头,雪鹞飞回来,在他的头顶上飞了一会儿,然后飞向远处去,铁征停了一下来,因为雪鹞的主人正离去,铁征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想到燕昭雪还等着自己,他快速回去。
“哇……”燕昭雪怀里的孩子声地哭出来,站在她对面三尺处的青衣人身上吹出一阵风,吹得燕昭雪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试图将孩子抱得更紧,不让这阵风吹到正在大哭的孩子,但她做不到,风向利剑般穿过她的身边,她拇指一动,弹出剑柄,露出的一指来长的白刃散射着白色的光芒。
远远地,铁征背上的剑突然飞出剑鞘,他感觉到了很强的剑气,知道燕昭雪遇到了强敌,接住飞出的剑,飞身向前去,远远地,铁征看到一个青衣人站在燕昭雪的面前,他已经扬起了剑,感觉到铁征的剑气,青衣人一移身,只见一道青影,等到铁征到燕昭雪的面前的时候,青影早已无影无踪。
“燕姑娘!”铁征看着燕昭雪惨白的面容,急叫了一声,燕昭雪抵在剑柄上的手指一放松,人便微微一倒,铁征忙扶住她。
“我没事,”燕昭雪用力摇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
“刚才的那个青衣人?”燕昭雪摇了摇头,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却有一种莫名的仇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仇恨的感觉了,而且,从她踏上这一次的征途的时候她相信她都不地再有这样的心态了,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多年前临安的雪玉楼给她的感觉一样。
孩子还在哭,铁征伸手抱燕昭雪怀里的孩子,发现燕昭雪将孩子抱得紧紧的,他吃惊地看着燕昭雪,当初之所以救下这个孩子完全是为了抱负狼王,虽然还留着这个孩子,但是他根本没有在乎过这个孩子,没想到燕昭雪竟如此地爱护这个孩子,燕昭雪松开手,铁征抱过孩子,孩子慢慢乖了起来。
燕昭雪深呼吸了一下,脸色恢复了正常,“铁征大哥,你要去哪里?”
铁征看着燕昭雪,他是要去一个地方,不过,他没想过要谁陪自己去,但又很想眼前的这个人陪着自己,他看着燕昭雪,“你没事了吗?”
燕昭雪点了一下头,“我和你一起去,你受了重伤,我可以帮你。”铁征看着燕昭雪认真的样子,才想起自己在穆斯林的礼拜上替她拦了一剑。
“去清都府。”
燕昭雪凝眸沉思了一下,她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心里又想着自己落入狼王手中的金币,但还是爽快地点头,铁征心里一阵欢喜,向她点头。
兰心楼和老人站在菩提树下,雪鹞飞回,落在老人的肩上,老人从雪鹞的翅羽里抽出一片红色的羽毛,看着老人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兰心楼不由得向翅羽看去,上面写着“十二宫翼”四字。兰心楼转过头,这是老人的秘密,他来这里,只是来帮老人办事的,绝不会干涉老人的事,之所以看了翅羽上的字是因为老人的一反常态,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被尊若神人的老人竟会如此一失常态。
老人将翅羽递给兰心楼,兰心楼吃惊地转过头看着老人,老人对他微微点头,兰心楼接过,他已经知道上面所写的了,只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停在老人肩上的雪鹞轻啄了几下老人的头,老人惨白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老人爱抚地抚着雪鹞的头,雪鹞飞远去。
兰心楼眉头紧皱,“难道他们是来截杀狼王?”老人严肃地点头,“你相信吗?”兰心楼匪夷所思地看着老人。
“不相信,但这是事实。”老人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如炬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深邃忧郁,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不然凭老人的实力是不会拿出石兰珠花。
“言下之意,天狼宫有变数?”
老人微微摇头,“那到还不至于,以突门的才智和能力,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够摆弄他的天狼宫。”见兰心楼凝神深思,老人接说道:“权谋之术,如能如滴水穿石,又何愁突门这块坚石不穿呢。”
见老人悲觉的语气之中颇有悲叹,神色之中有无尽的忧虑,眼下情形,即便对老人的事一无所知也能看出事有不妙,兰心楼问道:“谁是滴水呢?”
老人摇头,“西域本是东西方的枢纽之地,卧虎藏龙,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人和事,我所能够知道的就太少了,”兰心楼再一次看着老人,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伟岸和神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滴水潜伏在西方域的时间应该有十年了。”
听完老人这么一说,兰心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看向前方,菩提树上的叶子还在飞,“在我的意识里,西域是一片自由的国土,因为在这里,有过绝对的自由,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将这里变成一个王朝,所以,”他看向老人,“你还我做什么?”
老人会心地点头,“去穆斯林小镇救一个人。”老人递给他一个药瓶。
“长孙雪眸?”老人点头,“我还以他接了狼王一掌会没事。”
“接了狼王一掌还能撑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老人的眼睛中露出赞赏的神情,从老人的神情里,兰心楼知道,长孙雪眸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梵佛屠的解药?”兰心楼闻了一下药瓶里的药,惊问道。
老人点头,“我花了五年才炼制出的,希望能用得上。”
兰心楼捏着药瓶的手上青筋暴起,他怎么也忘不了,梵佛屠毒死那个人之后,师父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在被黄沙埋没的古城里,陪着那座石雕,一年如一日,这就是为什么老人拿来石兰珠花只见到自己的原因。
“好,我这就赶去。”兰心楼一直平静的心情变是严肃起来,平淡的心里了油生了一股恨意。
老人看着兰心楼离开,伸起手,接住一片飘下的绿叶,严肃地皱起眉头,向客栈里去,拿军坐在客栈门口,在想师父肩上的雪鹞,那是明玉师姐的雪鹞,自从明玉师姐那次出事后,他看到过两次这只雪鹞,一次是在铁征与狼王在沙喉决战铁征被逼进死亡之海的那一次,再则就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如有洪涛巨浪在翻腾,看到师父走来,他双手互握,将头低是低低的,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老人看了拿军一眼,拿军一向都当他是一个威严的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将头低是低低的,见老人上了楼上的客栈,他抬起头,抬头摸了一下额头上的皓月宝石,心里纳闷,嘴里嘀咕着,“老人就是老人,对仇人的态度和别人就不一样。”虽是这么说,却真得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敲了一门,正在给狼王处理伤口的年轻公子忙拭去脸上的眼泪,站起,给老人开门,“他的伤?”年轻公子看向老人,老人走进房间,看向遍体鳞伤的狼王和他惨无血色的脸,年轻公子抚了一下他的脸,半狼王的面具给狼王戴上,“有时候时候我真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狼?他从来就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老人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公子,“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她就是天狼宫消失的夫人,卓若尚心
卓若尚心点头,“我不想孩子也这样。”老人点头,他能够理解,卓若尚心曾是藏中度母宫中的顶冠月相母,除了她的信仰之外,还有勇气,从来没有人背叛过狼王,她是第一人。
老人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要送狼王回天狼宫。”
“他的伤……”卓若尚心咬了咬嘴唇,“他的右手,能好起来吗?”老人摇头,卓若尚心头一低,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老人打开窗子,喊了一声站在客栈门口的拿军,“拿军。”
“啊,”拿军正在想着师父的种种不同寻常的行为,被这么一叫,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师……师父,什,么事啊?”
“你上来。”拿军快步跑上楼去,兴高采烈地跑到老人的面前,之所以高兴是因为看到了狼王像死了一样躺在床榻上,看到大敌这样,他心里自然高兴。
“你送他回天狼宫。”
“什么?”拿军张圆了口,“您……你让我送他回天狼宫?”
“嗯。”老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师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呀?”
“你怕危险?”老人认真地看着拿军。
见老人比以前更真认,拿军想了一下,说道:“我怕,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去,这不强大,但是我并不懦弱,所以,我去。”他转着大眼看着老人,因为他真的不懂老人这么做的意义。
老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很快师父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拿军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会的,”老人拉了一下他脖子里的挂坠,“就算有人想要伤害你,他们也得带你来跟师父要金币。”
拿军转了一下大眼,向师父点头,“嗯。”
老人扶起狼王,卓若尚心帮他扶着狼王,拿军跟在后面,向客栈外去,老人将狼王扶上马,让他伏躺在马上,拿军自己上了马,看了一下手中去天狼宫的地图,说道:“师父,我先去了。”
“嗯。”老人微笑道,但见拿军转了好几下眼睛,看自己的目光总躲躲闪闪,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但又没有开口。
拿军看向马背上的狼王,看到年轻的公子眼睛红红的,看得出他因为看到狼王的重伤而哭过,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哭了?我是谁啊?”
被他这么一问,卓若尚心手足无措起来,老人忙说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吧。”
拿军心想,等自己回来再问一下明玉师姐的雪鹞的事,说道:“我先走了。”老人将狼王的马的缰绳递给拿军,拿军接过,“驾”了一声,马向前去。
看着拿军远去了,老人向卓若尚心,“我们回乌鲁木齐。”
走了好一会儿了,太阳照在戈壁古道上,拿军抬头看了一下正空烈日,他看向狼王的面具,嘴角浮起一丝坏笑,将马拉了靠近自己,然后取下狼王的面具,原本只是好奇地他在取下狼王的面具的那一刹那感到极度的恐惧,自己看到的将是真正的死神了,然而,当他看到狼五的脸的时候,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可怕,反而有些可怜,那是一张惨白无血的脸,就像一个活在黑暗里一样,拿军仔细看了一下,嘀咕着,“原来是因为长得不吓人所以就戴上面具吓人。”狼王不仅长得不吓人,而且还十分俊美,拿军将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昂头挺胸,面具在阳光里寒光闪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