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惹蝴蝶第一卷第十八章
“司徒羽。”寒冰也覆盖不了来人语气中的寒冷。司徒羽艰难地扭过头，见到夙无天冷漠得意的笑靥。他重重闭上了眼，不愿见到他。
夙无天摇摇头走到了司徒羽身边：“你不会已经忘掉子湄了吧？她就是被你如此冻在寒冰之中而死的。不过，你好像还保留着前世的一点仙力呢，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能苏醒。”
司徒羽敛着眼：“无天，子湄的事情，的确是为师的过错。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为师吗？”
夙无天倏尔瞪大了通红的眼眶：“原谅？司徒羽，你问我还不能原谅你？子湄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竹妖……可你……”
“无天，你不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
“闭嘴！当时什么情形？你为了救离莫，放弃了救子湄！”夙无天凄然一笑，“如今，你且看看那个你为了救他而害死子湄，如今他还杀了你此世父母的好徒弟会不会来救你！哈哈哈……”
司徒羽闭上眼不愿再看这冥顽不化的弟子，将头扭过一边，夙无天还在失态地狂笑，嘴里喊着：“子湄，我终于要为你报仇了！”
“尊上。”阿娆树在门口，面无表情。
夙无天回头望了她一眼：“说。”
阿娆凑过来耳语道：“离莫来了。”
夙无天面露喜色：“看来这两半白翡翠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来了。”说着他满意的往外走，穿到庭院中，看见那血衣男子原本妖娆的狐狸眼此时泛着剑刃般尖锐的杀气，傲然于此，似乎这个宇宙的光芒也被他敛在眼底。
那块白翡翠乃司徒羽前生耗百年白梅之魂凝练而成，可分为两半，双方持有者若诚心以待则可彼此召唤，如若不然，则只可感知对方大致所处地点。
而离莫，恰是借着这点微弱的感应寻到此地。
“司徒羽在哪里？”离莫冷冷地盯着夙无天，那目光似利刃剜在了夙无天身上，令夙无天十分不悦。
“师弟，好久不见了。”夙无天嘻嘻笑着，下一瞬却是袖中突出长鞭向离莫甩去，迅雷不及掩耳。离莫眼角余光迅速一扫，侧身闪过，长喙一吐击向夙无天，稳而猛烈。夙无天闪避不及，额头挨了重重一击，仰面倒去，面部迅速腐烂。他无暇顾及，身体轻盈一跃，早已到了离莫身后，不待离莫反应过来，他已掌心一摁，面容恢复。
“夙无天，把司徒羽还我！”离莫怒火中烧，瞪着夙无天。
“好啊，既然师弟如此坚持，我便先引你见他一面咱们再斗！”夙无天哈哈大笑着，暗中向阿娆递了个眼色。阿娆心领神会，笑吟吟走过来，做了个请的动作：“离莫公子先请。”
离莫瞥了阿娆一眼，一甩袖往前走去。
阿娆跟在身后道：“穿过回廊，前面正东第三间屋子内有个密室通道，进入便是。”
离莫由着阿娆的话到了那屋中，一片漆黑。夙无天跟上来，一挥袖，霎时一屋亮如金日普照。屋中一无所有，唯正前方有一个木质凹槽，阿娆伸手一按，四周一时又一片漆黑，等光照到三人身上时，他们已站在了一扇寒冰所制的门前。阿娆奋力一推，冰门缓缓打开，司徒羽一身白羽躺在冰雕玉砌的正中央床榻，微微阖着眸，一派气定神闲，超然于世的神态。
离莫一阵心疼，反手遽然擒住了夙无天的脖子：“子湄是我害死的！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夙无天被擒得几乎透不过气，完全说不出一句话，却仍是眼角噙着笑意。
“离莫，放开他。”
——是司徒羽！
他的语气淡淡的，不辨悲喜。
离莫闻言，倏尔松手。
“司徒……”
“够了没有？我害死了子湄，理所应当让无天报仇。”司徒羽的语气淡淡的，却有一丝愠怒。
“司徒，你记起来了？我……”离莫有些激动得扑过去，“我好高兴你终于记得了！可是子湄，不是你害的……”
司徒羽转头看着离莫，目光比身下的寒冰更凉：“不对，是我害死了子湄，我应当偿命。我只是后悔当年，为什么救的是你，而不是子湄。”
离莫一个踉跄，深呼吸了一口气：“司徒，你说，你后悔救的是，我？”
司徒羽抿着唇，轻轻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这世上最痛彻心扉的事大概莫过于此——不是爱而不得，或由爱转恨，而恰是分明相爱却不得相守。
“离莫，你也一样。”司徒羽几乎用尽了全力说完这句话，无悲无喜。
离莫眯着眼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司徒，你的意思是要我死？”
司徒羽冷笑一声：“何必再装呢？我虽为百花之神，今生到底是司徒嘉瑞给了我性命，你怎么这样残忍？”
“你……怀疑是我？”虽然对司徒夫妇一夜双死这件事早有耳闻，离莫却不曾料到，司徒羽这样想他。
“不是怀疑，事实如此。”
“哈哈哈……哈哈……”离莫笑着转过身看着夙无天，眼里笑出了眼泪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夙无天似乎十分满意目前的情况，他问：“司徒羽，先杀你，还是先杀离莫？”
司徒羽听到离莫的笑，浑身是彻骨的疼。他说：“杀我吧，放了他。”
“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司徒羽！”夙无天勾唇阴冷一笑，两只指头已飞速擒向了司徒羽的脖子。
一阵柔软的触感抵在了指尖，他擒住了一只白净的藕臂。
夙无天惊愕地看着眼前挡住了他手的阿娆，怒目而视：“滚开！你疯了？”
阿娆的手腕渐渐有血液溢出，她的脸色也渐渐泛白，却含笑道：“夙无天，我怎么能让你伤害……司徒羽……他是我……最爱……最爱的人啊……我做得……最错的事便是……便是……同你……伤害我最爱的……人……”她的声音缓慢而轻柔，短短一段话在她嘴里成了人间三月和着细雨吹来的信风。她变得气若游丝，整张脸望不见一丝丝血色，却笑得妖冶到惊心动魄。
“啊——”夙无天红着眼甩开她，嘴里不停得重复着“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丧失了所有的法力，此时此刻，他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
只有子湄，只有子湄的血液可以让他丧失法力！
他倏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而身下那个女子，已含着笑意死去。
离莫与司徒羽皆惊在了原地，夙无天仿佛什么都不知了，自知搂住那尚存余温的尸首，泪如雨下。
离莫对着夙无天抬起的掌，这一刻又心软地放下，他只绕过夙无天，抱起了司徒羽，旋身消失离去。
明知子湄的血只可令夙无天短暂性的丧失法力，可见到夙无天如此，离莫却想起了前世瑶池之旁，他一个人，搂着司徒羽的尸首坐了整整百年。
他理解那份绝望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