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鸣虫的轻唱更突出了夜的安静。偌大的山庄在夜里里显得无比的模糊,好似被水浸过的画。一条人影轻飘的划过空气,空气微微荡了荡,又归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黑影一路轻跳微潜,终于落到了一所院落旁,这是整个山庄唯一还有亮光的地方,大概是守夜的人休息所用之地。这黑影潜伏到了窗口边,缓缓蹲下,融在了墙根的黑暗之中,你不留心看取,绝不会发现这里还藏有一个大活人。
屋里面有声音传出,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老王,今晚可要小心守护了,白天那事真有些蹊跷。一个尖高的声音道,可不是?居然还有人敢到惊雷小筑闹事,结局还不是一个死字。我就不懂怎么世上的人连点自知之明也没有!那个黑影听到此处,身躯震动了一下,又静止不动了。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道,怎么,今天那个年轻人死了么?这怎么象?我觉得我们主人对他挺好的。尖高声音道,不死也差不多了,主人的飞剑……插着呢……我是偷偷看到的……你可别跟别人说,这事情,传出去……我脑袋可保不住了。沙哑的声音道,我们哥量谁跟谁呀,保证不说就是了。
尖高声音松了口气,嗓门又大了起来,道,主人可有些不太高兴,哪有伤了人不高兴的道理。沙哑声音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主人心里挺苦的,整天围着的都是些阿谀小人,今日见了这公子,自然多了几分赏识。那尖高声音哈哈笑道,我对主人真是太尊敬了,全没想到她也是个大姑娘呢。沙哑声音嘘了一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尖高的声音道,那可不是?也不知主人什么时候才能嫁人。沙哑声音坏笑道,反正不会嫁你。尖高声音又是一阵笑,然后竟是长时间的沉默。
窗外的黑影忽然的动了,跃进了屋内,那两人正在喝酒,见一人突然的进来,刚要大喊,却都没了声息,原来都在一个瞬间被点了穴道。黑影看了两人几眼,解了那个看上去有些忠厚的人的穴道,那人慌忙说道,饶命啊,大爷,要钱我去拿给你。黑影沉声道,别动,一动你就没命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的回答。那人忙不迭的点头,那自然,大爷有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如实答复。黑影微微一笑,问道,今天那个年轻人关在哪里?那人松了口气,这个问题说出去麻烦不大,反正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人了,被人救走自也无妨,要是问了庄内的机密,纵然自己此刻逃得性命,以后却还是不得安宁。
当下再不犹豫,说道,那少年被关在后院的芳草阁。黑影又问,哪里有什么人把守?那人忽然神色有些紧张,黑影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肩头,那人吃痛,道,我可没说谎,只是芳草阁与我们主人居住的红袖楼比较接近,这个……黑影道,我懂了。说着又闭了他的穴道,解了另一人的穴道,又如是这番的问了一遍,回答大同小异。黑影就闭上后一人的穴道,又把两人拖到了床下,以免被人发现。一切妥当后,这才摸索着向芳草阁行去。
对地形不是很熟悉,他转了几圈才找到所在,芳草阁看来竟象一处闺房,哪里象是牢狱?他不由得暗暗称奇,却还是出于小心,投了石子进去,居然没什么反应,看来没人把守此处。他心中一喜,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楼下是大厅,不象有人关押在此的样子,他又摸索着走上了楼,只有三间房子,凑着看了,有两间是上锁的,心里想,那定是这一间了,走了进去,屋内过于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又不敢点灯,只得小心翼翼的向床边走去。
到得床边,依稀见上面躺了一人,一面叫着雷兄,一面伸手去摸,手刚触及,觉得这身体有些怪异,正要缩手,却被人扣住脉门,黑影大惊,几次挣扎,却哪里挣脱的开,灵机一动,趁着挣扎的间隙,瞧准时机,却用掌对了他腰间的要穴,一边喊着,雷兄,是我呀,我是柳树,却听得一声冷哼,再没声音。
柳树心里大急,想怎么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怪人,又要用力挣扎,两人都使了力,柳树一个失足,也滚到了床上,压着了那个人,那个人挣扎的更加厉害,柳树感觉有些异样,却不虞有它,低声叫道,别动,我们打个商量。那人果然不动了,柳树也停下来,等他说话,等了许久,却听到哇的一声大哭。
居然是女子声音,柳树心里大恐,慌忙的避了开去,又不敢离的过远,自己的脉门还被她扣着呢。那人哭了许久,忽然的放开了他的手,柳树这才连滚带爬的远离了。在一边呆着,神色尴尬,倘若这时拿了灯来罩,必然会看了一张通红的脸。那人又哭了一会,终于止息,声音冷冷说道,不要点灯。
这声音清脆无比,如黄莺在谷,柳树听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心想,这人不让点灯,是怕我见了她的容貌,以后难以见人,这道理我也明白,当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人又冷声问道,你是来找那少年的。柳树道,正是。那人说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柳树见她这般盘查,心里不悦,却因为刚才自己无意冒犯了她,只得低声下气道,他是我的盟兄,我准备救他走。
救?那人笑了一声,又道,他都快死拉。语气似乎有些伤心的意味,柳树暗想,她与雷兄又有什么干系?这话当然不好问出口,也只在心里说罢了。柳树道,快死了我也要带他走。那人说道,难为你了。那你知道他是怎样受伤的吗?柳树道,不知。那人说,也罢,我告诉你,以后你也有个寻仇对象。那人就把雷远之与柳轻轻的打斗说了一遍。
柳树道,这原也怪不得那柳轻轻,她这是无意,只怨我盟兄,他受了伤,唉,他怎么不叫我一起呢?说来他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原来方菲已经告诉了他那晚的事。那人说话微微有些颤抖,道,你真是这样想的。柳树道,自然,我现在只一心想救我盟兄性命,其他事以后再说吧。心里却在想,要是盟兄死了,我也是不活的了,还报什么仇?
那人沉吟良久,说道,说不定还有救,那一刀插中左胸,但是他却还没死。我查看了下,原来他的心脏是生在右边的,只是伤势仍然十分严重,又顿了一下,才道,却也并非无救。柳树喜道,还有救?快快说来。那人道,你怎地这样心急,恩,让我再想想。柳树等了一会,不见她回音,道,你快说,谁可以救他,我去请了他来。
那人似是下定决心,道,从这向北三百里,有一绝情镇,到那去打听绝情婆婆,见了她他就死不了了。不过要快,只能在三天之内。而且,那婆婆能不能救他还未可知。柳树也是大感头痛,这什么婆婆听名字却很不好相处,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一定竭力请她相救,只是不知我那盟兄现在在哪里。
那人道,就在床下,方才我听到有人上来了,把他移到床下去了。你这就走吧。唉,以后可别再让我见着你了,不然我……哼哼两声,颇有杀气。柳树纳闷,想她怎么不让我见她。又想,是了,方才我对她无礼,自然不让我见她了。又暗笑,我都不曾见你面貌,以后连见面也不知是你。想到这,不由得一阵害怕,真怕说不定哪天再见她,我不认识她。她却知道我是柳树,那时丢了性命可不是大大的不值。唉,这样想着,边去背雷远之,抽空打量下她,一来屋子太暗,二来她背对着她,委实看不清她的模样。柳树叹气,怅然的下了楼,走了。
柳树抱了雷远之下楼,借着月光,看了他一眼,脸色煞白,心里就有些害怕,摸了摸他的心,还在微微的跳动,这才松了口气。又想,方才那姑娘说要撑上三天的,也不知他能也不能,思虑一会,缓缓拿出掖在怀里的瓷瓶,里面还余下四粒一线生还丹,就倒了一粒,给他吃下,想了一想,又倒了一粒,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想这一路风尘,带着个人委实不方便,不如弄辆车,好在惊雷小筑甚大,找一辆马车也不怎么费力气,只是驾驶起来有些疑难,柳树试了几试,终于力不从心,不由得看着雷远之露出一片愁容来,自语道,雷兄,雷兄,这车不肯自走你叫我如何。雷远之却还是双目紧闭,连张口的准备也无。柳树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发足奔走。
不一会,带了两个人来,竟是刚才被他逼问的那两人,有亏他想了起来,他解了二人穴道,盘问一番,原来那尖高嗓子被叫做老王的正是个驾车好手,不由喜出望外,叫他打足精神,把他们送下山去。另一人被他点了穴道,随手扔进车里。自己抱了雷远之,小心翼翼的铺了软垫,让他躺下,车子就缓缓下山了。
那叫老王的甚是多话,大概觉得此时性命无忧了,絮叨着说了许多,意思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救了他走。柳树顿时心里雪亮,想必他们知晓那里可能有个厉害的人埋伏着,因此放心自己前去。柳树心里暗骂,却也暗暗有些高兴,现在他约略知晓埋伏在那里的人是谁了,除了她还有谁?这样就不必担心以后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这样想着他哈哈笑出声来,那老王胆子也真大,居然敢来询问,柳树再没客气,点了他的穴道,老王顿时愁眉苦脸。
到了山下,柳树雇请了一个车夫,把那两人放下。那两人兴高采烈的,好话说了几大箩筐,柳树心里也有些飘然欲仙的感觉,一时间真以为自己是个大好人了。那两人正要走,却忽然被他喊住,他们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吓的身子发抖,谁知柳树只是请他们到长乐寺爱五爷那去报个信。原来去绝情山谷的方向正与来时雷同。那两人听到只是此事,忙不迭的应了。自去。
柳树这下放心坐到车里,看着雷远之还没有苏醒的迹象,隐隐担心,又不知那什么绝情老太婆肯不肯救,若是不救,自己这条命可就不保了。又想,大不了跟她拼了就是,这样一想,心里稍安。还不时的探出头去,看看沿路的风景,倒也确有可供圈点之处,一路奔驰,到了下晚时分,才到一镇上休息。
柳树安顿好雷远之后,才去匆匆的吃了些饭,吃完饭后,就在雷远之旁边坐下,运气打坐,忽然觉得一阵杀气传来,心神一震,睁开了眼睛,却见外面黑影一闪,柳树想追出去,又担心雷远之被人所乘,只得安呆原地,果然坐了一会,门突然大开,柳树向门口看了一眼,顿时怒目圆睁,你说门口那人是谁?居然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宫子修!
柳树心里大恨,但顾及着雷远之,不敢放肆。冷冷的向他问道,你来干什么?说出此话才醒觉自己气昏头了,又问,她呢,她怎么样了。宫子修不答他的话,悠然的坐下,还拿了桌上泡好的茶来喝,完全是客人的模样。柳树微怒,哼了一声,复又笑道,你这次难不成是来做客的吧?那宫子修居然点了点头。
柳树惊诧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那宫子修却不着恼,一边喝茶一边道,你要是想知道她的安危,就该对我客气些。柳树又哼了一声,把要出口的怒气强行压了下去。宫子修却忽然笑了,道,这样才有点样子,又拿了茶壶向他道,你喝不喝。柳树暗暗好笑,心想,你倒是成了主人了,却不客气,把茶倒了大半杯,骨碌骨碌全喝了下去。犹不解气,又倒了大半杯,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才觉得怒气稍解,看宫子修的眼神却还是那般凌厉。
宫子修再不管他,自己在以便浅斟低酌,仿佛此来正是为了喝茶一般,又仿佛这壶中的茶便是上好的龙井一般,喝的滋味横生。柳树却也慢慢的静下心来,只拿了眼看他,并不说话,这样两人倒象一对老朋友一般相对坐了许久,直到了半夜时分,那宫子修终于说话了,问了句很奇怪的话,你今年20了吧?
柳树有些不理他,却还是答了,说道,小爷我正是20岁了,我年纪虽小,却懂得善恶,不象有些人,把岁数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宫子修面色一寒,随即又笑了,道,这么说还有两年也就20了。柳树心道,你真是个笨驴,这么简单的帐还要说出来。谁知宫子修接道,一个人20岁就死了是不是早了一点?
柳树把话在心里转了一遍,不由得大怒道,谁20岁会死,你20岁才会死。宫子修道,我现在可不止20岁了。柳树又道,你儿子20岁才死。宫子修大怒,站起了身,却又颓然坐下,惨然道,我儿子早已经死了。柳树心里一呆,觉得宫子修此刻说不书的落寞与颓废,也只有在此刻,才觉得宫子修象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不由得脱口说出,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才好。刚才骂的不可开交,现在却反过来安慰,宫子修醒过来,也不觉好笑,道,你却好心。
柳树面色一红,脸色又告庄严,说道,我觉得你有些可怜,才出言安慰你,你不要觉得我是向你示好。宫子修唔了一声,道,你能不能过20岁真的难说,一边摇头叹息,说道,可惜我也救不了你。声音甚低,柳树听不清楚,追问,什么?宫子修却掏出一个令牌,道,你20岁那年拿了这令牌到风华岭问情宫说不定就能见到你的蝶了。说完人竟越了出去,柳树追了出去,问道,那她,她,现在怎样?却没有回答,柳树木然回屋,想了想,笑道,她自然该很好的,不然20岁的时候我怎么会再见到她。这样一想,心里稍安,拿了桌上的令牌来看,觉得竟是十分的熟悉,又掏了怀中离村之时老人给他的令牌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居然一个模样,只是方才宫子修给的要新一些,一时间心头疑云密布,怎么也挥散不去。
次日又是一阵急赶,天幸于薄暮时分赶到了绝情镇,柳树付了那车夫银两。又想到,已经到了绝情镇,这车带着也是累赘,不若给了这车夫。于是又把那车送给了车夫,那车夫倒也有些情义,千拜万谢的,又要把赶车费退还,柳树与他好一番拉扯,总算应付了他,那车夫就走了。
柳树暗想,还有一日时间,倒也不急,况且现在还不知道那绝情山谷的方位,不如今夜在此安歇,一来休养,二来也可探听到那山谷的位置,岂不是好?思忖已定,就准备找了客栈住下,连找了几家客栈,都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客栈的伙计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说话绝情的很,六书自然受不得那般闲气,这样找了许久都不曾着落,心想,这样下去不要紧,可苦了盟兄,却又不甘回去受那等闲气,又自找了一圈,终于找隐蔽处寻得一间客栈。
柳树心里隐隐有些好笑,这客栈倒也奇怪,取名叫中途客栈,想必是说人在中途,总要寻觅客栈居住吧,不由得起了童心,更有三分佩服,心想,不管你态度如何,我就住这了。这样能够一想,就准备进去,倒也奇怪,门居然是关着的,柳树打门许久,才有一人出来开门,柳树只说,住宿,也不理那人大喊,就走了进去。
到得里面,柳树笑道,怎么客栈不让人住宿么?那人面色一红,想了许久,似是下了偌大的决心,道,那你就住下吧。柳树看他身影,有些纤弱,暗笑道,倒和我一般。那人也不引他入房,柳树就自己寻了间房间,打扫的很是雅秀,进了房间,柳树暗暗称奇,想,这里的真是古怪,要么那么绝情,要么连房间也让你自己选取,倒也有趣。
柳树方安排妥当,那人就过来送了些吃的东西,柳树谢了他,想跟他说些话,他却仿佛见了猛兽一般,脸红着走了,柳树心里纳闷,寻嘶思,怎么这人跟女人一般,比起我这雷大哥可是相差太远了,又想,甚至比陈鱼也是大大不如,不由得叹息,又想起几日不见陈鱼了,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柳树到了近前一看,饭菜甚是丰富,鸡鸭鱼肉俱上桌,山珍海味也都全,酒也是好酒,不由得犯愁,想道,这可如何是好,敢情这家是黑店,上了这许多好菜,将来还不知要我多少钱,这一想,就去收拾银两了,找来找去,也只得散银十余两,想来支付不够,竟连饭也不敢去吃了。愁眉坐了许久,想起三年前事来,有了计较,想道,大不得再给他洗上几个月的碗。这样一想,食欲又腾腾的上来了,坐到桌前开始大吃。
吃了一会,忽然听到床上有些动静,忙丢了碗筷,去看,只见雷远之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却甚是疲倦,柳树惊喜叫道,你醒拉。雷远之微微一笑,道,你居然还是找来了。柳树一想,哼哼几声,说道,你也太不够意思,怎么也不叫了我去,有什么事大不了的,其实还是我害了你,这话说的夹杂不清,也难为雷远之听明白了。他又是一声叹息,沉默一会,道,可有什么饭菜?柳树说有,忙到桌上捡了好菜让他大吃一顿。
后来两人都睡了,柳树十分高兴,心想,照这个情景看来,雷远之的伤似乎已经有了起色,这样说不定就无须再去找那个绝情婆婆,想着想着就入梦了。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时而是蝶被放在大鼎里煮,时而是陈鱼被人捉了拷打,时而又是雷远之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最后惊醒时,天已经大亮了。柳树起床后,开了门,发现门外已经有人放了早餐,拿进来打开一看,几样小菜,很是精致,还有两碗皮蛋瘦肉粥,也是香气扑鼻。柳树就自己吃了,又留了一碗,拿凳子放到了雷远之的床头,自己出去打探绝情山谷的消息了。
本以为会很顺利,谁知这里的人绝情的很,问个路也要向你要上几十两银子,柳树自己连饭钱也支付不起,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给他们,只气的两眼发黑,他哪里知晓,这里的人都是绝情婆婆从全国找来的绝情之人,绝情的程度可是非同小可。这样问了许久,没个音讯,正焉焉的走,却忽然见昨日中途客栈的那瘦弱的少年急奔而来,走的很是迅速,见了他,气也没喘一口,就道,他……他吐血……了,你快瞧瞧去。柳树大惊,赶忙的回去了。
果然雷远之吐了好几大口血在地上,映照的人胆寒,柳树打扫了,心里悲痛莫名,想到,昨晚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他却不知,雷远之伤势十分之重,亏得他给他吃了两粒一线生还丹,才得以这两日不曾发作,两日期限一过,丹药性能已消,自然控制不住的呕血了。
柳树打扫一会,忽然疯了似的大叫,谁知道绝情山谷在哪啊,谁知道绝情山谷在哪啊?叫了许久,没有回答,终于绝望,抱头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那少年却走到他身侧,看着他,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过了一会,才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知道绝情山谷在哪,你抱了他跟我来。
柳树抬头看着他,疑惑的说道,不需要钱么?那少年面色一红,转过了头去,道,谁要你钱,你再罗嗦他就没命拉,还不快点?柳树才恍然大悟一般抱了雷远之,远远的跟着她左弯右绕的向一个地方行去。
这少年看上去虽然羸弱,轻功却很是不错,他在前面奔走,柳树背负了人也几乎用了全力,那少年走一会还要回头看看他们跟了上来没有,每次都见到柳树不即不离的跟在身后,然后总是一阵加速,再看依旧跟在身后,再加速,竟象是卯足了劲,要决出个高下一般,柳树心里有些好笑,想他终究是小孩子脾气。又想,自己还说别人是小孩,自己还不是一样?依旧是个大小孩,想想就笑了出声,那人回了头看,脸色绯红,大概以为柳树在讥笑他。
脚下走的更是迅速,眼看着到了山区地带,柳树心知这里不易跟随,忙小心翼翼的,却还是左转右转的被那少年甩丢了。柳树微怒,却想,好歹别人待你不错,眼看着那住店吃饭的钱也不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这样想着,心里坦然,忖道,反正那绝情山谷想必就在此处了,自己还怕找不到?
就负着雷远之到处查看,谁知事情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山几乎被瞧遍了,却哪里有什么绝情山谷?柳树又饿又气又急,偏太阳又格外的强烈,晒的人焉焉的,不由恨恨的踢了块石子,那石子飞了出去,向悬崖边坠去,却久久不见回音。柳树心里纳罕,想这山的高度怎么会听不到回声?探头一看,也是不明所以。
就又踢了块石子下去,这次有了回音,又试着踢了几块,有的有回音,有的没有,柳树心知这悬崖可有些玄虚,想下去看看,却又怕雷远之在上面会有意外,正自犹豫不决,却听到一声尖叫,这下再不犹豫,缓缓的沿着陡壁向下爬去,到得半山腰,才懂得原来事情是这样子的。这半山腰居然有个可供一人穿行的大洞,洞口有草挡着,因此看不出来。方才有的石子正因为落进了洞里,所以才没有回音。
当时就想进去看看,想了想,雷远之在上面可不太妥当,又想,这地方没什么人来,即使这洞里住有人,但自己堵着洞口,想必他们也不会捉了他去,所以还是进去为好。就慢慢的摸了进去,走了一段黑糊糊的道路后,眼前忽然一亮,豁然开朗,里面竟是偌大的庄园,举目看去,竟然望不到尽头。那少年可能就是此地的居民。
这样匆匆一看,柳树心念雷远之,就要折了回去,却听到有人喊,来者何人?声音颇为威严,柳树为之所惊,恭恭敬敬的道,不才后学柳树拜见,有要事相求,请绝情婆婆现身一见。那声音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说道,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绝情婆婆,可是柳丫头告诉你的?柳树纳闷,柳丫头却是何人,一想,是了,定是那夜黑暗中的女子,有心不说出她,就道,我是听从于道,可与旁人没什么干系那人道,既然你不是柳丫头介绍来的,你的事我可管不了了,你自去吧,念在你无心的份上,不取你性命,自己断了双手,出谷去吧。柳树大怒,怒里还夹杂一丝惊惶,随即又镇定下来,想道,救人要紧,于是赔笑道,我是柳姑娘介绍来的,还望婆婆看在她的份上,施以援手。
那人笑道,你终于招了,难为你敢来,柳丫头可是我的大仇家,你来了很好……很好……是几声冷笑,又道,自己杀了自己吧,柳树几欲晕倒,想这次可麻烦了,又怪起那个姓柳的来,与我同姓,却是这般的不义气,居然把我们介绍给她的仇人,这分明是借刀杀人。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说道,婆婆你错了,人之一切,都受于父母,怎可轻生?要是有人要求婆婆你自绝,婆婆你会怎样想?那人一呆,随即大怒,道,小贼真是放肆。
柳树心里惴惴,却还是大着胆道,不是我放肆,实在是婆婆你无礼,再怎么说我也是客人,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说出去人人都要说你婆婆绝情。却听到那人哈哈大笑,良久才止息。柳树叫声不好,想道,江湖上都称他为绝情婆婆了,自然绝情的很,我却说出这样的话,唉,真是有失考虑。一边又在搜肠刮肚要找些话来说。
那人却显然没了耐心,已然一个飞跃,从暗出转了出来,在柳树身前站定,对他嘿嘿冷笑。柳树一看,这老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可风采不减,肌肤依旧白皙,脸上也没多少皱纹,想必年轻时定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只是这般凶法,不知谁敢要她?这样想,心里暗暗好笑,俏皮话却是不敢说了,这婆婆满身的杀气,让人胆寒的很。
柳树心里一慌,剑也拔不出来了,那婆婆笑了笑,眼光落在他的剑上,忽然间脸色大变,抢上一步道,这剑谁的?柳树动作虽然很快,却还是被她一把抓住,暗暗惊诧,口中却强硬的很,这剑在我身上,自然是我的,我还没有拔剑,你就如此慌了,要是我拔了剑,哼哼,竟象是在威胁。
那婆婆听他这样说,倒放下心来,又有心看他的剑招,就松了手,冷声道,你向我攻来。柳树想独孤师父的剑法可是非同小可,要是伤了她,她这一把年纪,可不好办,心里难以抉择。那婆婆却叫道,只要你能接我几招,我就答应帮你一个忙,你倒是快些,年轻人,这样拖拉!
柳树逼的急了,说道,你可不能怪我,拔剑,剑在手,他的气势忽然变了,此时他只是一个剑客,剑就是他的生命,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他的一切。那婆婆见他年纪虽小,却隐然有大家气势,不由得暗暗点头。柳树静下心来,再不多想,皇甫剑法终于出手,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等凌厉的剑法,实因为对手过于强大。
他把剑使了开来,如风吹,如雨打,如萍飘,如云散,更有剑花点点,一朵朵散开时,卷起空中气息,扑面而来。间或剑光一收,却威力不减,如光明到来前的黎明,沉闷里埋藏别一般的杀气。更奇怪的是使这剑法时柳树的身子居然不动,或者说是几乎不动,这与剑法的轻灵不相符合,那婆婆面色却甚是慎重,连话也不敢多说了。柳树已经全然沉浸到这样的忘我境界里,不曾顾虑到外界的情况,剑法使完,又是一遍,又是一遍,这样打斗良久,忽然有人大吼一声,停。柳树这才从那种如痴如醉的境界里醒来,见那婆婆,身上已经被划破几处,只是并未受伤。
柳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刚要道歉,那婆婆却问道,独孤十七是你什么人?柳树大惊,想她……她怎么知道独孤十七的,却还是回答了,说,是我师父。那婆婆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剑法想必正是皇甫剑法吧,幸亏我功力深厚,不然……柳树自然知道这不然什么意思,讪讪道,全靠老前辈成全。
那婆婆又哼了一声,道,你也无须得意,这剑法需要气势,真实交手时谁会有时间给你酝酿气势,我一时不查,才……柳树笑道,这个自然,还请前辈……那婆婆道,你不是要救那小子么,我看了,自可保他性命无碍,只是须调养些时日,你放心好了。柳树道,可是……那婆婆说,可是什么,还不快走?柳树想了想,先退出了谷外,到了顶上一看,果然不见了雷远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掳掠了去,不由得暗暗炸舌。