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惹蝴蝶第一卷第十章
夏至才过,气候就已炎热不堪。
自从离莫被上次那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神色匆忙的唤走后,已有数月之久。
时光如同凝结在了晶莹的琥珀之中,长久都没有丝毫惊喜。
司徒羽散漫得倚坐在院中那株碧绿的桃树下,神色倦怠,蝉鸣声声高啼,空气里弥漫着树木缕缕沁人心脾的幽清气息。
香罗提着薄纱裙由远而近:“公子,老爷在书房等你。”
司徒嘉瑞似乎早已对这不学无术的儿子丧失了信心,因此早已不再管教,难得今日突然唤他去书房。
清风徐来,拂起了他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他抬眸望了望香罗,略一点头,缓缓起身,从容不迫的跟在香罗身后。
香罗只觉后颈一阵清凉,回头去看时却见司徒羽温和的伸手抚过她后颈的长发,指骨分明的冰凉手指触到了她温热的皮肤。香罗不禁一阵烧烫,低着头低低唤了一声:“公子……”
司徒羽捏着手里的一只小虫,爽朗一笑:“香罗的脖子上有只小虫子。”说着一拂袖,直挺挺的走入了书房。
香罗微愣着站在原地,望着司徒羽一身儒雅的白衫微微有些失神。自己自幼来到司徒府,因机灵聪慧,便被安排伺候公子。
江水东逝,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多少载时光悄然逝去,而今公子已然出落得高挑俊美,何时伊始不再拽着她的裙摆求她偷偷带他溜出去玩了呢?
“爹。”司徒羽微微一笑,站在了束手而立的司徒嘉瑞身后。
司徒嘉瑞面带愠色转过身来,须发染了霜白,双眸却染着火焰:“羽儿,老实告诉爹,那十六皇子究竟何许人?”
司徒羽的神色微微有些错愕,随即又镇定自若的答道:“苍月国胤武帝第十六子,离莫。”
“胡说!”司徒嘉瑞怒得发抖,“我已遣人查过了,苍月国共十七位皇子,第十三、十六早年夭折,离莫究竟是谁?”
司徒羽不料司徒老头子竟会派遣人去查,一时语塞,笑意也凝在了唇角再洇不开。
“羽儿,你尚且年幼,不谙世事险恶,为父恐你遭人利用……”司徒嘉瑞语重心长,强压着一腔怒火,“再有,为父听闻你曾在戏楼为那离莫弹奏琵琶?”
“是的。”司徒羽风轻云淡地道。
司徒嘉瑞一声长叹,连连摇头,苍老的声音颤抖着吐出:“荒唐!我堂堂司徒嘉瑞的儿子竟在戏楼弹奏琵琶?可笑!可笑!”语毕挥挥手让司徒羽出去,似乎连见也不愿见到这膝下独子。
司徒羽知趣的退书房,郁闷至极,架上一匹青色骊驹外出散心。
空旷深幽的山谷四寂无声,唯剩偶尔一两声清亮的鸟啼响彻空山。司徒羽所御的马健硕的马蹄落在了青石铺就的山路,落下声声脆响,为山谷空添了热闹的气氛。
秾华谢后绿树成荫,清澈的山泉自山涧间潺潺落下,湛蓝的苍穹与青山相接,一片朗润的绿意将远山亦溶入内。
司徒羽抚了抚那半块白翡翠:“离莫兄,如今你身在何处?司徒羽好挂念你。”
倚着墙半躺在床笫的离莫微阖着眼,眉锁愁烟,胸口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大块淤青,中间似乎还有腐烂的趋势。腰间倏尔一震,离莫心头一喜,抓起系在腰间的那半块白翡翠,一缕清幽的梅香伴随着一声朗如炎炎夏日饱满露珠般悦耳的嗓音飘出:“离莫兄,如今你身在何处?司徒羽好挂念你。”
“莫哥哥……”兔儿见离莫艰难的起身更衣,欲言又止。
“嗯?”离莫的胸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不愿让司徒羽见到衣衫凌乱的他。
几个月前夙无天为这里的妖精们下了一种毒,中此毒者将被腐其肉身,夺其魂珠。夙无天靠此手段获得魂珠无数,功力倍增。不过终究不是离莫的对手,幸得离莫及时赶回,费了好几层修行终于挽救了中毒的妖精们。然而体力衰竭,修行下降,也中了少许毒,这些日子毒素已被离莫用法力逼出不少,剩余的汇集在胸口无法驱出。
兔儿一边帮离莫穿衣一边担忧着问:“那个凡人真的那么重要?我怕你身子……”
离莫温和一笑,抚抚兔儿的脑袋:“不用担心,我死不了。”
“可是,我修炼成型至今,你还未赐我名字……”
“司徒会帮你取名的。”离莫伸手握住白翡翠,意念集中,遽尔自屋中消失。
兔儿看着离莫消失不见,撇撇嘴:“还真把司徒羽当神仙了。”
清风拂来一阵幽冷的花香,朝思暮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落地可稳:“听说司徒很是挂念离莫呢。”
司徒羽自觉一阵诧异,吃惊的转过身,看见一袭血衣在鹅黄色的日光下潋滟生姿,更衬得肤如凝脂,唇如花瓣,笑如春风。
“离莫兄……”司徒羽有些惊讶,随即露出赤子般纯真的笑容,一把将离莫揽入怀中。
“嘶——”离莫胸口一痛,清隽的眉峰倏尔聚起,不禁龇着牙吸了一口凉气。
司徒羽微一皱眉:“怎么了?”
“胸口有点痛……”离莫晴朗一笑,“无妨。”
“嗯?”司徒羽一把扯开离莫的衣领,离莫神情有些扭捏,不安的盯着司徒羽,
一大块淤青呈现在司徒羽眼前,司徒羽脸一黑,抬起眉毛看着离莫:“到底怎么了?”
离莫掰开司徒羽的手只顾拉合了领口,风轻云淡的一笑,狐狸眼弯成了月牙形:“小伤而已。你不好奇我怎么出现的?”
“你说过只要对这白翡翠念对方名字,对方即会出现。”司徒羽晃晃白翡翠,“若不是它,你伤得再重我亦无从知晓。”说完一把将离莫拦腰抱上马背,离莫没有拒绝,任由司徒羽跨马而上,骑在他身后扬鞭挥马。
夕日欲颓,沉鳞竞跃。
林萌道上马蹄踏破河山的幽寂。一马二人,血阳碧山,斜晖如纱,俨然一幅绝世佳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